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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风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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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村沸腾了。
惠会说话了。不仅如此,读书,写字都会。人们怎么也弄不明白,所有的人都是看着惠长大的,一个从来一句话都不会说的女孩,忽然一下子什么都懂了,什么都能说了。
人们忽然发现,惠在他们的眼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美过。亭亭玉立,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像是会说话,却偏偏又有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不仅如此,还知书达理。
很快,人们就把视线集中到那个会画画的风身上。
“听说,是他教会了惠读书写字”有人说。
“这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真般配”又有人说。
“听说他的父母都是大城市里的大官”有人接着说。
“我们山里的金凤凰,怎么能便宜别人”有人小声嘀咕。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
“我们山里的规矩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终于有人大声说。
“我提一个,郭家的山娃到了该定亲的年龄了”有人急不可耐。
“不行,我家的林儿才最合适”人们七嘴八舌起来。
17
惠出院的那天,是风接惠回来的,风说学校里还有事,没有进门就走了。
惠的家里坐满了村里的乡亲,都是来给惠说亲的。他的父亲坐在炕头,一只只地抽着劣等纸烟,屋子里弥漫着劣等纸烟的味道。
惠皱了皱眉,走进屋里。
“惠回来了”“脚好了吗?”人们几乎都站了起来。
至少,没有人再用悲悯的眼光看我了。惠新里有一些敞亮。
然后,看了一眼闷头抽烟的父亲:我还小呢,还要多陪父亲几年。
父亲立刻就站了起来“都散了吧,散了吧”“俺有话跟娃说勒”。
乡亲们不甘心地走了。
父亲送走乡亲,转过身对惠说:
“娃,你说实话,是不是看上那个男孩子了?”
“爹,你说什么呀。”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别不好意思,爹今天把话放这,你要是看上了,不管多少人来提亲,爹都放你走”
18
当惠被她的父亲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时候,风的学校已经开始放假了。
风收拾好了行李,将教育局开的支教证明信放到行李箱里,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准备向惠道别。
19
惠已经知道了风要走的消息,不是听风说的,却是那个山娃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她的,山娃的姑姑是风支教学校里的老师。
惠哭了一夜。
早上起来。惠洗了澡,还特意用冷水冰了冰眼睛。穿上那条风喜欢的淡紫色的花衬衣,悉心地梳好辫子,然后向村头走去。
风也刚好在村头等惠。
风的头发依然很长,有一摞头发遮住了眼睛,风似乎有点冷,身上披了一件米色的风衣。手里那个崭新的笔记本非常醒目。
看到惠,却不知如何说起。
风望了望那两行依旧茂盛的樟树,说:“它们还在”
惠回答:“还在”心里却在说:有人却不在了呢。
风说:要记得多读书。
惠点点头。
风说:我和学校教务主任说了,他们同意你去上中学。
惠“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风不知所措地站着,忽然想起,将手里的本子递给惠“你很有才华,写日记,写散文,写诗”,然后追上一句:“写什么都行”。
惠止住了哭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写完这一个本子,你就会回来吗?”然而,惠没有说。
惠张开眼睛望着风,风轻轻伸出手臂。
惠将蓬松的长发撩到身后,刚洗过的头发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只有山村的女孩子才会有这么淳朴的味道。惠仰起脸,闭上眼睛。心底里说:我不管以后,只要你要,就拿去。
然而,风只是轻轻地将惠揽在怀里,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珠,轻声说:“谢谢你,陪我画画”。
惠伸手止住他的嘴。
风将她惠的手握在手里,嘴唇轻轻地在惠的额头亲了一下,放开惠,转身走了。
有一刻钟的时间,惠还陷在恍惚里,她多想风会对她说:“我会等你长大”。再或者风这样对她说:“等我回来”。
然而,风什么也没说,他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路的远方,那米色的风衣成为他最后的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