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绸月桃

64、绑架

　　于紫然的人生和她曾塑造的那个经典角色一样，令人唏嘘。
　　一个很漂亮的孩子，按理说该很快被人收养离开福利院才对。
　　但于紫然没有，她七岁被人收养，一年后又被送回的福利院，原因是养父母竟然中年得子，那这个没有血缘的孩子在家里就怎么看怎么碍眼了。
　　过了两年，又有一户人家收养了于紫然，可新的养父不知为何沾上了毒瘾，半年就输光家产带着一身债跳了楼。
　　于紫然再次回到福利院，这时她已经很大了，即便她出落的越来越漂亮，却再也没有人愿意领养她这个半大的姑娘了。
　　于紫然就在这样动荡不安的岁月里一点点长大，十六岁时，在餐厅打工的她遇见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一个星探。
　　星探看中了她的美貌和楚楚可怜的气质，带着她一脚踏入了娱乐圈。
　　刚开始的于紫然不是个疯子，相反，她极度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带人彬彬有礼，工作认真负责。
　　但人是会变的，饥饿的时候只想要温饱，温饱之后就渴望有余粮，于紫然亦如是。
　　她越来越有名气，便变得越来越目中无人，越来越偏执，越来越没有安全感。
　　那个带她入行的星探后来成为了她的经纪人，他很有才能，将她的事业经营的如日中天。
　　但于紫然仍不满足，她想要金钱，要名利，甚至是权力。
　　就这样，她看中了当时前途光明的吴庸来，用那些下作的手段表现着自己的爱。
　　但她真的懂得如何去爱吗？她那短暂的人生里有谁是真的爱过她的？
　　哦，显然有，比如眼前这个和她一样的疯子。
　　于归眼前被血模糊成了一片红雾，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血便随着生理性的泪水流了下来，这样看去，很像是流下了血泪。

　　眼前的疯子痴迷的看着这副景象，喃喃道：“不要动！”
　　他举起相机，拍下了这个诡谲的画面。
　　看着相机中的于归，他嘴角再次浮现那种变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对了，我刚说到哪了？”疯子自问自答，“哦对，然然遇见了那个姓吴的，她就不要我了，她把事业都撇在脑后，一门心思的追那个杂种，但人家根本就不正眼看她，她受了挫，又回来求我帮她。”
　　疯子走到一边，将打光板调整了一个角度，站在灯光后，眯着眼睛看于归。
　　调整了一会儿，他似乎是对什么不满意，啧了一声，拎起桌上的小刀走过来，蹲在于归面前。
　　于归被他牢牢的捆在一张雕花精致的椅子上动弹不得，见他过来，本能的向后缩了缩。
　　“乖，别动”
　　疯子将脸上的血擦去一些，露出于归的眉眼，又端详了一会儿，抬手在于归的肩膀上划出了一道伤口。
　　于归疼地猛地仰起头，咬着牙忍受着尖锐的疼痛。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个状态。”
　　疯子快步跑到摄像机前，按下快门，抓拍下这个凄惨的画面。
　　“你知道吗？你和然然真的很像，但你为什么要长这双眼睛呢？看着恶心。”
　　于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大概是废弃很久的一件钢厂，角落处还堆积着锈迹斑斑的钢材，她处在厂房空地中央，身边都是摄影器材，大灯烤得她口干舌燥，失血过多令她脑中一阵阵晕眩。
　　这一会儿里，于归身上被划出十几道口子，有深有浅，椅子周围的沙土都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
　　她身上的白色纱裙，此刻破破烂烂的挂着，鲜血顺着那些布条一滴滴的落进土里。
　　疯子很满意这副画面，又多拍了几张，
　　“我曾经安排然然拍过这种哥特风格的海报，但那时候的伤口都是假的，拍出来的效果也不好看，果然，还得是真正的鲜血才能带来这种冲击力。”
　　于归冷哼一声，
　　“你和她果然是一路货色，都、是、疯、子。”
　　疯子轻笑，点上一支烟，
　　“也许吧，我给然然做了七年的经纪人，我们……十分合拍。”
　　于归嗤笑，
　　“你们根本不是恋人，于紫然眼高于顶，她根本看不上你，一切都是你自作多……”
　　“啪！”
　　疯子愤怒了，用一个巴掌制止于归继续戳他刀子。
　　于归的脸被扇向一边，脸颊登时就肿了起来。
　　疯子叹了口气，“何必呢，惹我不高兴，受罪的还是你不是，咱们和和气气的，我说你听，把这工作完成了，我就送你去陪然然，其实……”他手指捏住于归的下巴，在上面暧昧的摩挲起来，“你和然然这样像，你要是乖一些，我可以忽略你身体里另一半肮脏的血脉，留你……”
　　于归懒得听他说完，一口带着血沫的口水吐在疯子脸上，咧开嘴，笑了起来。
　　疯子冷下脸，擦净口水，抬手一刀缓慢的划破于归的胳膊，又一刀，刺进她的手掌。
　　于归忍受不住，终于痛呼出声。
　　于归知道，她活不了了。
　　疯子给她看了其他的照片，一样的伤口，一样风格的照片，但却不是同一张脸。
　　她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从前的呢？还会活着吗？
　　死到临头，于归反而平静下来，她只觉得不甘心，老天捉弄她，偏要在她最惜命的时候让她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瞿扬，对不起，我要先离开了……”
　　她低着头，嘴里喃喃着这句话。

　　定位到一处荒郊就因为信号不好断掉了。
　　瞿扬开着车，四处搜寻着可疑的踪迹。
　　在两次路过那个破旧的钢厂后，瞿扬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将位置发给朋友，让他朋友带着警察过来，自己走进了那个地方。
　　他沿着厂房转了一圈，发现了那辆出租车，终于找到了于归的一只高跟鞋，然后，他听见了于归那声惨烈的哀嚎。
　　瞿扬心中一震，借着角落里杂物的遮掩摸了进去。
　　那副令他终身难忘，痛入骨髓的画面就那样刻进了他的心里。

　　“曾经有个姑娘，眼睛很像然然，我留她在我身边待了半个月，但她不识好歹，居然在我上她的时候咬了我，我只好送她走。”
　　疯子眯起眼睛，
　　“如果是你的话，我能容忍。”
　　晕眩让于归看什么都是重影，她迷蒙的眸子向远处望去，想再看一看阳光，她想，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她要好好画一画瞿扬，她要让他做模特，把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记住。
　　“死心吧，没人知道这个地方，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疯子嗤笑一声，暂时离开，不知又要去拿什么道具。
　　瞿扬看见他离开，立刻从杂物堆上跳了下来，向于归狂奔过去。
　　那满身的伤口好像是划在了瞿扬心口，引起了一阵阵彻骨的疼痛。
　　于归几乎晕厥，她感觉到有人解绳子，以为是那个疯子又再折腾，嫌恶的向一边扭过去。
　　瞿扬拍着她的脸，颤声道：“于归，于归，是我，醒醒啊。”
　　于归恍惚间好像听见了瞿扬的声音，她费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双熟悉的黑眸。
　　她看见眸子里属于她的那个狼狈倒影，怔然道：“我死了吗？”
　　瞿扬心一痛，微微前倾，在于归的唇角吻了一下，继续解绳子，
　　“还没跟我白头偕老呢，我哪能放你走。”
　　嘴唇上温热的体温，告诉于归这一切不是死后的幻觉，一瞬间，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涌上于归心头。
　　她抬头给瞿扬望风，浑身开始剧烈的颤抖，无声得哭了起来。
　　瞿扬解开绳子，抱起于归向门口跑去，这不是浓情蜜意的地方，他要带着于归离开，活着离开。
　　拿回道具的李春风正看见两人离开的身影，他一惊，拿起桌上的刀追了上去，瞿扬抱着一个人，当然跑不过轻手利脚的李春风。
　　他迅速将于归放下，顺手抽出了路边的一根钢管挡住了李春风的刀。
　　瞿扬虽然练过格斗，但平日里锻炼的花架子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到底还是差一截。
　　短短几分钟，瞿扬身上就添了许多伤口。
　　瞿扬攥着钢管，手臂微微发抖，李春风眼神一暗，抓紧机会冲了上去，瞿扬挥动钢管格开他的刀，抬腿踹了过去。
　　哪料李春风就是等着一个破绽。
　　他抓起瞿扬的腿，脚一勾，瞿扬仰面摔了下去。
　　于归吓得大喊，但失血过多早已耗干了她的体力，她竭力忍着恶心，想过去帮忙。
　　李春风飞扑过去压在瞿扬身上，双臂的力量都架在那把刀上，瞿扬用钢管顶着，但刀尖仍旧是一点点的靠近他的咽喉。
　　于归咬着牙站了起来，她四处张望，企图寻找武器，猛然间，她看见了插在她手掌中的那把刀。
　　于归深呼吸两下，握住刀柄猛地拉出那把小刀。
　　来不及疼痛，她撑着最后的力气扑了过去。
　　下一秒，刀从侧面刺进了李春风的咽喉，他的瞳孔骤然扩散，力气一松，瞿扬顺势将他翻在了一边，赶忙过去抱住颤抖的于归。
　　一切该是结束了，可于归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又觉得她似乎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但很快，一个坚实的胸膛笼罩了她，风雨，似乎便再也进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