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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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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惊坐起来。
房间里一片死寂,时钟的“滴答”声在黑暗中犹为清晰。
我转头看向旁边另一张床,李安然睡得正熟,她伸手胡乱挠了挠脸,嘟囔了几句。
我重新躺下,盖好被子。
我叫柳梦洁,我刚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无尽的红,四面歌声,看不清的兵戈刀锋。
心脏跳动,一下,一下。
砰,砰。
真是奇怪。
我想着刚刚的梦。
睡在旁侧另一张床上的是我的发小,我的好闺蜜,李安然。
我们相识许多年了。
她的呼吸均匀地散落在夜晚静谧的空气中,氤氲着一丝丝薄薄的雾气。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
我计划着给她办一场派对。
大学毕业后,我们同时进入了一家音乐公司。
我总在舞台之中舒展歌喉,大放异彩。
镁光灯总是晃得我晕头转向。
她总能做好音乐经纪人的本分,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为我拒绝掉那些多余的邀约,或是尽力为我接下一些体面的演出。
我很感激她。
从小到大都是。
小学二年级,放学回家的我一如往常地背着我那沉重的书包。
走过那每一天都要路过的熟悉转角,眼角余光瞥见路边有个女孩。
她蹲在路边,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拿着一支细长而白的烟。
不知道她在干嘛。
她不停地摆弄着打火机。
嗒,嗒,嗒。
不停点燃打火机,又放开手,火焰便又忽地消失不见。
印象里,那天,她一头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身上穿着一件黑短袖。
她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却是满脸忧郁。
“哎,那谁,你到底,抽不抽?”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脑子一抽,冲着她喊了一嗓子。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小孩,但是也没到小学二年级就会抽烟的地步。
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那样喊了一嗓子。
她抬起头来,看到我,有点错愕,楞了片刻。
“小孩别管。”
片刻后,她吐出几个字。
眼神充满不屑。
我不喜欢这个眼神。
“你不也是小孩吗?”
我给予她一个有力的反击。
“呵。”
她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双手往前一伸。
转眼打火机和那支烟便递到了我面前。
“要不,你来?”
我看着那支烟。
和她轻蔑地眼神。
不知怎地,我一股热流涌入脑海,一把夺过那支烟。
“嗒!”
打火机清脆的声音响起。
幽蓝的火苗重新出现在这世间,一点点扭动着腰肢。
我紧紧含着那支烟。
口水几乎浸湿了整个烟蒂。
火机离烟头越来越近。
我紧紧闭上了眼睛。
“呲---”
一丝温度从烟头传来。
我闭着眼睛。
苦,闷,呛。
咳。
“你是不是傻啊!”
她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烟,狠狠丢在地上,用力跺了几脚。
这支烟只燃烧片刻,便结束了它的使命。
我被呛得眼泪直流,不停咳嗽。
“咳咳,那也总比你拿着一根烟傻乎乎坐在路边要好吧!咳咳。“
我捂着嘴用力辩解。
她直直看着我。
”哈哈哈!”
下一瞬,她爆发出一阵笑声。
我看着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哈哈哈!”
“李安然。你呢?”
她伸出手。
“我?柳梦洁。”
“你这小妹妹挺有趣!走,姐姐带你吃东西去!”
她说着,便伸出手,一把搂住我。
“你才是小妹妹!我们差不多大好吧!”
我白了她一眼,想到家里那不和善的亲戚。
“行啊,走啊。”
我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不过说好,我可没钱啊!”
“切,姐姐请你,小气鬼!”
她转过身嘟囔了一句,便向前走去。
“哈哈哈!”
我伸手捞了一把肩上的书包,便上前去跟着她。
夕阳下,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路两旁高大的柏树交织在一起。
我想着想着,困意逐渐袭来。
一旁的李安然依旧熟睡着。
我盖好被子,渐渐地又睡了过去。
“嘀嘀嘀!!!”
怎么这么吵···
“嘀嘀嘀!嘀嘀嘀!”
我艰难地睁开了眼,原来是闹钟响了。
“安然,你干嘛定这么早的闹钟啊?”
我翻了个身,揉着惺松的睡眼嘟囔着。
”还早啊?知道你昨晚应酬晚了身体不舒服,现在都下午三点多了!”
李安然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今天丽莎给我们接了个活,快起来收拾,晚了就赶不上了。”
“那个主管秘书?她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
我不满地坐起来,有些烦躁地搓揉着我一头的乱发。
李安然已经在刷着牙了。
“可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看着她的背影喊道。
“唔···没关系,演出结束后再过!”
她大声说道,嘴里含着牙刷,显得有些口齿不清。
“你居然都不等我!”
我穿上拖鞋,对着她抱怨道。
“嘿你个小懒鬼,还怨起我了!”
她边刷着牙,白色的牙膏泡沫糊了她一嘴。
我们很快梳洗完毕,化了点简单的妆,便出了门。
现在正是盛夏,空气中的热气腾在周围,太阳无情地炙烤着大地。
“真热啊!”
李安然打开了遮阳伞抱怨道。
我低头看了眼包里的防晒喷雾。
“没事,我有带防晒。”
正说着话,一辆白色的轿车飞驰而来,停在了我们面前。
“上车。”
“请后排落座,戴好口罩,系好安全带。”
司机声音响起。
我很不喜欢坐网约车。
尤其是在夏天。
车里又闷,一点都不透气,还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奇怪味道。
好在路途很快便结束了。
小轿车把我们带到一家看起来装修还不错的酒吧门前。
“又是酒吧?”
我皱了皱眉。
“姑奶奶,这已经很不错了!”
我轻叹了一口气,随着她下了车。
“祝您愉快,记得五星好评!”
身后传来司机殷勤的声音。我们走进酒吧。
喷金的墙壁、大红的地毯以及深紫色的沙发煞是抢眼,还有那折射着光的水晶吊灯。
我看着眼前装饰得美妙绝伦的房间。
还不如在那小小的网约车里闷着。
酒吧厨房很快给我们随便做了些东西吃。
夜幕降临。
酒吧里的光线暗了下来。
男男女女纷纷涌进酒吧大门。
好些女士都画着很浓的烟熏妆,身上的布料少得几乎不能遮住该遮住的地方。
男人们衣着鲜艳,有脖子上挂着粗粗的金链的,也有戴着假劳力士的,使劲把手往前伸,巴不得这里每一个人都凑上去看两眼。
摇曳的音乐从音响里传出,轻快的节奏让酒吧里的人不自觉地跟着晃动身体,浓厚的鼓点一下下敲击着我的太阳穴。
“梦洁,发什么呆呢?”
安然走过来,手里仔细地擦拭着一支麦克风。
“我···”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段时间后,酒吧中间的灯光又弱了几分,舞台上的灯被打开了,映照着正中央高出地面几尺的舞台。
“梦洁,该上场了!”
我接过安然手里的麦克风,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着那些在酒吧舞池里摇摆的人群,空气中充满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我理了理裙角,站上了舞台。
开口。
歌声细细地,浅浅地,滴落在盛着五光十色液体的酒杯中,慢慢的,沉下去。
绚烂灯光映照着盛满拉菲的高脚杯,觥筹交错间暧昧的色调侵蚀着麻醉了的人们的心。
混杂的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味道,即使是在角落也充斥着酒杯的碰撞。
浓烈的劣质烟草味直冲脑仁,我几乎无法开口。
我总在舞台之中舒展歌喉,大放异彩。
唱歌是我从小的梦想。
可我不该在这里。
酒吧舞台上的光又直直的照射向我,光线中那烟草的雾凝结成了一道墙。
镁光灯总是晃得我晕头转向。
心里苦笑了一瞬。
仿佛在嘲笑着自己,还有这赤裸裸的现实。
几曲唱毕,我走下舞台,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觉头晕脑胀。
刺鼻的烟草,刺耳的噪声,刺眼的灯光。
“梦洁,今天很不错。”
安然走向我,给我递上一杯水。
“谢谢。”
我接过水,一点点喝了起来,清凉的液体顺着咽喉滑落,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一些。
“以你的歌声,本就不该在这里唱。”
安然没有看我,只是这样子说道。
她的眼神飘到人群中。
“我也不该在这里。”
她继续说着。
“对不起,梦洁,只能给你接这样的活。”
“没关系,安然。”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软软的,有种令人安心的温度。
“明天,还是酒吧。”
她看了眼手机,里面有人给她发了条信息。
“酒吧酒吧,我都快受不了了!”
“我明白,安然。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一名出色的经纪人的。”
她看了看我,对我露出一个微笑。
却带有一丝苦涩。
她总能做好音乐经纪人的本分,尽力为我接下一些体面的演出。
灯光依旧耀眼。
我又何尝没有那分苦涩。
“抱歉,没有给你生日派对。”
一段时间后,我们坐在一个路边烧烤摊的低矮桌子边。
城市的霓虹晃动着,带有肉香的雾气弥散在夜色里。
“没关系,这不突发情况嘛。”
“安然,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梦洁,我也谢谢你。”
“生日快乐,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