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落红》雨思缇

3、三年

　　明叶夫人这天还是坐在凉亭里赏枫，直到听到背后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才转过头。见是明叶当家遣开下人一人向她走来。

　　清秀的面容，发是梳在脑后成小髻，顶上戴小珠冠，身着青色的丝质衣服，走过的姿势优雅。这是明叶夫人自成婚以来第一次近距离下观看明叶当家。她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脸上露出微笑。

　　有什么闪着光的粉尘在空中蔓延，飞扑着，在她跟他之间。眨眼间又另一片枫落下。这枫已燃烧过几年。

　　明叶的五十二代当家走到夫人跟前停步，他微倾了倾身后在一旁坐下，被摆动的摆裙拖在地上发出唰的一声，明叶夫人微笑。

　　他们之间其实无话可说。

　　于是两人就这样静坐在凉亭里赏枫。一片一片的火红叶子飘下亲吻地面，像是想要点燃大地一般。

　　这样的景象，还会持续至少个十几年吧？他突然出声，优柔的声线在空中一点一点的散播，随着灰尘的交接一点一点的传递过去，直入她耳。

　　她半晌没说话。这次轮到明叶当家打量她。她坐在凉亭的一角，端坐着的高雅姿态，不被察觉的微微瑟缩着，身上繁重的布料装饰压在她身上显得极为不合衬，似要努力将她压垮。

　　她在他的注视之下回头弯起嘴角当作是微笑。清澄的眼里是他说不出的安详和寂静，如同那被静止的时间。

　　委屈你了，这几年。她说。空气彷佛凝结。并不冷，但沉重的彷佛能够挤出水滴。

　　他摇了摇头，出不出话，于是只得无言的望着她的嘴一张一合，粉色形状不断变化。
　　不过不用担心，她正说到，我很快就会不在了。

　　明叶夫人抬起眼后是见明叶当家一脸复杂的表情望着她，他苦着一张脸，几次试图想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

　　于是她温柔的笑开。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年轻的明叶当家面前一尺处停下，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看见他仰起的喉头处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颤动，眼角软软的，还有着些许属于孩童的纯真。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的夫人的手纤细滑嫩，轻柔的如羽毛般的触感。

　　妳为什么要一直回来这里？明叶当家终于问出口，充满疑惑和同情的语气。她失笑。

　　……我不知道当家听到了什么，不过并不是那样的。

　　二名侍女注意到夫人已站起身，连忙赶到身边整理棉袍，撩起衣裳下襬，她对着明叶当家欠过身后便在二侍女簇拥下而去。

　　明叶家的十七夫人从活不过五十年。再多的话语最后在那名为时间的溪流内也只会流化成故事筑成的小纸船。除了只字词组，一张被流年所浸湿的彩纸，什么也不会留下。

　　所以你问，她为什么要一直回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