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村的蒲公英》三每三希

7、压在心底的痛

　　江都村有习俗，过世的死者需在家中放置三天后才可出殡，裴泫瑾跪在灵柩一旁，亲戚们忙碌着，门外的丧葬队在吹着哀乐。

　　喇叭声响起传遍整个长街，院内棚子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裴泫瑾扎着低马尾，两边垂下来的碎发显得她有点柔弱，裴泫瑾低着头，将一张又一张的烧纸扔进火盆。

　　一群乡亲拥堵在院内，放眼看去隋蕊她们几个矗立在人群之中，郑柯珃格外显眼，郑柯珃紧盯着跪在地上的裴泫瑾，眼里愧疚加心疼，他想上前安慰她，却怕再次让裴泫瑾为难他知道这种情况下不可以，他也在极力的克制自己。

　　哭丧戏唱完身后的乡亲有几个掩面哭泣

　　为突然去世的裴老爷子感到惋惜，之后要为逝者送灯，点灯人在前面带路，长子在前举着灵帆。身后跟着家属，村民走在最后离得很远。

　　火点燃马的那一刹那，火光四起散发着巨大火光，看着慢慢熄灭的火送别远去的他。

　　裴泫瑾突然咳嗽不止，弓下身一口先血吐出，眼睛因剧烈咳嗽而充血，鲜血顺嘴流下，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坏了，纷纷跑上前去，裴泫瑾应声倒地。

　　裴泫瑾心想“姥爷…你还是在生我气吧？”意识慢慢消散

　　再醒来…裴泫瑾躺在炕上，姥姥在一旁守着她。

　　裴泫瑾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白，看着旁边睡着的姥姥，一瞬间觉得她又老了许多。

　　“元元…你醒了”

　　裴泫瑾看着姥姥带着红血丝的眼睛，心想“这几天一定没少哭吧？”

　　“我…睡了多久了”裴泫瑾虚弱没力的开口

　　“你睡了一周了…叫了好几次送了好几次”（送:指的是一种封建迷信）

　　裴泫瑾心想“是姥爷不愿意原谅自己吗？”

　　裴泫瑾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裴泫瑾不由得心里更加难受，抽泣的哭了起来。

　　一旁的姥姥连忙安慰她，可姥姥也在尽量的控制着自己。

　　“姥姥去给你弄点吃的”转身走出屋躲在厂棚里不敢大声的哭

　　裴泫瑾强撑着坐起身，浑身上下格外的疼，好像从好处摔下来，全身摔断了一样，环视了一圈，地上放着许多的营养品。

　　姥姥从屋外抹干眼泪，端着一碗鸡蛋羹。

　　“那些东西。”

　　裴泫瑾注意到了姥姥通红的眼睛

　　“是柯珃送来的…”姥姥把鸡蛋羹放在炕沿边

　　“他…”裴泫瑾有气无力

　　“你昏睡的这几天，他一直都在这里没黑没白的照顾你。”

　　裴泫瑾心想“是觉得愧疚吗？”

　　“姥姥”隋蕊从门外走进来

　　“元元，你终于醒了…”走到炕边坐下拉着她的手，看着裴泫瑾憔悴的模样，眼睛还是红着的。

　　姥姥起身走出了门

　　“你可吓坏我了…你知不知道啊！”隋蕊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你那天吐了一大口血…送你去医院，医生说救不了你，你知不知道，你要出事了我可咋办呢？”隋蕊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好了…别哭了…你一哭可真丑”

　　裴泫瑾成功的逗乐了哭的正来劲的隋蕊

　　郑柯珃站在屋门口却没进去，只是站在那里看一眼她。

　　裴泫瑾一眼就看见了躲在门后的他，隋蕊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他是喜欢你的”隋蕊突然开口

　　“你呢？”

　　隋蕊转过头瞅着她，裴泫瑾没开口与隋蕊对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为难就放手吧？别伤了他和自己”

　　隋蕊站起身，裴泫瑾抓住了她，示意她别走，隋蕊也是识趣的回身用眼神暗示了她，转身走了出去站在门口挑眉示意他

　　“看看她去吧…”

　　裴泫瑾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两人四目相对，郑柯珃坐在她身边，眼前的他，俊俏的脸上多了一些疲倦，胡茬微微露出，那双勾魂的眼睛上被浅浅一层黑眼圈包围住。

　　裴泫瑾突然咳嗽，郑柯珃立马扶住她。

　　“哪里不舒服？”

　　郑柯珃沧桑低沉的声音充满温柔和心疼，裴泫瑾不语盯着他观看了很久。

　　此刻屋内的氛围，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只剩下墙上指针发出嘀嗒的声响。

　　裴泫瑾推开了他，支撑着自己坐在炕边，可能是躺的有些久，裴泫瑾的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郑柯珃伸手刚碰到她的手臂，裴泫瑾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裴泫瑾紧皱眉头，使着力慢慢的起身，一个起身裴泫瑾浑身虚弱的冒出冷汗，右手支撑在冰柜上，大口喘着粗气。

　　郑柯珃站起扶住她

　　“就这一次”希望她能在一刻依赖一下自己

　　裴泫瑾慢慢直起身转头看着他，这一刻裴泫瑾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眼中瞬间含泪，裴泫瑾小幅度歪了下头，眼泪顺势流下。

　　“谢谢”

　　裴泫瑾只简单的说了两个字，此刻的裴泫瑾比任何人都清醒，她在感性和理性之间徘徊，她知道此刻就是终点不要让他对自己觉得是愧疚。

　　郑柯珃眼里满是心疼，瞬间落下一滴泪。

　　裴泫瑾准备收回手，郑柯珃抓住她的手。

　　“放手吧…该结束了…”

　　“我不要”

　　“郑柯珃…你看看现在的你，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是喜欢我吗？还是另有目的。”

　　裴泫瑾紧皱眉字字诛心的质问

　　郑柯珃没有回答，裴泫瑾抽回手转身。

　　“裴泫瑾我是真的”

　　裴泫瑾皱着眉咬着牙，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裴泫瑾强撑着走到门边。

　　“你真的想好放弃了吗？”郑柯珃有些难过，失落的表情。

　　“你来这得目的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会在问，就这样吧…以后毕竟还要见面。”

　　“那个聊天记录只是我随便应付，我没有回她是因为我不是带着这个目的接近你的，不管你信不信，我郑柯珃不会这样对待裴泫瑾。”

　　“说完了？感动自己了吧…”

　　“别解释了…就当是给彼此留点面子”

　　“你根本就没打算听我解释对吗？”

　　“解释？”裴泫瑾有点强硬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想伤害你”

　　“可你已经伤害我了，你不该来的，我更不应该因为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欺骗家人，最终呢？结果你不是看到了吗？我亲手害死了我姥爷。”裴泫瑾边说

　　郑柯珃一脸诧异，吃惊的皱着眉瞅着她。

　　“你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你别告诉我那是假的。”

　　“我没有带任何目的来接近你”

　　裴泫瑾无奈摇摇头

　　“事实就摆在那，你告诉你没有目的”裴泫瑾内心潜台词

　　“你不就是想吗？”

　　裴泫瑾把门拉回插上，双手颤抖着解着衣服扣，郑柯珃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怎么你想亲自来”

　　郑柯珃一把将裴泫瑾搂在怀里

　　“你别这样对自己”

　　裴泫瑾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哭起来。

　　隋蕊听着屋内有争吵声走进屋，看着两人抱在一起，尴尬的转身替两人关上了门。

　　“怎么样…和好了吗？”

　　郑柯珃没说话转身离开，隋蕊转身进屋。

　　“你俩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视频是谁发的”裴泫瑾没回答反问

　　“视频？”隋蕊很诧异

　　“什么视频…”隋蕊一脸疑惑

　　“在章耀殊家里的视频”

　　“什么？”隋蕊的眼神有些变化

　　“你是不是弄错了”

　　“怎么可能会看错，视频清清楚楚就摆在我面前。”裴泫瑾说着有些激动

　　“打电话给我弟”

　　“裴池谨…”

　　“姐？…你醒了”裴池谨以为是隋蕊姐打错了

　　“你把舅舅手机里的视频转发给隋蕊”

　　“这…这是谁拍的。”隋蕊没有太过于震惊

　　随即打了电话给章耀殊，章耀殊也被吓了一跳。

　　“隋蕊，你看这视角应该是窗外。”

　　“那就是有人故意拍的”

　　隋蕊仔细听视频里的声音

　　“元元你听一下这个”

　　裴泫瑾把手机声音放到最大，反复听了很多遍。

　　“慕斯荭”

　　两人异口同声，四目相对。

　　“那就说明，那天她也在章耀殊家。”

　　“走去找她问问”

　　隋蕊给章耀殊打电话，让他们先去慕斯荭家。

　　隋蕊搀扶着裴泫瑾去慕斯荭家，刚到门口看着慕思荭从她奶奶那屋走出来。

　　“慕斯荭…你可真是够阴险的”隋蕊压着怒气

　　裴泫瑾走上前伸手给了慕斯荭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凭什么打我”

　　慕斯荭伸手想要回击，隋蕊上前又快速的给了她另一边来了响亮的一巴掌。

　　“你这下三滥的手段可真是高明”

　　裴泫瑾一字一句说的非常有力

　　“是你把视频发给我舅舅的”

　　“什么视频，你有毛病啊”慕斯荭捂着脸眼泪刷刷掉

　　程宸紧忙打断

　　“泫瑾…算了吧”

　　裴泫瑾眼神犀利的盯着程宸，又转回眼神盯着慕斯荭。

　　“你自己应该比我清楚”裴泫瑾声音提高了分贝

　　“我清楚nm啊？”慕斯红也很恼火直接国粹出口

　　“是我”程宸突然开口

　　几人纷纷回头看着程宸，只有裴泫瑾没有转回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宸”章耀殊质问他

　　裴泫瑾没说话，转身向外走去，隋蕊跟在后边叫她也没有回应。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裴泫瑾扶着路边的围栏，紧皱眉头用手不停的敲着胸口，裴泫瑾咳嗽两声，嘴边流下血。

　　隋蕊跟出来看着，那个半佝偻背的裴泫瑾，上前扶着她的胳膊。

　　“你吐血了”

　　隋蕊有些担心害怕，程宸走出来站在裴泫瑾身后。

　　“泫瑾，你听我解释。”

　　“别说话…我不想听”

　　裴泫瑾擦了擦嘴角的血，刚走两步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着，咳嗽两声巨大的血块吐了出来，血顺着嘴角流下流到衣服上。

　　“元元，你别吓唬我。”扶着裴泫瑾的隋蕊声音都哽咽了

　　郑柯珃快走了两步过去抱起她，裴泫瑾靠在他怀里，嘴角不停的渗出血。

　　“宸…你怎么能干这事呢？”

　　“我没想过伤害她”

　　“你这不是伤害她？你还间接害死了裴姥爷阿。”

　　章耀殊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离开

　　“我想去东河”

　　裴泫瑾在郑柯珃怀里微微发声，郑柯珃停下脚步瞅着她。

　　“先去医院好不好”郑柯珃的语气温柔至极，裴泫瑾摇摇头，郑柯珃眼里满是心疼。

　　跟在身后的章耀殊看不懂这操作

　　“他俩这是要去哪？”章耀殊问着隋蕊

　　“东河吧…”隋蕊一脸早已经知晓的表情

　　“去东河干什么…泫瑾是不是不要命了”

　　“那是，元元妈妈消失的地方。”

　　郑柯珃抱着裴泫瑾走在街上，不少人投来目光窃窃私语，裴泫瑾把脸埋在郑柯珃怀里不想看她们讨论着自己。

　　郑柯珃席地而坐，裴泫瑾靠着他肩膀。裴泫瑾看着眼前暗流涌动的河水

　　“妈妈…你在那边还好吗？接到姥爷了吗？”裴泫瑾声音有些哽咽。

　　郑柯珃咬着牙隐忍着泪撰着她的手，隋蕊从身后过来手里拿着蒲公英花，递给裴泫瑾后和章耀殊席地而坐，四个人坐成一排。

　　“泫瑾，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蒲公英”

　　“妈妈说她要像蒲公英一样可以随风去流浪”

　　回去的路上，裴泫瑾一直闭着眼，呼吸微弱，脸色十分不好看。

　　“这是怎么了”舅妈担心的问着

　　郑柯珃把裴泫瑾放在炕上“舅妈，我没事。”

　　舅舅心疼却又生气的表情

　　“谢谢你送元元回来没什么事，你先走吧”

　　舅舅给郑柯珃下着逐客令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元元，我们还是去镇里看一下吧”舅妈担心的询问着

　　裴池谨也担心“姐还是去看一下吧？我去叫车。”

　　“不用了，我休息会儿就好了。”看着她那个样子，不担心肯定是假的。她过于强硬也只能明早醒来在去。

　　几人走了之后，裴泫瑾躺在炕上。姥姥回来看见躺在炕上的裴泫瑾吓坏了

　　“元元…元元”一声一声的喊着她

　　“姥姥”裴泫瑾有气无力

　　“这咋弄的…哪里磕坏了。”姥姥轻轻的翻看着她身上

　　“我没事…姥姥哪里也没坏。”

　　裴泫瑾强撑着身体，换了一身衣服。姥姥给她铺好被，转身拿着衣服去洗。

　　“姥爷，你别走…元元错了，元元听你的话，你回来好不好。”

　　睡梦里的姥姥被吵醒“元元”姥姥轻轻唤着她

　　“姥爷…你别丢下元元。”

　　裴泫瑾边流泪边说着梦话，惹得姥姥也潸然泪下。

　　“妈妈，你要领着姥爷去哪？妈妈”

　　姥姥拍了拍她试图叫醒她，裴泫瑾睁开眼使劲呼吸。坐起来开始剧烈咳嗽，一口一口的鲜血从嘴里吐出来，染红了身上的衣服，姥姥被吓坏了，赶忙穿衣去找舅舅。

　　裴泫瑾吐血不止，晕倒在炕上嘴里的鲜血还在不停的顺着嘴角流下。

　　“妈妈”裴泫瑾上前去拥抱着妈妈

　　“妈妈，我好想你阿…元元好想你”裴泫瑾抽泣委屈的在妈妈怀里哭泣

　　“多大的孩子了，还哭哭啼啼的。”身后一个提着筐的老年人，裴泫瑾转头抬眼瞅着他

　　“姥爷”从妈妈怀里离开，冲向姥爷，上下打量着姥爷。

　　“姥爷你怎么瘦了”

　　“姥爷想你想的呗都瘦了，你看姥爷给你拿什么来了。”

　　“西红柿”

　　裴泫瑾拿出一个就咬在嘴里

　　“嗯，好吃。”

　　鼓鼓囊囊的嘴巴赞美着手中的柿子

　　“好吃姥爷多给你拿点”姥爷用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裴泫瑾憨笑着左手牵着妈妈，右手牵着姥爷，坐在台阶上吃着西红柿，天空突然黑下来，黑云压过来下起了雨，一转头妈妈慢慢变得透明。

　　“妈妈”

　　裴泫瑾边喊着边抓着消失的影子，转头看向另一边姥爷也在消散。

　　“别走，你们别走。”

　　裴泫瑾哭着求着他们

　　“元元，回去吧？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再困在这里了。

　　“不要，不要，元元只想要你们留下”裴泫瑾胡乱的抓着却抓不到

　　“元元，元元，”只听身后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她的名字，一回头看着远处的姥姥在呼唤着自己。

　　裴泫瑾放声痛哭，呼吸机的警报声越叫越大，姥姥在旁边喊着她的名字。

　　医生进来，为她做着抢救措施。

　　裴泫瑾渐渐冷静下来，等到她睁眼已经是晚上。

　　朦胧的眼睛看不清楚面前的样子，稍微动了动手指。坐在旁边握着她手的却是郑柯珃

　　“哪里疼？”

　　裴泫瑾努力的眨了眨着眼睛，试图看的清楚一点。面前的这个人失去了以往的形态，沧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