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俗无奇的日常》晔珲

1、第一章

　　《烂俗无奇的日常》

　　今晚天气不错，苏白决定下楼丢个垃圾，顺便看看便利店里有没有什么打折的东西，最好是打对折的菜，这样又能几天不出门。
　　好像不行，后天有月考，开学一个月了书也没去拿，后天好像不能不出门了。
　　但还是希望有打折的菜。
　　苏白下楼的动静很小，没惊动楼道里任何一盏灯。他非常满意地走下最后一节楼梯，再走出楼道，准备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然后发现楼梯间坐着一个人。
　　“操！”
　　哦豁，七层楼全亮了。
　　“鬼叫什么啊，没见过人啊。”那人很不耐烦地邹了下鼻子，又牵动到脸上的伤口，疼地嘶了一声。
　　今晚的天气确实不错，苏白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不少伤口，有些结了痂有些还在渗血，但不难看出是个长得不错的少年。
　　大概又是周围的混混，苏白没有兴趣，转身就走了。这栋楼的防盗设施都还行，现在又才九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也许因为今天是周六，便利店不但没有打折的菜，菜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些被剪得乱七八糟的豆芽。
　　最讨厌吃豆芽了。
　　还好后天也要出门，学校回来的路上有个超市，后天再买菜算了，这两天随便应付一下，就是担心小姑明天可能突然杀过来。
　　苏白想象了一下苏瑛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空无一菜的震惊脸：“苏白你为什么不买菜啊，不吃菜会便秘的啊，便秘会得痔疮的啊，痔疮很痛的啊！”
　　好家伙，苏白马上掏出手机发微信问苏瑛明后天会不会来。
　　苏瑛回消息一向很快：“不来，我出差了，不过后天周一，晚上应该能回来，给你带了点小东西，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没兴趣。
　　苏白并没有把这句话发出去就拿着手机去付账了。
　　手里的东西加上后天买的菜，又可以一星期不出门了，不错不错。
　　苏白挺高兴的，跨出便利店的时候甚至哼了两声歌，一看到门口过路的陌生人又闭嘴了。抬头望望天，月亮还是明晃晃地挂在那里，有点圆，又不够圆。
　　马上八月十五了啊。
　　不够圆的月亮下面是一个摩天轮，苏白以前经常去，后来就不去了。摩天轮不是夜晚会发光的那种，也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动，毕竟苏白也很少在白天出门了。
　　回到楼梯间之前苏白想了想那个脸上都是伤的人，希望他已经走了，毕竟看起来还是挺凶的，万一半夜有人下楼肯定又给人吓一跳。
　　苏白一边祈祷一边来到了楼梯间，那人倒是没有坐那儿了，直接睡了下去。
　　苏白犹豫了半天，上前踢了踢那人的鞋子，说：“喂，你不能睡这儿。”
　　并没有反应。
　　苏白声音大了点：“不能睡这儿，起来回家。”
　　不但不理，还没有一点反应。
　　不会是昏过去了吧？苏白思前想后，上去摇了摇他的肩膀，确实没有反应。
　　怎么办，打电话叫救护车？不能吧，先不说我不想去医院，万一这混混讹我怎么办？丢这儿更不行吧，楼上下来人看见了不好。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身份证按地址给送回去？算了算了，我能过来摇他已经很不错了，而且看他这一身也没口袋可以装身份证的……
　　思前想后，苏白决定给他扛到楼顶的杂物间去。
　　就当是今晚天气好的代价。
　　那人看起来也没有很矮，扛起来却是出乎意料的轻，不过也不至于是一点肉都没有骨头硌得人疼那种。大概这就是苏瑛说的那种挑食不好好吃饭所以身上没肉。
　　楼顶的杂物间其实并没有杂物，甚至还有一张床，是苏白小时候睡的单人床，睡一个少年长度还是够的，翻身就不太行了。苏白把他丢在床上，想了想又下楼把沙发上的薄毯拿来盖在了他身上。
　　会不会太热啊，要不只盖肚子吧？苏白又把薄毯往下拉了一点，仔细看了看，那人的手臂上也有不少伤口，看得人触目惊心。
　　都把人扛上来了，反正也闲着，贴几个创口贴算了。
　　但是伤口在贴创可贴前要消毒清洗，不然容易感染。苏瑛还说夏天贴创口贴的话容易发炎，真是麻烦啊。好在苏白最多的就是耐心，而且这人似乎昏死过去了，完全不在意苏白怎么折腾他。
　　苏白一边笑自己多管闲事，一边准备好了清水和毛巾，翻出了即将过期的碘伏，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跟前。
　　先从手开始吧，毕竟以前也没怎么弄过，直接上脸不太好。
　　手臂上的伤口看起来比脸上的恐怖多了，似乎被各种东西伤过，新伤旧伤交杂在一起，某些都已经结痂了但好像又因为什么被撕扯开来，伤口红艳艳的。苏白在想要不要心疼一下，又觉得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可能是他自己弄得。
　　但是某些伤口这人好像自己处理过，大概就是贴个创可贴啥的，贴得还挺久，皮肤上还有胶痕。手背上那个可能贴了一整个夏天，都出现色差了。
　　现在的混混都这么拼了？
　　苏白觉得这人可能身上都有伤，不过他除了脸和手臂露在外面其他地方都包得严严实实的。这么热的天气还全身穿黑的，白天走路上也不怕中暑。
　　他右手上臂的地方有很大一块擦伤，苏白得把他袖子挽上去才能处理，似乎力气大了点碰到了，他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苏白仔细看了看，擦伤上有很大一块淤青，应该是被棍子一类东西打的。
　　苏白砸吧砸吧嘴，感叹着混混们彼此之间下手真狠，手上的动作也轻柔了些，那人的手却还是想躲。
　　“你动个锤子呢。”苏白忍不住骂了一嘴，又将他袖子直接挽到肩膀上去，随便擦了两下，涂点碘伏就算了。
　　手是基本处理好了，现在该上脸了。
　　不擦不知道，这人手上的灰尘还不少，苏白决定去把水换了再来。虽然楼顶有水龙头，但苏白还是想用热水，就慢悠悠地下楼去了。
　　苏白刚走，那人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也没动，看了看天花板又闭上了。
　　苏白回来的时候还拿了杯饮用水，准备给他润润嘴唇，看样子他至少一下午都没有喝过水。
　　毛巾拧到半干不滴水的样子，再折成小方块，苏白轻轻地擦拭着他的脸，伤口的位置更加小心，只一点点地沾，换一个伤口就洗一次毛巾。
　　杂物间没有开灯，却有个大大的窗户，月光这时候正好照到床上，苏白把他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他真的很好看，和一般的那种好看很不一样。他不只是睫毛很长鼻子很翘嘴型很完美，他看起来很干净。
　　他的眼睛也很干净，像记忆里的某个人。
　　等等，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操啊！”两个人同时叫了起来。
　　苏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去，他也立马坐了起来看着苏白，深深地喘着气。
　　“你是谁啊你想干嘛？”苏白还没说什么他先质问起来了，“我怎么会在这儿啊，这儿是哪儿啊？”
　　看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单纯昏过去了。苏白莫名松了口气，拍拍屁股上的灰把小板凳放好重新坐了上去。那人马上往苏白的对角处挪了挪，非常警惕得看着苏白。
　　“放心吧，不准备干嘛，要是不信你马上可以走，我只是把你从楼底扛到了楼顶而已。”
　　那人依然不太信，苏白见状搬着凳子坐到了窗边去，对着他朝门口扬了扬头。
　　他半信半疑地站起身，走路还有点发颤，眼睛盯着苏白身子却朝门口挪去，一个没注意不知道踩着了啥，滑了一跤差点摔倒，往右边踉跄了一下，撞在一个箱子角上。好巧不巧，正撞在那块淤青那儿。
　　“哎你……”苏白刚站起身想去扶他，又坐了下去。“你看着点路走。”
　　右手臂疼得他眼冒金星，他马上想去揉一下，一揉更疼了。
　　苏白觉得好笑：“你是傻子吗，都青了还揉。”他一愣，又才发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挽了上去，低头去看，手上的伤口都被人处理过了。
　　“别看了，我干的。”嘶，这话说出来好像有哪儿不对，苏白又改口道：“我没事做，看你伤口有点多而且我家碘伏快过期了。”
　　那人默默地把袖子放了下来，咬着嘴唇，纠结了许久：“我叫云翛。”
　　“哦，苏白，苏州的苏，黑色的白。”苏白干巴巴地讲了个不好笑的笑话。
　　云翛抬头看了苏白一眼，带着点惊讶，又好像松了口气，说：“你刚刚是想给我脸上上药吗？”
　　“啊，是这样打算的，”苏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结果发现你长得挺好看的，就愣了一下。”
　　岂止是愣了一下啊。云翛在心里吐槽。我睁开眼睛起码有半分钟你才叫出声，害得我也吓了一跳，不过一下就吓清醒了。
　　云翛又踌躇了半会，说：“药能借我一下吗，脸上挺疼的。”
　　“你自己拿吧。”说完苏白又觉得不妥，问他：“你能自己弄好吗，要不要照镜子？”
　　“不了……吧。”
　　“客气啥啊，我都亲自给你上药准备留你在这儿睡一晚了还在乎借个镜子？不过你得跟我下楼去，这里只是个杂物间。”说完苏白并没有动，他在等云翛答应。
　　挺意外的，这次云翛很快就答应了，还先走出门去等他。
　　杂物间的锁坏了，苏白一直没修，反正里面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随手关上就带着云翛下楼去了。不过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苏白让云翛先进来坐，他去翻冬天的拖鞋。
　　苏白拿着拖鞋回来的时候云翛还在门口站着看楼道的灯。
　　“你穿凉拖吧，棉拖我懒得洗。”
　　云翛点点头，把还算干净的鞋子放在了门口。
　　“放进来呗，反正我很久没打扫了。”
　　“但是看起来很干净。”云翛执意要把鞋子放在门口，苏白只好随他去了。
　　“厕所在那儿，自己去吧，这毛巾刚刚已经给你擦过手了，不介意的话随便擦擦身上也行，用完了放洗漱台就好。”其实苏白想问他要不要洗个澡，又觉得自己有毛病。
　　云翛乖乖地去上药了，苏白窝在沙发上思考自己刚刚干的一系列事情。
　　捡了一个陌生混混回来，给他上药，还把他带到了家里。我的妈呀，苏瑛要是知道了不得下巴都惊掉，然后敲着我的头问我这里是不是坏了。不过她应该不会骂我，只是惊讶我会干这种事。
　　反正他已经醒了，等会儿应该就走了，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多坏的人。但愿不是。
　　如果是的话，说明人的眼睛真的是会撒谎的，不管是谁的眼睛。
　　云翛处理伤口动作很快也很敷衍，他仔细地把毛巾洗好拧干挂到空的挂勾上，然后拿着碘伏和棉签走出来。
　　“谢谢。”
　　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还准备说什么却被苏白打断了：“你就这样处理你的脸啊，留疤了怎么办？”
　　“我不容易留疤的……”
　　“不容易留疤也不能这样吧。”苏白又打开碘伏，让云翛把他刚刚坐的小板凳搬过来坐好，重新给他涂了一遍。
　　看着这张还有点稚嫩的脸，苏白忍不住开口说教：“看你样子也就十五六岁，没事出去打架干嘛啊，好好读书才是正路，不然以后要后悔的。”
　　“我……”
　　“把眼睛闭上，刚刚我还没注意，眼皮也破了，这要是人家下手再重点眼睛可就废了。”苏白突然觉得自己絮絮叨叨的样子莫名像苏瑛。
　　眼睛，鼻子，嘴巴，云翛脸上有很多细小的伤口。
　　“而且就算打架也别冲那么上去嘛，在后面划划水就行了啊。虽然你名字叫云霄也不至于真的想冲上云霄吧？行了，我再去拿张创可贴，额头那里好像有点严重。”
　　苏白拧紧碘伏，把用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就听见云翛在后面说：“我不是那个霄。我的伤也不是打架打的。”
　　苏白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他。
　　云翛还是闭着眼睛，声音在发颤：“我只是想保护自己。”

作者有话说

　　呃，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