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无期》忽然夕时

2、第 2 章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呐喊和欢呼声。

　　兰淇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被人潮向前推着，她的手里，攥着热气腾腾的烤年糕。环绕着她的，是混杂的各国语言。兴奋的感觉包裹了她的全身，嘴角也抑制不住地扬起一个弧度。

　　嗯，现在是12月31号的晚上，一年之中的最后一天。大家都聚集在多伦多市中心附近等待着新年的倒计时。

　　不过还好，她不是一个人。这次和她一起来参加加拿大冬令营的还有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林夕妍。

　　“嘿！小呆子，你又在发呆！”林夕妍尖锐的声音把兰淇的思绪拉回现实。

　　“今天这么热闹都阻止不了你发呆啊，马上新的一年了你不应该有个新气象吗？”她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打趣地拍了拍兰淇的肩膀。

　　兰淇白了她一眼。

　　“我是在想，“她仰起头，望着这片异国的天空，“这一个月过得真快，快到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就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一股莫名的不舍席卷了她的心头。虽然这不是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土地，也没有她心心念念的人，但是在这一个月里，这片土地留给她的，全是美好的回忆。

　　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再来了。

　　“哎哟，我们兰淇还舍不得加拿大了？”林夕妍笑着，不以为然道，“那干脆让你爸爸给你办留学不就得了。”

　　兰淇咬下一块年糕，边嚼边含糊不清地回答她：“这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抛下所有人来这里啊。”

　　林夕妍像是读懂兰淇的心思一般瞥了她一眼，狡黠地冲着她笑：“别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啦，什么所有的人，还不就是因为我哥。”

　　林夕妍看着她些许窘迫的表情，更加放肆地打趣道，“话说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订婚啊，我可是等着喝你的订婚酒呢啊。”

　　兰淇一瞬间红了脸，要不是因为脸颊已经被刺骨的冷风吹得红透了，林夕妍肯定又拿这件事吃定她了。

　　“怎么可能，这里好吃的好玩的这么多…”兰淇故意提高了声音，以掩饰尴尬。

　　“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你没听过这句话么兰大小姐？”林夕妍哈哈一笑，抬脚便往前走了。

　　兰淇忙追上她，还想解释什么的时候，她迅速地拉住兰淇：“快看，那个电子钟要倒计时了，我们快过去。”

　　兰淇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她拉着飞奔起来。

　　人们都聚集在广场上等着马上到来的倒计时和烟火了，不同肤色，面孔各异，唯一相同的是脸上都是掩盖不住的欢喜神情。

　　林夕妍拉着兰淇来到一个相对人少却又能清晰地看到电子钟的地方，抬手指了指那个巨大的，悬挂在市政厅大厦的亮闪闪的电子屏幕。

　　10，9，8……

　　一双双眼睛殷切又激动地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嘴里跟着一起呐喊，那些眼睛里，都倒映着同样的斑斓。

　　随着倒计时0的到来，一簇簇绚烂的彩色烟花炸响在头顶这片隐约还能看到丛丛乌云的墨色苍穹。原本就亢奋的群众一瞬间沸腾了起来，大家欢呼雀跃。

　　兰淇微微转头，林夕妍扬起的小圆脸被斑斓的烟花映得流光溢彩，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辉。她禁不住扬起了唇角。

　　“兰淇，快许愿！”林夕妍突然扭头，看到兰淇在看她，微微一愣。

　　兰淇回过神，赶紧学着林夕妍的样子合起双手，低下头，站在这片陌生而又美丽的土地，许下了她的新年愿望，也是她每年唯一的愿望。

　　希望，她爱的所有人，都能一直幸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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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阵酸痛感从颈部传来，兰淇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醒啦？”林夕妍的目光由窗外转向兰淇。

　　“嗯…”兰淇揉了揉眼睛，往机舱前方看了一眼。

　　“Ladies and gentlemen，we‘ve arrived at…乘客您好，AC031航班已到达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请您拿好自己的行李有秩序下机，谢谢合作。”中英法三语广播正轮番播报着。

　　兰淇一脸迷茫，“到了？这么快？”

　　“快吗？坐得我屁股都麻了，你倒是睡得香了。”林夕妍伸了个懒腰，面色疲惫地抱怨道。

　　兰淇打了个哈欠，“哎，这也过得太快了，咱们明年自由行再去跨年怎么样？”然后起身从行李架上拽出她的包，“说实话，我还没玩够呢…”

　　林夕妍调皮地眨了眨眼，“好啊，到时候叫上我哥一起，他来买单。”

　　下了飞机，重新踏上了这片生活十七年之久的土地，有种说不出来的怅然。刚进航站楼，林夕妍就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

　　看到她鼻子红红的样子，兰淇忍不住打趣她：“怎么了？在加拿大待习惯了，鼻子对雾霾过敏了？”

　　她揉了揉鼻子，冲兰淇挑了挑眉，“不是没可能，不过也可能是有人想我了。”

　　“得了吧，你是不是在飞机上吹感冒了啊。”

　　兰淇顺势就要摸林夕妍的脑门，却被林夕妍笑着躲开了：“你可得了，看我穿的像只熊一样怎么可能感冒啊，”她顿了顿，“倒是你，离开我哥一个月，是不是很想他了？”

　　兰淇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这个人啊，这个林夕妍口中的“我哥”，已经在她生命中存在了十年之久。直到现在，她还清楚的记得和林子岚第一次相遇的情景，恍如昨日。

　　他七岁，穿着黑色的小礼服，打着纯白的小领结。高高挺立的小鼻梁，墨色的眸子烔烔有神，精致得俨然不像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孩子。

　　他宛如书里描刻的小王子一般不近世俗，她本想过去和他打招呼，却不料被地毯绊倒。小小的她窘迫不已，甚至不敢抬头。那个时候，她是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

　　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走过来把手伸向她。她抬眼，就看到他眼里夹杂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冷漠神情，就那样盯着她看。

　　大概从他伸出手的那一刻起，她就喜欢上了那个小小的，却气场十足的男孩吧。

　　他们两个的父亲是多年的好友，在生意上也有很多来往。而小时候的她非常自卑，不仅不漂亮还是个着实的小胖妞。

　　她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他会选择和她交朋友。

　　林子岚他，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和样貌。那时的她，觉得根本不配做他的朋友。而这种念头，直到现在还时常会从她脑海里冒出来。

　　兰淇一直觉得她是幸运的，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他在身边，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过了边检取完行李，兰淇和林夕妍走出接机口，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秘书，冲林夕妍微微鞠躬。

　　林夕妍有些无奈，放慢了脚步。

　　兰淇拉了拉林夕妍的袖子，小声说道，“你爸的秘书？”

　　林夕妍点了点头，表情带着一丝疑惑。

　　“对，他突然说有事要让我去上海出差一趟，跟他的两个秘书一起，估计一会我就在那边转机了。”

　　兰淇有些吃惊，“出差？去上海？去多久？”

　　“不清楚，他也没说具体什么情况，就是很急。”她无奈地耸了耸肩。

　　兰淇眉头微皱，抓着林夕妍的袖子没有松开。

　　“那…过几天是我们芭蕾舞汇演，你还能来看吗？”

　　林夕妍看到她的表情，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我保证，处理完事情了马上回来看你演出！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哥吗，他的作用应该比我大吧。走啦！”

　　林夕妍和她道别，转身走向两个秘书。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转回头来，冲兰淇晃着手里的手机喊道：“兰淇，我到家给你打电话！”

　　机场人潮攒动，兰淇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余晖里。不知为什么，鼻子有些酸了。

　　她真的…很不喜欢离别的感觉。

　　市区的交通拥堵，父亲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等终于上了高速以后，焦躁的表情才渐渐好转起来。

　　“淇淇，在加拿大玩的怎么样啊？”父亲开口。

　　兰淇从包里拿出一只Prada的男士钱包冲他晃了晃：“这次出去可给你带礼物了啊，下次和叔伯他们说起来别说我白眼狼了。”

　　她才不会告诉父亲这个钱包是她精挑细选了三天才决定下来的。

　　父亲大笑，回头冲她眨了眨眼，：“爸爸其实就要你一份心意懂不？你给我路边随便采株花我都很高兴的，你说是不淇淇妈？”

　　“那还真办不到，加拿大全都被雪覆盖了，你倒是想要野花，”她半开玩笑打趣道，又从包里拿出一个tiffany的盒子，“老妈，也有你的。”

　　母亲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老妈，我这次去也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任务了，你不是叫我多和本地人交流学习英语吗？夕妍帮我录下来了，你听听看口语有没有提高啊。”说着，她打开手机，播放了那段录音。

　　父亲伸手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喝着。

　　母亲很听地很认真，还不时地点头赞许着：“淇淇，你的口语真是提高了不少啊。”

　　这时，父亲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着水瓶还没来得及拧上瓶盖。

　　“淇淇，帮我拿一下手机。”

　　她应了一声，从父亲衣兜里拿出手机，按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了父亲耳边。在她们视线触及不到的前方，父亲听着电话，脸色已经变得苍白。

　　她也没想到，这一通电话会彻底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喂？”

　　在一阵沉默之后，父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由于控制不住情绪而越来越激烈的颤抖。

　　“爸？”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怎么了？”

　　除了父亲没有人听到电话的内容，也没有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沉默着，全然没有理会兰淇。

　　母亲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探身上前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发生什么事了？”

　　他依然没有回答，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速度丝毫未减也压根没有注意到路边停着一辆打着双闪的大货车。

　　而那辆车停靠的地方，正是离他们不远处的正前方。他们以一个疾速，向那辆大货车靠近…

　　焦急的呼喊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紧接而来的就是一声巨大的，如世界末日般的撞击声。

　　那一瞬间，天旋地转。

　　兰淇的头撞猛地到了前方的椅背上，连带着腿部传来的负重疼痛感让她的意识一下子变得模糊。

　　意识在直直地下坠，直到最后一点光亮在她眼前消失。

　　而最后一刻出现在她脑海里的，竟然是还能不能再见到林子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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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一身黑色西装，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正伏在桌案上低头认真地处理着面前的一沓文件。

　　他似乎没办法集中注意力。眉头紧锁，时不时抬起左手，看看手腕上戴着的腕表。

　　今天本来他是要去机场接兰淇的，可他的父亲阻止了他。公司今天人手不够，而父亲有事要外出，他必须亲自在公司盯着。

　　他心存疑惑，偌大的公司居然会人手不够？

　　可是父亲走得很急，容不得他多问半点，走之前还特别叮嘱他，一定要待在办公室里哪里都不要去。

　　转眼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他拿起手机给备注为“淇淇”的人发了信息。

　　“到家了吗？”

　　他轻叹一口气，揉了揉眉心，端起杯子准备到茶水间喝杯咖啡提神。

　　在他倒完咖啡，回去路过父亲秘书办公室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那间办公室的门留着一条缝。

　　本想敲敲门，进去慰问一下，也马上快下班了。

　　可没想到的是，他刚走近那扇门，低沉又冰冷的声音就直冲进他的耳蜗。

　　他说，“林总，兰迅豪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