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园秋》慕琦霏

2、争夺遗产

　　第二日傍晚，苏可唯在国内接到的第一通电话，是奢侈品牌“左”主理人助理的电话。“左”是欧洲S集团旗下的奢侈品牌，致力于打造中国文化的当代雅致生活艺术品牌。苏可唯，十七岁入学欧洲O艺术学院，二十岁被S集团破格录用的天才少女设计师。此次作为总部特派设计师来“左”指导，引起了时尚圈的特别关注。原定今天抵达S市，但主理人助理在机场扑了个空，只能打通她的私人电话。
　　苏可唯接起电话，听到对面一口流利的英文，语气里刻意压着些许着急。
　　“不好意思，我改了航班，昨天提前抵达了，忘了提前知会你，给你的工作造成了不便，抱歉！”苏可唯一口流利的中文回复对方。
　　对方可能是被她流利的中文惊讶到，停顿了几秒。
　　“司特派，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对面的女声小心翼翼。
　　“公司是否给我安排的住处，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过去就可以。另外，你应该也还没有吃晚饭吧，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对方有些兴奋地挂掉电话。
　　苏可唯按照地址找到了一处闹中取静的小院，看来品牌主理人有心了。还没有等她敲门，门就轻轻地被打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出现在她面前，眼里泛着星星一般剔透闪亮。
　　“司特派，我就是刚刚跟您通电话的助理杨菲，您可以叫我小杨。”小杨喘着气，激动地说。
　　“你跑着来的吗？”苏可唯看着她笑笑。
　　“对，我从机场赶过来的，还有，我是您的粉丝，能做您的助理，我实在是太开心了。”小杨激动地说，伸出了手。
　　苏可唯生硬地和她握手，她望着小杨的眼睛，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写满了真诚，起码她不是司家派来监视她的。
　　“我是Q校艺术学院的大二学生，之前“左”在学校招助理，没想到竟然是给您作助理。我好喜欢你的作品，特别是“回”那个系列。”小杨激动得不能自已。
　　“小杨，我饿了，我们边吃边聊吧，走，带我吃好吃的！我第一次来S市，你可要好好给我推荐推荐。”苏可唯一把牵起小杨的手。
　　小杨笑得更欢了，没想到司特派是一个没有距离感的人。
　　此时，S市华灯初上，路上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昨日只是在高处看，今天身处其中，苏可唯更真切地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热闹。可能是心境不同，今天的苏可唯开始享受这种热闹带来的快乐。
　　小杨带她走进一条小巷，没走几步，就看到一条长长的队伍，队伍的尽头闪着一个橘黄色的招牌——沪边黄鳝面。队伍有序而缓慢地前进，小杨和苏可唯排在队伍的后面。
　　“司特派，这家黄鳝面真的很有名，很好吃的，来S市不吃沪边黄鳝面就白来了。就是需要排队。如果您饿的话，我包里有小饼干，先垫垫肚子。”小杨边说边掏出饼干。
　　“不用了，我不是特别饿，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吃，我该留着我的肚子。”苏可唯想起了关于黄鳝面的记忆，十年前，她第一次回国是吃过的，美味的面，味道的记忆有时候比脑子里的记忆长久。
　　小杨为了排解等待的无聊，一个劲地找话题聊天。
　　“司特派，我之所以选择学设计，是因为您。高一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回”系列的展览给我很大的启发。我拍了很多照片！”小杨拿出手机，认真地查找从前的照片。
　　苏可唯看她快速地翻页，突然有张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是什么？”
　　“这是九龙凤冠，是国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真美，有机会能带我去看看吗？”
　　小杨连忙点头，苏可唯期待地看着她。
　　“苏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上飘进耳朵里。
　　苏可唯抬起头，看到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西装整齐地搭在左手臂上，白衬衫上的领带松了些。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也穿着一套这样的暗色西装，只是今天在小巷橘红路灯光影的照射下，那暗色似乎泛了一层金光，是质感很好的西装。迎着光，她才真正看清他的模样，棱角分明，正气凛凛。
　　“陆律师？”苏可唯有些错愕，随后她又有些害怕，司家监视她到这个地步，连她出门吃个晚饭都要跟着？
　　“你们来吃沪边黄鳝面吗？”陆忻忱轻声问，眼前的苏可唯，和昨日判若两人，今天她只是妆容淡抹，穿着法式碎花长裙，长发披散下来，颇有法国女人特有的自在。
　　“是，小杨说这面不吃会后悔。哦，这是小杨，是我新招的助理。”苏可唯一边介绍着，一边撇了一眼队伍，还很长，还要排很久，得站着和他继续聊吗？还是直接走好了？
　　“走吧，跟我进去不需要排队。”陆忻忱笑着说到，这次他捕捉到她的表情了，没有了昨日的浓妆，她倒是看起来清雅了许多。
　　“这样不好吧。”苏可唯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就被小杨兴奋地拉着走了。
　　一进店，陆忻忱就带她们上了三楼的小天台，虚掩的门上挂着“闲人勿近”的牌子，陆忻忱就这样不请自入了。楼上和楼下嘈杂的店面简直是两个世界，安静的天台，摆着沙发，小冰箱，小餐桌，小花台，无一不在说着，这就是一个私人领地。
　　陆忻忱招呼她们坐下：“招牌黄鳝面两碗，特色小菜一份？”
　　“嗯！”小杨马上应和道。
　　陆忻忱往沙发上放下西装外套，就匆匆下楼了。他拐进厨房，一个被叫林姨的中年妇女正在熬着面汤。
　　“妈！”陆忻忱一把搂住，亲昵道。
　　“臭小子，今天这么早，我刚刚可是瞧见你带了两个姑娘上三楼了。谁啊？同事？朋友？客户？”林姨嘴上带着笑，她这儿子老大不小，终于知道带姑娘回家了。
　　“你不记得了？走在后面的那个，十年前国外回来的，姓苏。”陆忻忱附在林姨耳畔小声说。
　　“她这时候回来！”林姨瞪着眼睛看着儿子，眼里有疑惑有震惊。
　　“争夺遗产！”陆忻忱小声而清晰说出这四个字。
　　小杨打开社交软件给苏可唯看一篇推文，原来她早就知道陆忻忱是面店老板的儿子，推文的标题是——沪边黄鳝面你不得不吃的十个理由！推文下面一张一张陆忻忱的照片，这样看来，作为面店少东家，他的颜值是超标了。
　　但是也说不上惊艳吧，推文过于夸张，她作为艺术品设计师，什么样惊艳的模特没有见过。
　　“来了，面来了！”陆忻忱系着围裙，端着食盘，一点也没有刚才社会精英的模样。
　　两碗香气扑鼻的面，陆忻忱把没有炸蒜末的一碗推到苏可唯面前，苏可唯心快速跳动着，仰头看着陆忻忱，有些呆滞，她的脑海里快速倒带，企图追回十年前，可是却没有多少清晰的片段。
　　饭饱之后，陆忻忱执意要开车送苏可唯回住处，苏可唯不好说什么，一路他们都沉默不语。他在洞察她，而她在记忆里查找他。两个人都没有答案。
　　司云公寓路口，苏可唯下车，秋风吹起了她的裙摆，露出白皙的小腿，她的头发在风中打着旋转，S市的初秋竟有些寒凉，和十年前的秋风一样，她不禁抖了抖。
　　陆忻忱跟着下车，给她披上了他的西装外套，紧了紧，没想到她那么瘦小，心里有些心疼。
　　“苏小姐，晚安！”
　　“陆忻忱，我可以相信你吗？”
　　苏可唯望着他的眼睛，望得很深，似乎只想在他的眼睛里找答案，不想听他说什么。
　　陆忻忱是擅长揣测人心的，慌乱的，狂热的，躲闪的，直击的，他都能看得清，但是如此纯粹的，却是他看不清的。
　　“苏小姐，我是司杰旻先生的代理律师，接下来您有任何法律问题都可以找我。”
　　他的回答如初一辙，一个专业的回答。
　　苏可唯已经知道了答案，她要的答案在他的眼睛里。
　　“晚安，陆律师。”苏可唯转身走进巨大的建筑群里，很快消失了。
　　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的后车窗缓缓摇下，一个清冷的声音：“忻忱——”
　　陆忻忱显然有些惊讶：“若衡，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