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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三梦 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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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昭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不善来形容了。
我开始努力回忆何时与他结下过深仇大怨。
未果,只得硬着头皮作势清了清嗓子。
“咳咳…元、元昭!你给我听着!今天少爷我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了!你…”
我偷撇了一眼他的表情,并无任何变化。但可惜的是,少爷我太了解他了。
我暗道一声,惨了。
这绝对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深吸一口气,本少爷大义凌然地决定——缴械投降。
“你罚吧!”
元昭轻笑一声,脸色稍霁。
“既有此番觉悟,便劳烦少爷四篇各二十遍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
“多、多少?”
“二十遍。”
“不是说十遍么?”
元昭瞥了一眼窗外,幽幽地道:“敢问少爷现在几时?”
我哑然。
“老爷吩咐散学后除了诗词切磋外,一律先行回房检查功课。少爷难道忘了么?”
我卯足力气摇头。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小人不过加了一倍的量,不多罢?”
本少爷咬咬牙,再次自我厌恶地摇头。
“甚好。”元昭一指桌子,我这才看见上面已摆好了全套的书写用具,“元昭已墨了研,只待少爷回来抄写。”
他挂上几分魅惑的笑容,本少爷却打了个寒颤。
“你…”
“少爷快些开始罢,何时完成何时用膳。”
我正拿起笔准备任命,一听他这话,怒火登时涌上来。
“元昭!你想饿死我啊!少爷我安静的坐着听那陈老头子唠叨一日已经够受了,为什么下学还要受你的气!既然我这么不上进你还管什么,干脆和家里那老狐狸一样弃之不理算了!告诉你,少爷我今天还不吃这一套了!!!”
手中的笔狠狠摔在了地上,我将自己丢在椅子上蜷成一团,头埋进□□。
想来元昭一定也对我突来的脾气感到诧然。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他一声轻叹,脚步停在我身边。
“少爷,老爷若是这样想,您此时就不会在这里了。”
覆在我面上的手指有些冰凉,元昭服侍我这些年,我从来不知道他的指尖却是这般温度。
我颇有些诧异。五年来,我二人虽可以算是日夜不离,却也一直没有过任何僭越的行为。像今日这般发生肢体接触,即是头一次。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也让我不知该作何反应,因为这不像平日的元昭。
同时也愈发后悔刚才为什么借他来出气。
我未抬头,只是扯了扯他的袖子:“我不是生你的气…”
他的手指变得僵硬,声音微颤:“我知道,少爷今日心情不佳,您回来时我就发觉了。”
抽开手,元昭转到桌旁倒了杯茶,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今日的惩罚就免了罢,不过明日开始元昭便不会再通融了。”
语毕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开。
我能想象他的背影,却仍是不能理解他今日反常的原因。
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他:“慢!”
他顿了顿,回头看向我。
“晚膳我就不用了,一会儿就睡。”
元昭应了声是,接着关上门,我终于确定他离开了,这才抬起头。
他说的都是对的,他是为我好,这些我都明白。
我也不知今日哪来的这么大火气,只不过被祝英台那小子抢了功劳不是么?少爷我何时如此小气了?何况那都是自己的错。
可我就是烦。
烦得想砸了屋子里所有能碎掉的东西。
不过到时来清理的还是元昭。
抓了抓头发,我起身来到桌前,看了看上面的成堆的纸张,叹了口气,拾起地上笔,理好后开始奋笔疾书。
其实我真的不想写,谁会喜欢被惩罚啊?我不过是想起了元昭带着冰意的指尖。
指腹传来阵阵痒痛,我奇怪地瞧了一眼,才发现上面长了大大小小的红包,按上去颇硬。记得老厨娘的手上就有,她当时告诉我这叫茧,是长期劳作的产物。
想来我手上的茧也是今日帮梁山伯劈柴的结果。
她说长茧不是好事,要像少爷这样皮肤白嫩嫩的才漂亮。
可我现在还是莫名的兴奋难当。
元昭这夜再未过来,连平日的就寝提醒都忘却了。待我抄完那二十遍再抬头时,已是深夜。
我晃了晃僵直的脖子,推开门,见苍穹中一轮明月,煞是皎洁。
甚至有些刺眼。
初时的烦躁已在孔圣人的论语中渐渐平和,只余下那抹刺眼,让我委屈到想哭的月色。
我决心到院中转转,刚迈开步子,便觉得踢到了什么。蹲下身子一看,才发现是一份膳食。
我左右瞧了瞧,并没有人,心想大计还是元昭怕我饿着,才将托盘放在这里,等我想吃时自会看见。
今日又是劈柴又是抄书耗了这么些时辰,现下也确实觉得饿了,我便将托盘端了进来,心想明日再去向元昭道个谢。
他应该不生气了吧…
本想大快朵颐,可借着烛光这么一看,我又愣了。
这、这是我的膳食?
爹,原来咱家都穷困到这地步了啊…
说起书院的膳食,我记得当初只有上等膳食与荤素各半两类。
可我面前的分明就是一盘炒烂的素菜外加一碗干米饭,连点肉渣都没见到。
于是我开始骂书院的厨子,骂着骂着才想到,会不会是元昭在整我。
过分啊元昭,我知道你的膳食都比这强上不知多少倍…
不过本少爷还是决定,吃!
我此番绝对是看在元昭受累的份上,如此差的膳食便也忍了。不得不提一句,这是少爷我宅心仁厚,绝对不是被饿的!
夹起一片叶子,我狠下半天决心才终于咬了一点边。一尝才发觉其实这菜非但不如想象中那般难以下咽,反而令人精神一振。菜饭还是温的,而且咸度适中清爽怡口,甚至比我前几日吃过的大鱼大肉还来的美味。
我顿觉如获至宝。
虽然简单,但这一餐却甚得我满意。
这菜显然不是院中厨子做的,可我也同样很难想象元昭能够下得厨房。
可又能是谁?打死我老爹我也不相信书院那帮平日和我走得近的少爷会做这些!
放下碗筷,忽见盘子下压着一张纸,沾了水,只能依稀分辨这四个字:周南•芣苢。
我蹙了蹙眉头。
好像是一首诗的名字。不过不好意思,少爷我不才,不知作者所谓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