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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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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世子殿下让人把送去的饭菜倒掉了。”
秋云小心地观察沈南卿的脸色,犹豫了下还是道:“厨房那边重新做了菜,给世子殿下送去了。”
“知道了。”沈南卿神色淡然,他已经习惯了秦殊的冷脸,倒掉他送去的饭菜不过是常事。
秋云看了看桌上的摆着的还没动过的菜,心中苦涩。主子每日都亲手做饭菜,一半给东厢房送去,一半留在自己这,便可以安慰自己算作是一同吃饭了。可就算这样,世子殿下也从来没有吃过主子做的饭,从来送去的饭菜都只会被原封不动地倒掉。
“世子妃,这菜都等凉了,奴婢再去给您热热吧。”
秋云正准备去端菜,沈南卿却挥了挥手:“不用,你下去吧。”
秋云福了福身,退下了。
沈南卿坐在桌前,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没什么胃口。
他和秦殊成婚三年,却还不如送饭的下人见他的多。从大婚第二日起,秦殊就搬去了东厢房,把自己留在西厢房住着。他平时想见秦殊一面,秦殊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宫中,在家的时候也懒得找理由搪塞,直接就说不想见他。连他做了饭菜想亲自送去也不行,只能交给东厢房的小厮。除了需要入宫请安和逢年过节,秦殊迫于礼节不得不见他的时候,三年间,他连东厢房的门都没踏进去过。
沈南卿拿起筷子,把已经冰凉的饭菜放入口中。
他是北定侯府的天之骄子,嫁入诚王府前连厨房的门都没进过。为了讨秦殊的欢心,他放下了他的刀与剑,忘记了那些马上征战的日子,整日在厨房里与柴米油盐作伴。曾经挥舞刀剑的手放在了案板上,曾经浸透了北狄鲜血的衣袖如今只沾染了油。
他的厨艺不错,可佳肴入口,他却尝不出味道,只觉得满嘴皆是苦涩。
“世子。”林浦一进门来就行了个礼,“太子殿下请您到东宫一叙。”
秦殊正站在桌前练字。他身形高大、面容俊美,但眉眼凌厉气势凛然,光是站在那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知道了,去备车吧。”
秦殊放下笔,拿起桌上的宣纸抖了抖,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
诚王秦烨与当今圣上秦擎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太后生辰在即,秦殊预备给太后写一幅万寿幡。他与太后算不得亲近,太后整日在后宫中礼佛,他去请安时也只是客气寒暄。
林浦已经备好了车,秦殊掀开门帘看见里面摆着几个柔软的靠枕,小桌上还摆了些茶点。
“这是世子妃怕您在路上颠簸,特意吩咐的。”
“拿走。”秦殊皱眉,露出厌恶的神色,“把我当什么?女人吗?都给我撤下去。”
几个下人赶紧上前把东西撤干净,连连告罪。
“以后他的东西不许送来。”秦殊警告了下人几句,重重扔下门帘。
今日休沐,太子却谴人来相邀,或许是有什么事。
当今皇帝娶的是太后母家的表侄女,毅国公的嫡长女施浅为后,施皇后膝下虽只有一子秦恪,但秦恪居嫡居长,皇帝甫一登基就册封了十岁的秦恪为太子。皇后施浅与诚王妃姜素是手帕交,秦殊与秦恪年岁相近,从小就玩在一处,感情倒是很亲近。是以秦殊乃是坚定的太子党。
“堂弟。”太子让人上了杯茶,招呼秦殊坐下,递给他一张信纸,“你来看看这个。”
秦殊接过,细细查看起来。
“圻州时疫?”秦殊皱眉,“圻州据京城不远,若是有时疫,怎不见有人上奏?”
太子叹了口气:“本只是在一处县城里小范围地爆发了,结果当地官员不以为意,最后整个县里的人都染上才上报了圻州知府。圻州知府是刘渠,你可还记得得?”
秦殊冷笑:“胆小怕事,昏聩不堪。”
太子也点点头:“事情太大,且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刘渠怕被夺了乌纱,竟将此事瞒下了。将发了时疫的县城封锁,不准人进出也不准往外递消息。这件事若非是我在圻州的探子报上来,京城内恐怕对此还一无所知。”
圻州到京城不过几百里,若是圻州时疫严重起来,京城也难免遭殃。
“此事皇叔知道吗?”
“不清楚。”太子摇了摇头,“父皇在各地都有耳目,只是若是已经知道,又怎么不发作?”
“不如先安排个人,把此事报给皇叔知晓,”秦殊思考片刻,“提醒城门盘查、医馆、善堂、还有流民乞丐聚集的地方注意,把疑似有时疫之症的先送到一处看管起来。”
“这倒也好办,户部侍郎宋敏老家就是圻州的,让他去说再合适不过。”
宋敏并不是太子派系,若是太子的人去说,在各州安插探子的事必定被皇帝知晓,惹帝王猜忌。将消息传给宋敏,通过他告知皇帝,才可将太子撇干净。
“此事可有秦彧的手笔?”
秦彧是虞贵妃所出,排行第二,素来与太子一派不和。两人明争暗斗多年,早就撕破脸皮了。
“暂时没有发现。”太子叹气,“不过也得小心着些,谁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秦殊无不赞同。
秦彧行事狠辣又毫无章法,疯狗似的紧咬着太子一派不放。
“这时疫来势汹汹,我们也需得小心。据探子报来的消息,时疫先与普通伤寒无异,但很快便有咳血、发热、窒息的症状,许多人甚至熬不过七天。”
秦殊点点头:“宫中人多,不如先去太医院要些艾叶之类。殿下身为太子,事关国祚,更需要小心才是。”
“好。”太子想起什么,“对了,皇祖母那日得了你送来的白玉观音,很是喜欢。既然已经进宫,不如和皇祖母请过安再走。”
秦殊也有日子没见太后了,便点了点头,往慈宁宫去了。
通报太监领着秦殊进了门,太后正坐在软榻上拨动手里的翡翠佛珠,膝盖上摊着一本经书,嘴里念念有词。太后也有五十余岁了,但是保养还算得当,并不显老态,反而因为常年吃斋念佛而显得慈眉善目。
“给皇祖母请安。”秦殊恭敬地行礼,太后赶紧笑着让他起来,让他做在自己下首的位子上。
“今日怎么得空来了?前些日子才听恪儿说你在户部领了职,正是忙呢。”
“再忙也要来看看皇祖母。”
太后笑了笑,又问道:“怎不见世子妃?”
秦殊顿了下,眉头微不可查地紧了紧:“他身体不适,在家休息。不能来给皇祖母请安,还请皇祖母见谅。”
“南卿那孩子知礼,哀家很是喜欢。若是得空,你也多带他出来走动走动。”
太后看了看秦殊的脸色,意有所指道:“前些时候,沈将军在关外得了一株雪莲,马不停蹄地就给哀家送来了。北定侯府有心了。”
北定侯府常年驻守关外,手中握着边防兵权,太后这是在敲打他。
秦殊心中冷笑,自己和沈南卿的婚事不过是为了拉拢北定侯府,身在皇家,即使贵为世子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受人摆布,连婚姻大事也做不得主。
太后与皇后是亲戚,自然也是支持太子的,自己若是娶了北定侯府的人,就是把北定侯府拉入了太子的阵营中,成为太子的一大助力。
可这婚事从头到尾,却没有人问过他秦殊愿不愿意!
他的世子妃之位,本来是为了那人留的……
秦殊不愿再想下去,又和太后说了几句,并不多做停留,便告辞了。
诚王府内,秋云正要取了这个月的例银出来,账房外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柳叶眉圆脸蛋的丫头却伸手拦住了她。
“唉,先别走!”
“晓月,你做什么?”秋云皱着眉看她,这个晓月是诚王庶长子秦泰的通房丫头。秦泰是吴侧妃所出,吴侧妃在府上很是得宠,秦泰也素来是个横行霸道的主。
“你拿着这么些银子,是要到哪去呀?”晓月柳叶眉一挑,露出几分不屑来,“你家那主子一个人住着,能有什么花销?咱们王府虽说不差这几个钱吧,但是也不能铺张浪费啊!我看啊,这些银子还是放回库房吧!”
晓月说完,一把抢过了秋云手上的例银,秋云立刻冲上去和她争抢起来。秋云今年不过十五,身量也不高,晓月却已经十八了,轻轻松松从她手上逃掉。
秋云急得跺脚:“还给我!大胆奴婢!这可是世子妃的例银!”
“世子妃?那也要世子认他他才是世子妃!”晓月一把推开秋云,“知道的,说是世子妃住在西厢房,不知道的,还以为世子妃住在冷宫呢!就你,也想用诚王府的银子?”
秋云气得满面通红,指着她大骂:“作死的丫头!你再不还回来,我就去告诉世子妃,将你发卖了!”
晓月却是一笑:“你要是有那个本身,就去吧。看你那个世子妃又能如何?就算是告到世子殿下那里去,世子殿下又会不会替他做主呢?哦,我忘了,你家世子妃连世子的面也见不到呢。”
晓月拿着那一包例银,却没有像她说的那样送回库房,而是揣在自己身上,袅袅婷婷地走了。
秋云咬着牙,冲回了西厢房。
“世子妃!”秋云一见到沈南卿,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大公子院里的晓月,把咱们的例银抢去了!”
秦泰是庶长子,比秦殊还大了一岁,府上也都叫他大公子。
沈南卿正捡了本书坐在窗边看,闻言皱眉道:“怎么回事?”
“我刚刚领了例银出来,那个晓月就突然拦住了我,把咱们的例银抢去了!”秋云擦了擦泪,恨恨道,“她还说不怕咱们告诉世子,说您根本就见不着……”
秋云一时反应过来,赶紧改口,“世子妃,她太过分了,您一定得好好惩治她!”
沈南卿放下书,掏出了一张手帕递给秋云:“快擦擦脸,看都哭成什么样了?”
晓月是秦泰身边正得宠的,他虽然贵为世子妃,却也不能轻易就处置了小叔子的人,若是告诉秦殊……
沈南卿苦笑,就像晓月说的,他连见也见不着秦殊。
他虽然身份高贵,府中普通下人倒是对他很敬重,但这府里但凡算得上个主子的人,心里是不太瞧得上的他的。毕竟秦殊对他的不喜,是全府上下皆知的事实。
“例银没了也无事,你去我匣中取些就好。”他出嫁时嫁妆很是丰厚,名下也有不少值钱的铺子和庄子,诚王府的例银的确是可有可无。
“世子妃,咱们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可她给咱们这么大的屈辱……”秋云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咱们在侯府的时候,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沈南卿把她拉过来,用袖子亲手给她擦擦脸:“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爱哭?”
“世子妃……”
“你跟着我来王府,的确是受了委屈了。”
沈南卿在侯府是最小的儿子,家里的父母兄长都极其宠爱他。沈家世代从军、家风严明,府上也没有侧室、通房之类,更不用说庶子庶女了。沈南卿这个嫡幼子,真可谓是在泡在蜜罐里长大的。
可嫁入诚王府后,他就不再是那个受宠的小儿子了。父兄在关外驻守,侯府只有他母亲和大嫂,母亲和嫂嫂整日操劳,还要担心远在关外的父兄,他不忍再叫家人知道自己的境遇而忧心,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
秋云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跟着他到王府的时候也不过十二岁。他带来的下人不多,贴身的丫鬟也就两个,大一点的柔晴去年到了年纪,沈南卿就将人放出去了,如今在他身边伺候的也就只剩下秋云一个。
“世子妃您别这么说,”秋云吸了吸鼻子,“我从小就跟着世子妃,世子妃在哪我就在哪,就算是吃苦,我也跟着您一起吃去。”
沈南卿撑不住笑了,“好了,世子快回来了,你陪我去厨房。”
“是。”
秋月跟着沈南卿往小厨房走,心里却忍不住发气。
这个世子,从来不正眼敲他们世子妃,世子妃受了委屈也不管不顾。世子妃天天给他做饭吃,他看都不看就让人倒掉。
呸!
秋月皱了皱鼻子。
吃什么吃,他能配吃上世子妃做的饭?就应该让这个不着调的世子啃石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