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一卷》》京澜千丞

5、第五章

　　叶家——
　　叶无心：“霜草苍苍虫切切，村南村北行人绝。独出门前望野田，月明荞麦花如雪……花如雪……”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放下书卷，眸中迷蒙：“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拂柳。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阿宏推门走了进来：“小姐。”
　　叶无心：“！”
　　叶无心状似从容的将书从案上拿起，却总带着几分仓促的不自然。
　　阿宏自是不会去注意这些。
　　阿宏：“哦！我好像闻到了桃花糕的味道！”
　　叶无心微笑道：“知道你回来总要跟我讨的，便先让厨房做了，快趁热吃吧。”
　　阿宏欢呼一声，毫不客气的坐到桌边开始往嘴里塞香甜可口的桃花糕。
　　叶无心：“南姑娘她现在还好么？”
　　阿宏：“嗯！南小姐她一点事也没有，小姐放心吧！”
　　叶无心：“那就好……那就好……”
　　重复了几声“那就好”之后，她便又将视线移到书卷中，看了几行，却发了呆，一脸茫然的喃喃几句，转头问阿宏道：“尚城这里……何时有烟火大会？”
　　阿宏：“烟火大会？小姐怎么突然之间想看烟花了？”
　　叶无心：“随口问一嘴罢了，我记得京成内经常漫天烟花，来此处几月却没闻何处放过。”
　　阿宏：“哦……这个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改日去问问那些新招进来的本地仆役好了，他们应该能知道。”
　　叶无心：“这倒也是，你便抽空去问问吧。”
　　阿宏应了一声，继续往嘴里塞桃花糕。然后塞着塞着，一张小脸皱了起来，似有些委屈道：“小姐，今天的桃花糕做得有点多，我吃不完。”
　　叶无心轻笑一声：“倒是稀罕，你也有嫌多的时候。”
　　阿宏：“不如小姐跟阿宏一起吃吧？”
　　叶无心笑着摇了摇头。
　　阿宏不解道：“之前看小姐也是碰都不碰，桃花糕可好吃了，为什么不想吃呢？”
　　叶无心：“不是不想吃，是不能吃啊……桃花性寒……我是吃不得的。”
　　阿宏：“这样啊……”
　　阿宏遗憾的叹了口气。
　　叶无心：“好了，我要读书了，你到外面去耍吧。这些桃花糕你若是吃不完，端下去与其他人一同分享也是可以的。”
　　阿宏：“哎，好。”
　　阿宏应了一句，刚要端着盘子往外走，被趴在窗边晒太阳的小白吸引了注意力，瞄了一眼盘子里的桂花糕，抿嘴笑着凑了过去：“小白～你要不要吃桃花糕？”
　　小白仍旧一动不动的趴在窗边，倒因为阿宏挡了它的太阳，而微微不悦的蹙了蹙眉。
　　阿宏：“那我放一块在这啦～”
　　阿宏开心的跑了出去，小白缓缓睁开眼，暼了暼眼前的桃花糕，便又事不关己般懒洋洋的闭上，继续晒它的太阳。
　　——
　　几日之后，南舒月没有再做关于叶小姐的梦，倒是夜深人静半梦半醒间，总能隐隐约约听见铃铛的声响。
　　——
　　这日，南舒月与铃儿尚在梳洗，碧落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碧落：“哎哟我的大小姐哟！你怎么还在梳洗啊！”
　　南舒月没精打采：“反正今日在家也无其他事……不过落儿你今天来了，倒刚好能陪我说说话——”
　　碧落：“你居然还有闲情要我陪说话？！”
　　碧落拉着南舒月的手就要往外跑。
　　玲儿：“哎！落儿小姐！小姐她还没梳妆完呢！而且老爷那边……”
　　南舒月：“怎么了落儿？这么着急忙慌的……？”
　　碧落：“唉，月月，我跟你直接说白了好了！世伯那边我的确没有请求他的同意，所以这次你倘若要跟我出府，也是得偷溜出去的。”
　　南舒月：“唉……？”
　　碧落笑道：“可是你一定想不到刚才我在街上碰到了谁！”
　　南舒月：“碰到了谁……？”
　　碧落：“我碰到了叶大小姐啊！”
　　南舒月：“叶大小姐？！”
　　碧落笑道：“怎么样！一句话！来不来？”
　　南舒月：“这……”
　　碧落：“我也是服你了我的小姑奶奶！都这个节骨眼上了！铃儿你快抓紧给你家小姐打扮漂亮了！要是世伯责怪下来我担着！快点！！”
　　铃儿：“啊……！是！”
　　三个人手忙脚乱的收拾好，碧落带着南舒月从侧门溜出去。
　　——药店
　　碧落：“诺，你看～人就在柜台那里。咱们装作买药，上去搭话去。”
　　南舒月：“落、落儿……”
　　南舒月往柜台处望去，一眼就看见那如翠竹一般的身影。
　　叶无心：“有劳楚大夫了。”
　　楚大夫：“下次小姐倘若要开药，直接叫下人来拿就是了，实在不行叫人传我过去也成，不比每次都劳烦小姐亲自跑来。”
　　叶无心：“是我自己执意要来的，因为自小身子比较弱些，总想着能学些医术，也有挑了些医术来看，但是纸上得来的终觉浅，想着若是每次来抓药，都能跟楚大夫讨教一二，一定获益匪浅。”
　　楚大夫：“叶小姐实在是抬举了，以后有问题尽管问来，楚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南舒月见叶无心跟楚大夫相谈甚欢，一边担心若是打扰到他们交流会不会惹叶小姐不快，会不会显得自己没有礼貌没有教养，她会不会讨厌自己，一边战战兢兢的找时机，倒是把一边的碧落看得不耐烦了。
　　碧落：“你还愣着干什么呀？快上去呀！”
　　南舒月：“可是总觉得……现在上去不太——”
　　南舒月的性格碧落比谁都清楚，索性也不多跟南舒月废话，直接将南舒月扯过来往前一推。
　　南舒月一个趔趄，差点就要撞到她身上去，顿时也不顾什么礼仪修养，一把扶了柜台稳住身影。
　　叶无心见到是南舒月，反射性伸手来接，没料到南舒月半途南舒月扶着柜台稳了身子，反倒让她有几分尴尬了。
　　叶无心堪堪收回手：“南姑娘……没事吧？”
　　南舒月脸微微红：“我……我没事……”
　　楚大夫微微一笑：“这不是南家千金么？到是稀客。”
　　楚大夫的话里带了些意犹未尽，不只是说给南舒月听还是说给叶无心听。但是意思南舒月是清楚的，羞得南舒月恨不得拔腿就逃走。
　　然而叶无心的注意力仿佛在南舒月身上，并没有听出楚大夫话中之话。
　　叶无心：“是生病了么？”
　　南舒月：“这……倒也不是……我……”
　　叶无心见南舒月忸怩的模样，总算回味过来方才楚大夫话里的意思。
　　叶无心跟南舒月脸红得紧，两人不敢对上视线，各瞧一边。眼看气氛马上又要尴尬，碧落赶忙出来圆场。
　　碧落：“最近月月说她总是胸闷，我知道楚大夫是远近闻名的神医，我之前生的几场病都是他看好的，就特意带月月来看看。”
　　楚大夫忍不住轻笑：“你这丫头！你就说你总共生过几场病吧！”
　　碧落嘻嘻哈哈的朝楚大夫扮鬼脸：“那我好歹也是生过病的呀！”
　　楚大夫：“到你这生个病到好像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了！”
　　医堂里的人都被碧落给逗笑了。
　　楚大夫没有再为难南舒月，洋洒几笔开了个药方，无关痛痒的安神方子。
　　楚大夫笑道：“剩下一味药，在我店里，但我开不了，看你们自己了！”
　　碧落憋笑道：“没事没事！多谢楚大夫了！”
　　碧落一把抢过药方，随意叠好塞进袖里，拉着南舒月对叶无心道：“叶小姐，月月的生辰快到了，我打算去珠玉阁给她买个首饰做生辰礼物。可是呢，我挑首饰的眼光不是很好。你在京城待过，什么新奇东西没见过？眼光肯定也很好。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参谋参谋，选一个适合月月的首饰，你肯帮我这个忙吗？”
　　叶无心望了一眼南舒月。
　　南舒月连忙转过身。
　　叶无心脸红了红，道：“在下……接下来也没有什么要紧事……”
　　碧落：“那太好啦！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走吧月月！”
　　碧落拽着南舒月往前疾行几步，低声朝南舒月咬耳朵道：“嘻嘻～最后一味药到手！治病去！”
　　说完还不忘转身再朝楚大夫扮个鬼脸。
　　南舒月：“落儿……”
　　南舒月悄悄回眸暼了一眼叶无心，见她提着药，不急不缓的跟在后头，礼貌的与南舒月两人保持了一段距离。
　　就这般，三个人各怀心事，往珠玉阁而去……
　　珠玉阁——
　　碧落：“李掌柜的，我听说昨日你们店又进了一批首饰？”
　　李掌柜：“哈哈，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林小姐。这个月进货时间是近了些，都在最前排的柜子里。”
　　碧落：“你这么进货，是要穷死我们这些爱买首饰的姑娘呢。”
　　李掌柜：“林小姐说笑了。”
　　碧落：“上次的铜花步摇就是在这里买的，这里的首饰虽然款式简单，但是韵味十足，月月你看看这次的货。”
　　碧落领着南舒月来到柜台。
　　南舒月：“落儿……对不起……那支铜花步摇……我找不到了……”
　　碧落：“啊……？那支步摇多适合你呀……而且你也喜欢，好可惜……”瞄了一眼叶无心，道：“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月月你这只步摇也戴了好久，是时候要“换一只”新的了。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就给你买个镯子吧。”
　　李掌柜：“哎？为什么是镯子？”
　　碧落：“头饰会有人送啊，我抢什么？对吧？叶小姐～”
　　言语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
　　南舒月：“落儿！”
　　南舒月连忙一把抓住碧落的袖子，朝她摇头。碧落却将南舒月的手掰开，低声道：“我的傻月月，你还看不出来么？叶小姐明显也是对你有意啊！不然怎么会跟着来？现在就得抓紧机会！况且……叶小姐选给你看的步摇……说真的，你不想要吗？”
　　南舒月红了红脸，道：“……可是，怎么好意思让叶小姐破费……”
　　碧落：“哎哟！你总是这么婆婆妈妈迷迷糊糊的！难得人家现在心在你身上，你不好好抓紧珍惜，要是哪天跟别人跑了——”
　　南舒月与碧落还在叽叽咕咕的咬耳朵，那想叶无心却像是为了证实碧落的话一般，轻轻开口道：“说起来，我与南姑娘有几面之缘，也算是半个朋友。今日得知南姑娘生辰将至，便也略送小礼仪表祝福，希望南姑娘不要嫌弃。”
　　南舒月：“叶小姐……”
　　碧落：“不嫌弃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礼物嘛！贵在心意，心意到了就行！无所谓什么贵重不贵重的！”
　　碧落挥手招呼叶无心过去跟她一起挑选。南舒月望着叶无心的背影，一股熟悉的陌生感袭上心头，似乎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可是南舒月想不起来，只觉得心底冰凉凉的。
　　碧落：“月月？”
　　碧落看见南舒月在身后半天没动静，转头来叫人。恰好此时叶无心叶已经选好了步摇，碧落见了，赶紧朝着南舒月使眼色。
　　南舒月心道：“或许是我多心了……”
　　南舒月走到碧落身边，她却装作仔细挑选镯子的模样，拉着掌柜到另一个柜台去了。
　　南舒月小心翼翼的借过叶无心手中的步摇，慌乱的往头上戴，可是以往都摆在柜台旁边的铜镜今日却不知到哪去了，想要去找，又局促眼前叶无心的视线，只能满面羞红自以为妥当的戴好，仍旧是不敢抬头去看他。
　　叶无心：“有些……歪了。”
　　南舒月：“啊？！”
　　南舒月赶忙用手去扯，想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只步摇扯下。然而步摇卡得紧，缠在发间越扯越乱。
　　叶无心：“南姑娘，我来帮你吧。”
　　南舒月：“啊不不不！我自己可以！”
　　叶无心却没有理睬南舒月的回答，将药放在台上，抬手仔细的将步摇卡住的头发顺开。
　　南舒月记得初见时，他身上是檀香的味道，氤氲了一整幅泼墨山水。而此刻他的袖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南舒月竟也安下心来，鬼使神差般抬眸呆呆地望着他，瞧见他脸上些许不自然的红意。
　　明明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为什么心底竟是如此失落。
　　南舒月的道：“不对劲……总感觉不对劲……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终于，叶无心将南舒月的步摇正好。
　　叶无心：“南姑娘，好了。”
　　南舒月发着呆。
　　叶无心：“南姑娘？”
　　南舒月：“啊……！叶、叶小姐……失礼了。”
　　南舒月退后几步，又与她拉开了些距离，心里那股陌生的慌乱才稍稍平复了些。好在李掌柜及时出声，才让南舒月稍稍缓和些不自在。他弓着身子道歉道：“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支步摇我才想起来今早已经被人给定下了，没来得及收起来……实在是抱歉。”
　　碧落：“已经被别人定了？已经被定了还摆出来！你这怎么做生意的啊？！”
　　李掌柜：“呃……”
　　舒月：“算了落儿，其实……其实我还是喜欢之前的发饰，没事的，之后说不定有更好看的呢……？只是……让叶小姐费心了……”
　　叶无心：“南姑娘不必内疚，在下也觉得，会有更合适的。”
　　李掌柜：“是是是！之后倘若再有好看的首饰进货，我一定第一个通知林小姐和南小姐！”
　　碧落：“哼！李掌柜，你该去看眼睛了！”
　　李掌柜：“哎……？”
　　碧落依旧不依不饶气势汹汹的跟郝掌柜发脾气，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
　　阿宏：“哎呀！小姐！您可让我好找！！老爷马上要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去该迟了！！！”
　　叶无心：“爹……？”
　　叶无心眉眼间染上些灼色。
　　叶无心：“南小姐，林小姐，在下先失陪了。”
　　南舒月：“若是叶小姐有急事，便快去吧。”
　　叶无心朝南舒月微微一行了一礼，随阿宏去了，南舒月望着她的背影，有些茫茫然，缓缓摘下头上的步摇……
　　碧落恶狠狠瞪李掌柜一眼。
　　李掌柜：“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