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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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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孩子比较多,语言课都上的差不多,剩下的感统课没上的孩子比较多。前台小姐姐比较人性化,觉得语言老师太累,给我安排一节感统课。
我感统课的孩子是位小姑娘,得有五六岁大,发育迟缓且注意力难以集中,但是理解稍好一些,大约落后两个年龄段。因此,带她上感统课会很轻松。只是出人意料的,这么轻松的课还出了问题。
小姑娘在里面表现得非常好,配合的也很好。不管让她做哪一项训练,玩哪个游戏都能很好的完成。没想到,下课在门口穿鞋的时候出了状况。
我们老师带孩子上课进出门,一般会让孩子走在前面,一方面为了方便老师开关门,一方面是为了保证孩子的安全,防止他们被门夹到手。
开会的时候,领导们一再的强调这个问题,我还没往心里去,觉得这不可能,老师走在后头怎么会夹到到孩子的手?若真夹到,这老师一定是个马大哈!同时,心里又不断地胡思乱想,这么奇葩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吧?结果,我就一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从感统教室出来的时候,我先拉着孩子的手让她出去在门口站定,然后喊她的家长过来帮孩子穿鞋。家长来的很快,我把孩子交到家长手里,就没再管。边转身低头找自己的拖鞋,边关门。
孩子带多了,办事总是慢悠悠的,关门的速度不快。拉了差不多三十度的角,我觉得有阻力,就没敢硬拉,回过头看孩子,找找原因。一回头,只见小姑娘背靠着门,一只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正反手扒着门缝。同时,小姑娘长着大嘴要哭,也许是太疼,又或者一口气没喘完,还没哭出声。妈妈还在给孩子穿鞋,边穿边让小姑娘用力蹬脚。
可把我吓坏了,赶紧松开门把手,扔掉手里的签字本,急忙弯腰帮小姑娘把手拿出来。这时,小姑娘才哭出声。妈妈听到声音,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我托着小姑娘的手,转过她的身子,单腿跪在她面前,眼看着她的小手变紫,肿成馒头。
我心疼极了,眼里满是自责,“宝贝儿,不哭啊!老师给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边说边托着她的手匀称的轻轻吹凉气。
妈妈在一旁看着,也十分着急,但她插不进手,“这是怎么说的呀?怎么挤着的?疼不疼呀!”
我没急着回答妈妈的问题,还是低头给小姑娘吹凉气,等听到小姑娘的哭声小一些,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疼惜地问她“告诉老师,还疼不疼?”她小声的啜泣,看着我点点头。
见她情绪平复很多,一把抱起她往楼上护士站走,“抱歉啊!我刚才关门的时候没注意到她把手放进门缝里,不小心给她挤到了。我现在抱她去护士站拿冰袋冰一会儿。”
我一直没给妈妈接近她的机会,把该是妈妈安慰她的事情一着急,全给做了。妈妈只好步履匆匆地跟在我后面,小姑娘已经不哭了,自己把手上托在胸前,贴着我的脸颊。到护士站,处理完,我又再三给家长郑重地道歉,取得家长的谅解,才下楼回科室。
回到科室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原主任报告这件事儿。原主任听后,想都没想,直接说:“没事儿!家长谅解就行。有事儿我担着,下回儿注意。”
听这话,我既心生感动,又愧疚,若是能再细心些就好了,捂脸说:“可不敢有下次,这一次就把我吓得够呛!”
“嘿嘿!还是见得少。姑娘,等你以后见多啦,就不这样了!”
“这种事儿还是少见点儿吧!”我低着头小声嘟囔。报告完,原主任就打发我出去带孩子。已经折腾一上午,也该出去干活。但是,干活之前我想去趟洗手间。
刚到洗手池旁,我听到厕所里传来断断续续压抑的小声啜泣声。心想:“这谁呀?大白天的想扮鬼吓人!”
于是,好奇的顺着声音来源往厕所里找去。最终确定是最里面的那间。我从门缝外往里瞧,是穿蓝色工服的女孩,应该是我们同事,再仔细辨别声音,发现是前台的同事——田田。
我铛铛的敲门,“田田,是你吗?开门。”没人回,好像故意收敛哭声,装作不认识一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怎么躲这呀!你开开门。”我继续敲,她听出我的声音,又伤心的哭出声,还是不给我开门。
“你蹲厕所里哭,算怎么回事儿?咱这儿来来回回的家长,不知道的还以为闹鬼呢!你给我开门,我给你换个地方哭。你再不开门,我自己开啦!”里面的哭声越来越大,但她把头埋胳膊里,就不给我开门。
我不再和她磨叽,待会儿引来的人多了,彼此更难堪。于是,摘下胸牌,伸到门缝里往上一挑,门自动打开了。
果真是她!眼睛都哭得红肿!我上前弯腰用力拉起她,拽着胳膊往外走,“哎哟!多大的事儿呀,哭成这样!我刚当着家长的面,把孩子的手夹成大馒头,也没像你这样哭。没有过不去的坎!”说着,把她拉到我经常做语言训练的教室,一般就我自己用。
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哭得更伤心,更大声,更肆无忌惮!看她这个样子,我心中深深地叹口气。不用她说,光靠猜,我都能猜中,肯定是在前台和家长吵架,被骂了,还被骂得很惨。我也没再说别的,关上门出去。
到前台一看,冷助理在那儿坐着呢。我走过去,坐到她旁边,悄悄地说:“冷姐,刚才我看到田田在厕所里哭,怎么啦?”
“别管她!和家长吵架了。”冷助理绷沉着脸,声音里也带着气。
“哭得挺惨的!看着挺可怜的。”
“谁不可怜?这么多孩子哪个不可怜!我不可怜?什么都没做被家长骂成狗?当着这么多家长的面,我护着她,她还让我下不来台。”一听这话儿,冷助理的邪火上来了,连指带比划的说得吐沫横飞,义愤填膺。完了,我捅马蜂窝了!现在撤退,恐怕是来不及了。
“你说说她办的是什么事儿?孩子一共四节课,一大早就来排队,就排上一节语言课,等三个小时都没等到下一节课,你说家长急不急?不和她干架和谁干架!”
“咱今天这么多孩子,她肯定是忙得晕乎乎的忘记了。”
“我之前提醒过她,家长骂的那个难听!他们家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不长记性!”
“哎呀,都消消气,我带哪个孩子?”
“带这个,语言发育迟缓,也已经等很长一段时间。”
“这孩子叫什么?放放?我好像带过。”
“那就赶紧带吧!不然,又得加班。”
“嗯!”确定带哪个孩子上课后,我直接喊名字带去言语教室。
这孩子我确实带过,语言发育迟缓,什么都不会说,但有一定的唇形模仿能力。他语言发音落后,带的认知理解也有些许落后。因此,他要认知、理解、发音一起教。
我没记住这孩子长什么样,但是我记住他妈妈长什么样。和我们村的农家妇女一样,语调朴实,穿着淳朴,长相纯朴。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田田在我经常上课的言语教室里调整情绪,不可能再带孩子过去,只能和其他老师拼一间教室。运道特别好,第一间言语教室只有一位老师,是丽丽。于是,就带孩子进去啦。
“稀客呀!怎么有空带孩子来我这儿。”丽丽一见是我,还挺高兴。
我把刚才经历的事儿和她说一遍,丽丽一脸唏嘘,“田田就是太傻,催得紧了就先给他们家安排呗!那些等的家长又不知道谁先来的,较那真干嘛!”
“你知道?”
“我刚才带孩子出去的时候,听一点儿,但没听全,冷婵催我赶紧带孩子。”
“怎么今天语言积攒的这么多啊!上午见没几节课,才让我去带感统课。”
“还让你带感统课啦?”
“是啊,当时上完课出来,没几位等言语课的家长。”
“哎!这田田也是。今天是周六,不用想,孩子肯定多。那会儿没人,大都没来呢!再说,今天新诊也多。评估占一位老师,昨天又辞一位,哪还忙得过来呀!”
“辞退?谁呀?把谁辞啦?”我十分吃惊,一点儿消息都没透露出来,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你不知道?看来主任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到位,也不是件好事儿。”丽丽看着我,唏嘘更甚,转而又回归平静,“把小夏给辞退了。”
一听是她,我反而不吃惊,还觉得很正常,寻个舒适的坐姿,十分解气地说:“辞她就对啦!”
“怎么说?你这么高兴是和她有矛盾?”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啊?只是看不惯她不懂装懂,还自以为是罢了。”
“哈哈!你说的对。我和她一起带孩子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发现她有问题,给她提过建议,不听。给冷姐说,她当时也没什么表示,没想到转眼就把人给辞退。”
“你发现她有什么问题?”
“就说最近的这次,她带一构音障碍的孩子,那孩子会说,就是有些发音说不清楚。你知道她上课带孩子干什么吗?”
“干什么?”
“上课带着孩子插木棍,就练精细动作的那套用具,你知道吧?我委婉的给她建议,她辩解说是在给孩子练注意力。这不是睁着眼睛瞎说嘛,孩子坐那儿一动不动,让干嘛干嘛,做得比谁都认真,哪儿用得着练注意力!就练注意力,一整节课都插木棍,也不知道再和谁较劲儿。”
“哈哈,我发现她可搞笑呢!她上完课带孩子出去,家长不都关心孩子上课情况嘛,她给家长说孩子整节课表现得都很好。家长追问,怎么个表现得好法。她立马变卦,说其实孩子也有很多问题,有的没的给罗列一大堆,家长听得脸都绿了。我在旁边站着都觉得尴尬,她还不止一次这样。”
“这回下定决心开除她,倒不是因为这个。虽然和她沟通不了,但眼下正缺人,也能容忍她,毕竟都是些小毛病。最重要的是她固定孩子做的不仅没进步,还出现较大的退步。实在是忍无可忍!”
“呵呵!干这行,没良心可不行!都不知道她上课都带着孩子干嘛!”
“你这儿孩子咋回事儿?”
“发育迟缓。他有一点儿挺好,模仿能力不错,只是认知理解稍差。”看着眼前正在拼拼版的孩子,我感觉很可惜,觉得这孩子不该这样,“你看,他还是很聪明的。虽然这些拼板他不认识,但他会一个个试,还知道试他不认识的,试过一两次他就能记住,减少出错率。而且一步指令、两部指令大都能听懂,听不懂的稍微给些提示,就能独立完成。按说这样的孩子不应该这么大了什么都不会说,可他就不会。”
说着,收起他拼完的拼板,递给他一支哨子,“放放,吹哨子,吹二十次,你吹,老师数数。”一边给他做吹哨子的动作,一边伸出手比数字。他看明白后,呆愣愣地点点头。
“开始,一、二、三……”很快,他就吹完,憋得小脸通红,我让他休息会儿,休息完,再来一组。
“他气息有些弱,吹得不怎么响。”
“我也挺好奇的。他能跑能跳的,又长得这么壮,不应该这么费劲儿,就好像没气似的。”
“他应该是不会在嘴巴里出气。”
“嗯,是。他能模仿发音,也能发出音,但音量特别小,还不如那没吃饭的呢!倒像气息奄奄的老人。”
“噗哧!气息奄奄的老人?瞧你这比喻,他妈听了不得和你打一架。”
“哎呀!是真的。等他吹完,我教发音的时候你看看,真是这样!我就没找到他这样的原因。”
“查过听力吗?”
“不清楚,咱医院没有听力检查。他应答确实少,看着还呆愣愣的。”
“你不如建议他家长去做个听力筛查。”
“我就带他一节课,建议家长去做听力筛查,找事儿呢!再说,家长也不认为他有听力问题。我上一次带过他,问过他妈妈有没有做过听力检查,他妈妈只说听力没事儿。”
“哎,也是!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少一事儿不如没事儿。”
“少一事儿不如没事儿。”我俩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放放,已经吹完,这组比上组好一些。最起码有些哨音听着响亮,不是那种有气无力的声音。
“好啦,放放!我们吹完啦!跟着老师读卡片好不好?”我把装着日用品卡片的盒子在他眼前晃晃,晃到哪儿他的黑眼球就跟着转到哪儿,滴溜溜的,特别可爱。
他看着我的眼睛,呆傻傻的点点头。
“这样啊,老师放三张卡片在桌上,老师说哪一个名称,你捡哪一张给老师,我们就读你捡的那张,好不好?”说着,并排着放了三张卡片在桌上,然后边示范边讲解,确保他彻底理解,能更好的配合我。
“放放,你看,现在有三张卡片在桌上。比如老师说‘碗’,你就把这张画着碗的卡片递给老师,然后老师教你读‘碗’,好不好?”
他再次用力的点点头,我可以稍微放心些,应该是听清楚游戏规则。开始训练。
“碗。”话音刚落,他立即把桌子上的卡片递给我。
“对啦,真棒!”说着,给他在额头上点个赞,他害羞的笑笑。
“碗~”我放慢语调,长大嘴巴,唇形特别夸张的发音。他只是动动唇,并没有出现模仿,我并不着急,耐心的又重复一遍。
“碗~”他这回有张开嘴巴,但长得很小,好像还没掌握要领。
“跟着老师学,撅嘴巴,用力撅,把唇缩在一起。”他还是扁扁的,我带上一次性手套,帮他捏在一起,让他体会唇聚在一起的感觉。果然,比刚才要好。
“猛地松开,松开,张大嘴巴,‘碗~’。”一边指导,一边给他示范,这次要比前两次好,唇形对,发音对,只是气息弱,声音小。
“对对,再来一次,‘碗~’,‘碗’,……”不愧是我看中的孩子,果真有前途,一次比一次好。
我们一张张地练习,一遍遍地重复,一次次地纠正。他只要认真起来,学得很快,进步也很快;我只要认真起来,教得很棒,时间过得也很快。没觉得教多少,下课时间到。我也不拖堂,放放表现得很很不错,能力也还可以,教会家长在家练习也行,不需要多大的技术含量。
再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一时半会儿的急不来,总得给他练习的机会。不然,教得多,忘得快,或者是不会用,都是白费力气。
我带他到前台找妈妈,一喊他的名字,妈妈来得倒也快。我把签字本递给妈妈,让她帮我签字。
妈妈一边签字,一边问我,“老师,上次您跟俺说,孩子会说话,让我回去教教,多多练习。俺回去怎么教也不说,一个音都没有。老师,你说这咋办呀?他是不是还不会说呀?”
听到这熟悉的农村大嗓门,我真得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顾及到自己的身份,又不得不端着架子,站在那儿接受前台所有人的目光注视。倒不是嫌弃妈妈,只是这嗓门太大,吸引的目光太多,压力顿时倍增,有些承受不住。
我脸颊通红,轻声安慰她,“您别急,耐着性子慢慢教。据我观察,您性子有些急,咱孩子说话这事儿急不来,需要给他时间,一方面是熟悉说话技巧,一方面是学会适应。不是有个词叫‘熟能生巧’,你得多带着他练习。”
“俺是性子有些急,但是教他的时候可耐心啦!一遍遍地教,就是不会。这都来了快一星期了,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一上升到这个高度,周围的家长都伸长了耳朵,聚精会神地听,有的光明正大的炯炯有神地看着我们,还有的直接围过来。
哎哟,我的天神姥爷!我到底惹了个什么大麻烦!这事儿要处理不好,那就有好戏看啦!自砸招牌不说,还得连累医院背上“骗子”的骂名。亏得我还觉得这位家长是农村来的,感到亲切!
其实,这事儿也好解决。我直接当场拉着孩子示范一下,教孩子说个词语,看看孩子到底会不会说即可。恰恰相反,这是最难的。这孩子不懂我眼前的处境,又这么多人看着,他只要有一点儿胆怯,不能很好的配合,我都得万劫不复,粉身碎骨。但现在这样,只能背水一战。
没和妈妈过多的纠缠。按住孩子的肩,不让他转头,又要过妈妈手里的苹果,蹲到孩子面前。
“放放,你想吃苹果吗?红苹果,大大的红苹果。”我晃晃手中的苹果,争取用食物唤出他沟通的动机,然后放缓语速,放慢唇的变化,尽量能让他听懂,或者是抓住关键词。
果真奏效,他眼珠子像黏在苹果上一样,看看苹果,又看看我,肯定的用力点点头。
我看到他有反应,很欣喜,说明他有沟通的动机。我再接再厉,顺势而上,“那你跟老师说‘苹果’,老师把苹果奖励给你好不好?”我真怕他不干,或者是直接上来抢,心里十分忐忑。周围人带给我的压力越来越大,就要像海水一样把我淹没,窒息的紧迫感迎面扑来。
也许是苹果的诱惑太大,他再一次用力地点点头。我稍微松一口气,赶紧用上课的方法教他。
“苹~果~”缓慢地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反应,结果没有反应。我都明显地感受到周围人失望的眼神和叹气声。
我觉得自己快哭了,但表面上还能稳得住,又重复一遍,“苹~果~”。
这回他有反应,唇明显的上下动动,但还欠些火候,没有声音。
我蹲着的腿都在发抖,心也跟着颤巍巍的,但不敢表现得太激动,怕吓着他,尽量维持着上课的声音,继续重复,“苹~果~”,“苹~果~”,“苹~果~”。
接连缓慢地重复三遍,等到第三遍放放说得声音明显增大,我听到了,妈妈也听到了,周围的人也有听到的。
妈妈惊讶地感叹道:“哎呀,他还真会说呢!”
听到妈妈这句肯定的话,我才敢放下悬着的心,扶着前台的桌角站起身。站直后,我的双腿还在抖。
手里的苹果在妈妈发出感叹的时候就已经递给放放,这会儿他正卖命的啃着呢!我抚摸着他的大脑袋,心想:不愧是农村出来的小伙子,就是给力!
“您也看到了,他是可以的。只要多一些耐心,总能看到他的进步。”
“好的,好的。谢谢,老师。”
“您客气!”
“怪不得别人都说‘自己的孩子要别人来教’,人家说得对。”
对不对的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什么时候能下班。等我到下班的点儿,已经六点半,食堂早就关门。我下楼打卡下班,准备出去吃饭。
经过医院一楼大厅时,恰巧碰到上午感统课挤着手的孩子。我一看是她,主动向他们打招呼。小姑娘站在大厅中央,有些害羞地看着我。
我走过去,蹲到她面前,“宝贝儿,让阿姨看看你的手,还疼吗?”她慢慢的把手拿到胸前,放到我手里。从表面上看已经没事,肿渐渐消退,吓人的紫色也没看见。
她靠着妈妈的双腿,把自己藏到妈妈的大衣下。妈妈笑着推推她,“告诉老师,说早不疼了,已经好多了。”
她没防备,被妈妈推开,又自己紧忙靠回去,腼腆的小声说:“不疼啦!”
“哈哈,不疼就好。吃饭了吗?”我摸摸她的小手,开心地问。
“给老师说我们吃啦,正准备上楼休息呢。”妈妈用腿碰碰她,示意她说。
“吃啦!再见!”
“哈哈,明天见!”见这孩子没事儿,我挺开心的。
和他们分别后,我拐出医院门口去吃麻辣烫。点好餐后,找张桌子坐着等喊号码。等的无聊,拿出手机刷视频看。
渐渐地,餐馆里变得热闹起来。吃这个,不吃这个,结账,喊号码牌的声音络绎不绝。
突然,周围安静下来,只剩一妇女的声音。这声音我很熟悉,在前台整得我下不来台的家长。这回儿,她直爽豪迈的声音可不是针对我。
我坐在角落里,悄悄地抬头看她。她正在结账。放放也和她在一起。店铺里有活动,满二十赠一瓶饮料,饮料有两种,花生奶和橙汁。她一手拿一瓶饮料,正在逼放放说话,问他选择喝哪个。
“你告诉妈妈你想喝哪个?花生奶还是橙汁?你告诉妈妈,妈妈就给你买。你不说,妈妈就不买了,不给你喝。说呀,喝哪个?花生奶还是橙汁?”她满脸焦急,语气急迫地问。
开始的时候,放放还看着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后来越说越多,放放就四处张望,打量着周围,不再理会妈妈。而妈妈还没注意到,继续念念叨叨。
“你这孩子,非得急死人!我还等着结账呢,你倒是选啊?你看看,后面这么多叔叔阿姨等着呢!真烦人,就不该带你出来。”
哎呀!我就不该对这位妈妈抱有什么希望!只是在心中默默地祈祷,别注意到我,别注意到我!我算是知道她为什么教不会孩子。可我也发现,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越不想让她注意到,越是容易被注意到。
这时,商家叫我的号码牌,让我去端饭。我不得已站起来,低着头往前走,希望她能忽视我或者装看不到我。但我又忘记我们农村人是多么的热情好客!
“呀!老师,你也来这儿吃饭啊?”妈妈见到我非常热情,热情到让我觉得尴尬。
“是啊!你们还没吃饭呢?”
“没呢!老师,这孩子又不会说话了。我刚才教那么久,一句都不说,光会和你们说。”
我这暴脾气也快忍不住了,您叽里咕噜地说了那么多,到底想让他说什么?我从头看到尾,就没抓住你说的重点,他个发育迟缓的孩子能抓住重点?提炼出您想让他干什么,说什么?别逗啦!这家长和她谈也是白谈,还说自己脾气不暴燥,被抓个正着,打脸不?这样的家庭训练怎么可能会有效果!
“那您到底想让他说什么呢?”我压制着自己的负面情绪,忍着怒气问。
“说喝哪一个呀!”她还着急冒火的,嗓门越来越大。幸好这孩子习惯了,换个胆小的,不得给吓瘫。
“那您告诉他有哪些了吗?”
“告诉了呀,花生奶和橙汁。”
“那您再问一遍,简单的问。拿一瓶放到他面前,告诉他名称,别说其他的。”
她按我说的做,递上前一瓶,“花生奶”,又换另一瓶,“橙汁”。
孩子盯着她的眼睛,指一指装橙汁的瓶子。
“橙汁?”
“橙汁。”这时,孩子张口跟着她说,语气虽轻,但也让人听个明白。
“这不就说了吗?您别着急,慢慢来。他目前的能力不在他现在所处的年龄段,要低一些。您可以把他当作两岁的小朋友来对待。”
“两岁的小朋友该怎么和他交流?”妈妈问得很迷茫。
“两岁的小朋友能说词语,不能说句子,您现在可以和他多说词语。若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您可以看看周围的亲戚朋友是怎么带孩子的。”
“好的,老师!我明白了。回去多和他说词语,实在不行,就找位有两岁孩子的家长学学。再不行,把他送幼儿园去。”
“好的,再见!”说完,就端着饭转身走掉。
我实在理解不了这位妈妈,孩子现在这样,你带着都嫌烦,那幼儿园里的老师一天看那么多孩子,能不烦?哎!不是咱家的孩子咱不愁,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后来,我见一孩子比放放语言发育的还落后,但他进步却很快。我给他们家上远程视频,一周制定一次计划,布置一次作业。只要我说,妈妈就带他去做。孩子闹情绪,边哄边和孩子死磕!磕到孩子投降,静下心来和妈妈一起学,把一天的任务完成。
我特别佩服那位妈妈。孩子有进步我从不居功,认为那都是妈妈的功劳,是妈妈不辞辛苦地付出换来的。我真的特别希望有特殊孩子的家长能沉下心来,持之以恒。虽然很难很难,但终究会让你不负努力,看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