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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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东大医院内部空间已经被永远也看不完的病人们填满了。
戴着墨镜穿着便服的松田阵平走进住院部的电梯。
电梯里，一个小男孩biubiubiu比划手中的玩具枪到处放空枪，看到松田进来后，身体打了个哆嗦，默默把玩具枪收了起来。
孩子的妈妈尴尬地冲松田笑了下，紧紧把孩子护在身前。
另一侧的微胖男士不着痕迹地退到了电梯后边的角落，双臂抱胸，眼睛死死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好像上面有什么吸引他的内容——然而显示屏只有一个家具广告邮件。
松田板着脸，大刀阔斧地站在电梯门前，等到了目标楼层，便下了电梯。
“好可怕……不会是□□的成员吧。”女孩子的妈妈喃喃自语。
“说不定是看望火并进来的同伴。”男子搭腔。
“那他这方一定是输的那个。”
“哈哈……是呢，说不定是来教训不听话的组员呢。”
左转
直走。
右转。
到达最里边的单人病房。
和守在病房门口的执勤警员点头示意后，松田推门而入。
这间单人病房装修雅致，干净安宁，一个女警坐在椅子上守着病床上的病人。
待看到松田进来，陪护病人的女警站起来，低声提醒道：“松田队长，病人已经睡了。”
松田注视着躺在床上面容苍白的少女，就这么看了一会儿，说：“她没睡着，呼吸频率和睡着的时候不一样。”
女警：“……好的，但是您问话的时候需要我在场陪同，希望您能理解。”
“没关系，像之前一样就行。”松田坐到女警之前坐着的椅子上，“我是来和你沟通调查最新进展的。”
病床上的北岛无奈地睁开眼睛：“警官，这已经是你第四次来找我了。”
“没办法，案情调查结果都是在变化嘛。”
“自杀案件还需要做什么调查吗？”北岛秋叹了口气，“用炸弹自杀是我不对，邻居们如果需要赔偿金什么的我也会配合，可以直接结案了吗？”
“北岛小姐，你仍然坚持自己是自杀，所以引爆炸弹的说法，是吗？”
“啊。”
“也依旧坚持自己和106爆炸案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说法，是吗？”
“对。”
“但是在调查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个疑点。”
北岛秋头都大了：“你又发现了什么疑点啊？”
上次，松田说你身上的伤痕是疑点，北岛秋绞尽脑汁，说是自己在尝试网上羞羞的play，没掌握好尺度把自己弄伤了；
上上次，松田警官说你想要自杀，但是离爆炸中心很远是疑点，北岛说自己按下按钮就后悔了，所以爬到了客厅；
上上上次，松田说你□□，但手上完全没有炸药的痕迹是疑点，自己把躲在停尸间和其他死灵聊天的萩原拉出来帮自己瞎扯各种□□原理——接下来他又说制作炸弹的材料来源是疑点，自己说每天凌晨去垃圾桶搜刮的居民垃圾……
与其被你盘问来盘问去，我还不如直接被炸弹炸死呢！
为什么一个自杀案件你们要问这么多东西啊……以前不是做下笔录就完事儿了吗？
北岛秋不在意自己的形象随着日益丰满的谎言逐渐崩坏，她在意的是自己的生活一直受到其他人的打扰，这让她觉得很烦。
“北岛小姐，我好像一直没做过自我介绍，你对我的了解不多吧。”
是，我对你的了解一点也不多。
我只知道你叫松田阵平，男，23岁，父亲是拳击手，受父亲训练的你打架很厉害，手工活很强，警校毕业后直接被招进警视厅爆物处，半年就升了小队长，成为爆物处王牌。
——以上信息都来自对你赞叹不已的幼驯染萩原研二，考虑到他有可能会因个人主观因素夸大事实、隐瞒关键情报，所以这些信息的准确性还有待商榷。
“我叫松田阵平，是爆物处的小队长，这次410爆炸案我被借调到专案组，做爆炸现场的搜查取证以及分析工作。”
北岛秋额头抽疼。
松田鼻梁上架着的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神，语气也很平静，只是从他毫无笑意的嘴唇，紧绷的下颌，能得出他心情不佳的结论。
“通过对爆炸残留物的分析，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那就是在你卧室爆炸的炸弹，不管是材质、用量、引爆方式，甚至是包装手法，都和106爆炸第一现场的炸弹，完全一致呢。”
在一旁安安静静做笔录的女警震惊了。
在一旁松田刚来就被北岛秋用线从太平间提上来做参谋的研二也震惊了。
完全想不到卧室都被炸成那个鬼样子，居然还能查出这么多东西的北岛秋也震惊了。
“北岛秋！”萩原研二下意识质问道，“你的炸弹究竟是从哪儿来的！这种事你可没和我说过啊！”
“北岛小姐……你就是106爆炸案的主犯？”女警震惊地在旁边搭腔。
内心震惊的北岛秋抬起头，直直地注视着松田阵平的眼睛：“确实很巧……巧到会令我任何解释都像是谎言。”
“确实很巧啊。1月6号，神谷町20楼发生爆炸，4月10号，你在神谷町20楼自杀，用的炸弹和1月6号爆炸案第一地点的炸弹完全相同，而你的家，是1月6号爆炸案，整个20楼唯一一个没有被炸弹冲击造成任何损伤的房间。这巧合多的我都数不过来了——即便如此，你依旧坚持自己和106炸弹事件的罪犯毫无关系，是吗？”
北岛秋毫不迟疑用坚定的语气道：“是。”
松田咧了咧嘴，笑容犹如猛兽进食般森寒：“北岛秋，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警察都是傻子？”
北岛秋：“……”
实不相瞒，遇见你之前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你可能还不明白，106爆炸事件在社会上引起了多大的轰动，现在这起案子由警视总监直接督办，专案组集结了全国的顶级专家和刑侦团队，随着时间的推移，得到的线索只会越来越多，留给你辩解的余地只会越来越少。”
北岛的视线依旧灼灼地看着松田的眼睛：“我可以保证，我绝对和106爆炸案没任何关系，毕竟当时要不是萩原警官，我也会被炸死，不是吗？”
呵。
和一开始不耐烦底气十足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啊，北岛秋，连研二这张感情牌都开始打上了吗？
成功被你激起了更大的怒火啊。
松田舔了舔自己的犬齿，克制了自己澎湃的情绪。
确定这家伙绝对认识106爆炸案被车撞死的从犯后，松田不再继续追问了：“随便你吧，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听你怎么辩解的。我已经把通过爆炸现场分析□□方式的理论依据整理成论文投给期刊，审稿人也给过了，下个月就能见刊——凭这个，我们就可以把你带去拘置所拘留了。由于是引起社会重大反响的刑事案件，就算拘留超过二十天也不奇怪。”
松田站起身，整理了下领带，努力保持平静的他，话语中终于流露出隐藏极深的，绝不罢休的执拗：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们慢慢耗。”
***
走出住院部大门的松田阵平，恰好和专案组的同事迎面相向。
“松田，你又来了啊。”专案组负责人目暮警官叹了口气，“不跟课里打招呼直接过来，这样是不行的。”
虽然是责备的话语，但目暮警官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在世界上大部分角落，人们对真正的人才总是格外宽容的。
同样一件事，普通人情商低就是脑子有病，有真才实学的人情商低就是直率不做作；普通人异于常人的喜好叫怪癖，有真才实学的人异于常人的喜好叫清新脱俗，与众不同。
别的警员不打招呼直接和嫌疑人私下接触，就是触犯纪律；松田警官不打招呼直接和嫌疑人私下接触，那叫案子要有突破口了。
“这次有什么收获吗？”目暮警官随口问。
同为专案组同事，自然不讲究保密原则，松田点了根烟，说：“还是之前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不过我懒得寻根问底——从她的反应基本可以确定，她认识106从犯了。”
目暮警官点了点头：“下午三点会在本部召开第三次案情分析会，有什么新的想法，可以在会上提出来。”
说到这里，松田也感到头疼：“也没什么新想法，得到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松田阵平并不像在北岛秋面前表现的那样信心十足。
北岛秋的人际关系极其简单，周围的邻居证明她家从没进过陌生人——就连她本人都很少见，家政公司的员工和客厅里外卖盒的数量，都证明北岛秋本人确实是独居，手机邮件的通讯录里更是除了饭店送餐电话，一个亲人朋友都联系方式都没有。
她和106炸弹犯究竟是怎么产生联系的就已经是个令人头大的难题了。
她身上的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手机为什么会被摔得四分五裂？浴室里为什么有北岛秋的血迹？她究竟是想自杀，还是想拉着人同归于尽……还是要被房间内的第二者杀人灭口？
她和106从犯认识，那么106案件她到底担任了什么角色？如果说是通风报信的眼线，为什么警察疏散群众的时候她不及时通知犯人？甚至惹得从犯打电话质问警视厅，落入了警视厅布下的陷阱。
如果不是通风报信的眼线，她家里为什么会有从犯制作的炸弹？如果只是私交关系好，没必要送炸弹这么危险的物品吧？
不，等一下——难道说，106的主犯和从犯，和北岛秋的私人关系并不好？
他们可能有仇，在20楼布置炸弹勒索警察厅只是障眼法，实际上是为了炸死北岛秋？
……太扯了。
如果犯人和北岛秋已经关系密切到确信北岛家隔音好到听不到警察疏散通知的程度，杀死一个熟悉的独居女性有一千种方法比布置炸弹更隐蔽。
如果犯人和北岛秋不认识，那随便伪装成外卖员就能杀了她了——但如果素不相识，问题又来了，北岛秋的卧室内，到底为什么会有106从犯制作的炸弹？
假如106犯人和北岛秋素不相识，只是在4月10号那天上门虐待她，进行报复性作案，那北岛秋为什么要隐瞒这个事啊？直接和警察实话实说不就好了吗？
她手上被握着什么把柄？106案件时她没做好眼线的工作，所以被找上门来的犯人杀人灭口？
松田若有所思，拿起口袋里的纸笔就把刚刚想到的内容记了下来——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
却在这时，自己的墨镜被人抽走。
“松田警官，你是不是好几天没睡了……”看着松田眼睛周围，和嫌疑人北岛秋不相上下的黑眼圈，目暮警官叹了口气，“刚刚和你说话你就在走神，注意力下降的也太厉害了。你先回宿舍睡一觉吧，等下午案情分析会再过来，我会跟课长帮你请假的。”
松田知道自己的注意力和记忆力都因睡眠不足有些衰退，所以在纸上记录完自己的思路，才重新带上墨镜遮住自己的黑眼圈回应目暮警官：“没办法，这两天晚上加急赶论文了。目暮警官，钥匙给我，我直接去你们车里睡吧，到时候你开车回去时直接把我拉到本部就好了。”
“松田哪……”目暮警官更深地叹息一声，他安抚性得拍了拍松田的肩膀，“我知道你是为了牺牲的朋友才这么拼命的，你的心情我真的非常理解，警察这行做久了，谁没几个和罪犯斗争时牺牲的同事，是吧？说不定哪天我也一不小心就英勇就义了。
“但是为好友报仇的前提是你得先把自己身体调理好了啊，拥有明晰的头脑，健壮的体魄，才能奋斗在一线，抓到犯人前自己身体就垮了，这不本末倒置么……算了，这次你就听我的，我让高木送你回宿舍，下午案情分析会你也别来了，反正关键性报告已经被你做出来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课长那边我会跟他说的。”
松田合上笔记本，侧头凝视着目暮警官。
许久，他才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目暮警官，不是我不想睡……”
最后一通电话。
席卷整个楼层的火舌。
「松田，你要进爆物处吗？」
「我还没想好……」
「算啦，反正也没特别想去的地方，就和你一起去爆物处呗，在哪做警察不是做。」
他回头对着自己洒脱地笑：
「我要真死了，你可要替我报仇哦。」
“而是我，真的睡不着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