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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放归 ...

  •   翡玉回去膳厨里,吃饭的人都散去,赶着晌午躲闲打盹。

      巧朵拿着碗躲在炤后,听见脚步声冒出了头顶,瞧清楚人,从凳子上跳起来,“吃饭吃饭,差些叫那些个婆子把菜抢光了,我给你夹了几箸子。”

      翡玉笑了下,因着袖中荷包那点沉重,心里却觉着松快许多。

      “你吃饱了?”

      “吃饱了,你知道她们吃饭抢不过我。”巧朵摸摸鼻子,想起另外一件事,“刚才门房那儿的冬生来找你,说今晨天没亮,有人来找你,本该早点来知会,只是叫府上其他事耽搁了。”

      翡玉抬起头,细眸眨了眨,问:“早上吗?是个老妇人还是个哥儿?可有留了话?”

      “是个年轻的哥儿,说是姑娘你的弟弟,申时他还会来,就在东偏门等,你得空去见就行。”

      “巧朵,多谢你。”她牵起唇角道谢,端起还剩下些饭菜的碗,准备去倒在潲水桶里,走两步又想起什么,两口把饭菜都吃了。

      刷碗的功夫,轻声叮嘱巧朵:“待会儿我去东偏门一趟,厨上若有急事,你就来找我。”

      巧朵知道是她弟弟来了,笑着应承下来,从笼里剔出几个糕点来,用帕子装了:“前头端回来的点心还剩些,那些婆子来抢我没让,姑娘一道带去给弟弟吃。”

      翡玉疑了片瞬,虽然按惯例这些剩下的都赏给下人,不过终究是府里的东西,怕拿出去分说不清楚。只是上辈子弟弟来看她,那时候做点心的手艺还没现在的好,他都不住说好吃。

      点心塞进袖子里,留了两样活儿让巧朵得闲了再做,才回下房去换身衣裳。

      她关上门,瞧了四处的动静,从挨床的墙壁上摸索着找到一个缝隙,再使了力气抽出那块断了半截的石砖,露出石壁里放着的东西。

      灰麻袋子装的,拿在手里有些沉,打开来铜钱碎银都有,把袋子塞满了,都是这些年她攒下来的月例和赏钱。

      翡玉全部倒出来,加上今日的一起数了两边,拿了几块铜钱放在外面,剩余的全部装进袋子,勉强系上口,归回了原位。

      左右看了砖石外头瞧不出异样,才去旧箱笼底下翻出套府上翻年给新做的衣裳,虽然是下人的衣裳,料子花样却比旧的要漂亮,便是府上有仆妇告假回去探亲,穿上府里的衣裳都体面的很。

      她顺手挽了发,簪了银簪又戴了耳珰,旁的能往脸上手上再添的也没有了。

      出门碰上日头正大,春末没进夏去,中午的日头攒足了劲儿晒。

      循着林荫去,到东偏门也要费些脚程,原本南边也有个角门,但两头一边挨着沈家祠堂和国公夫人的院子,另一头又是二夫人和三夫人的院子,下人都不敢往那里撞。偶有杂事只敢从挨着东院修过去的窄巷,往东偏门跑一趟。

      其实往那头去也不显得多好,沈家除去东院,六进的大宅,到哪里去也是脚挨着脚,老夫人院里到东偏门,中间刚好隔了四老爷的院儿。

      翡玉往景宁湖绕了一圈,从湖上的廊桥过去,躲开了那截路。

      赶到东偏门,身上都起了层薄汗。

      冬生瞧见她眼睛一亮,凑近来道:“翡玉姐姐好些日子没来。”

      翡玉歇了歇,从袖中掏了另一份手帕包好的点心塞给他,“无事也不好往这边走,刚巧膳厨里忙,做了点心带给你尝个鲜。”

      冬生是好这口的,迫不及待打开,往嘴里塞了块,满嘴好话:“想姐姐这口多日了,今早那小兄弟一来,我就知道总能把你盼来,刚才一瞧见,唉哟这身衣裳穿在那旁的人身上都觉得是衣裳衬得人好看,姐姐穿上,远远一瞧,哪里还注意得到衣裳,衣裳都叫姐姐穿出了多几十分的颜色。”

      他年纪小,没什么正形,翡玉抿嘴笑笑就过了。冬生悄悄开了小门,看了四下无什么人,放她出去,一道指了方向:“那边有一窝竹生的茂盛,姐姐去那里说话,没人瞧得见。”

      翡玉看了一眼,那窝竹生的确然茂盛,但遮掩着的却是东院一处门。

      冬生瞧出她的顾虑,道:“我日日守在这里,那头门是不大开的,平日里都是车夫拉着马车和马匹过去,贵人万万不会走这里入府。”

      沈三爷惯常入府的习惯,翡玉也知道,多是从朝上下来,马车经过南边府门,便下了马车,入府也多是去书房忙至深夜,方才归寝。

      她思虑间,听见一身‘阿姐’,抬起头对上双明亮的眸,少年人穿着洗白的布衫飞快的跑过来,不住地朝她唤:“阿姐!阿姐!阿姐!”

      翡玉一脚跨在门外,一脚跨在门内,瞧见几年没见,身量已然抽高的弟弟,愣在原地。

      冬生轻推了她一把,小声道:“姐姐愣着做什么,快去吧,时间吃紧呐。”

      “阿姐!”

      翡玉被推到门外,便被一把抱住,少年不过十二岁,抱住她的手臂却十分用力,脸埋在肩窝处,脊背轻轻颤抖。

      她盯着眼下不大黑的发丝,只用一根布带束起,慢慢感觉到肩窝的湿润,她缓缓抬起手抱住跟前的人。

      算起来,已经四年没见了。膳厨掌勺不同别的差使,去跟上头告假总能回去四五天,她脱不开身。从他们村中到城里要走上一天多才能到,用牛马驴总能快些,可贫苦人家用不起牛马,唯一的一头驴那年也给爹爹换了药钱。

      “亭然......”

      他们家原本姓贺,上数几辈都是教书的秀才先生,才冠了姓氏,她原本叫做贺玉,入府前签奴契,主家去了姓添了翡,免得与贵人冲撞。

      伤心难过一会儿,贺亭然抬起头,两只眼睛红通通,又叫了声:“阿姐......”

      翡玉带着他去了竹林后,细细打量他,长得高了许多,也壮了,手掌宽厚,当是在家里常做农活,刚才抱过来跟个小牛犊似的,虽然头发还有些发黄,但比上回跟竹竿一样瘦弱单薄,已经好了许多。

      贺亭然也一样在看她,能摸到两只手,指尖上的薄茧,身子纤细,可见在府中虽不至于做重活,却必然操劳的很,衣裳有折痕,显然是为见他才刚换的。

      “阿姐在这里有没有受欺负,饭吃的饱不饱?”

      翡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府上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去忙,谁闲的欺负人呢?况且我们院里老夫人宽容待下,最是和气,饭食都任由吃。倒是你,怎么这几年,还没有阿姐高?”

      贺亭然笑的赧然:“我和学堂几个比,是要矮些,不过阿娘说,我比他们年纪小一岁,发力的时候还没到。”

      提起阿娘,翡玉自他身后望了望,问:“这回......阿娘怎么没来?”

      “屋后那块地刚起了几筐菜,阿娘紧着天晴下新种,让我搭了隔壁牛二哥的驴车过来,来看看阿姐。”贺亭然说的是,其实也不是,下新种要紧,实则也紧不过来看阿姐一趟,只是阿娘伤心,昨夜里哭了几回,直道对不住阿姐,早晨饭没吃就下地干活去了。

      翡玉虽有些失落,也猜得出几分,每回阿娘来三人哭作一团,见时欣喜,离开时却又是在心里硬生生拉一刀口子。

      “阿娘给你做了新鞋,也不知道合不合适,阿姐试不了,就比划一下,回去我跟阿娘说。”

      贺亭然从布包里掏出两双鞋,鞋底厚实板正,搭头用绣线描了牵牛花的边,乡下没有什么牡丹芍药和海棠,篱笆上两朵牵头花开的最漂亮,就想把最好看的绣给她。

      翡玉红了眼,阿爹去世,阿娘日日夜夜哭,把眼睛哭的不好了,瞧东西都是模糊的。

      “府里什么都有,衣裳一年做三回,让阿娘不要费眼睛做这些......”她一边说,低头往脚上比划,大小是正合适的,也不知道阿娘一个人坐在床边要琢磨多久,才有大小这么合适的鞋。

      “合适就好,合适就好,早晨她还说不要做小了,没法穿。”贺亭然笑,把怀里的布包给她,“里头还有烙饼,天气不热,能放好些天,阿娘捡了母鸡蛋敲在里面,早晨我尝了个,酥香的很。”

      翡玉拿出手帕包好的点心,红着眼笑:“咱们心思想到一起了,你尝尝,这是做给那些贵人吃,吃不完赏下来的。”

      贺亭然小心翼翼打开手帕,捡起一块咬了一口,像品味什么珍馐细嚼慢咽,然后竖起手夸道:“阿姐的手艺,就是村头做厨的婶子,都比不上。”

      他吃了一块就没再吃,当珍宝似的放进袖子,满脸傻气,“这么好吃的糕点,我要带回去给阿娘尝尝。”

      翡玉叫他哄得眉开眼笑,看着贺亭然与父亲相似的眉眼,道:“亭然,我......从府上回家可好?”

      贺亭然愣了下,片刻便瞪大了眼睛,眼眶发红,说话都不利索了,“阿姐...阿姐.....可以回去吗?怎么回去,我、我、什么时候来接你,你住的那间屋子一直都收拾着,就是不知道瓦片结不结实,回去我在爬上去看看,你回去我就借牛二哥的驴车来接你,我现在赶驴赶牛都行,昨日下学还去耕了地......”

      他激动地语无伦次,可抬头看见高门府邸雕饰精致貔貅的角檐,一头冷水兜头,他想起阿姐被买走那日,五两银子去换了爹爹的药钱,白花花的银子比角檐的琉璃瓦还要晶亮。这两年家里的日子好了不少,可要拿出给阿姐赎身的银子,还差的天高地远。

      他咬了咬牙:“阿姐等等我,再今年我过了府试和院试去教书,银子凑一凑......”

      翡玉看出他的不安,安慰道:“赎身的银子我已经攒够了,还有些多的钱,你安心读书。”

      贺亭然讶然:“赎身可是要十二两。”

      翡玉点点头:“做糕点得了贵人赏识,赏银也要多些,刚好凑够,这多一串钱,你拿回去买些好的笔墨纸砚。”

      贺亭然断然推拒不要。

      翡玉:“你专心读书就是最好的,阿姐也要等你日后登科及第,做状元郎的姐姐,嫁个好人家。”

      贺亭然还是不肯接,说自己替人抄书,也能得些闲钱,阿姐的银子便是阿姐的。

      翡玉便不再好多言,目光中看逐渐成长的弟弟,带了更多欣慰。

      后头多聊起贺亭然读书的事情,他这次入城中,也是为了府试找一位能指点文章的先生,三村凑起来的书斋先生学问有限,多数教习读书认字尚可,再甚些《大学》《中庸》,之后的《春秋左传》和《春秋谷梁传》能教的便不多了。于此,贺亭然所写文章三村书斋的先生赞赏有加,却难以指点。

      翡玉在府中,城外的事情能知道的不多,但记得上辈子阿弟院试确是登了榜的,并不用多忧虑。

      “那阿姐准备何时赎身?我好来接你。”

      翡玉有自己的打算,往年逢故去六小姐的生辰,老太太会放一批人,也就是下月头的样子。

      “约莫十来二十天吧。”她也说不准早一天还是晚一天,“也不用来接我,城里使个驴车,就回去了。”

      贺亭然很高兴,好似已经盼到了那日,“我来接你,阿姐别怕我来得晚,到时候叫上罗表哥,他定然比我还高兴,我听阿娘说,舅婶子这些年给他想看了不少姑娘,可表哥都不答应,想来还是把阿爹生前那桩婚事记在心头的,罗表哥这回与我一同院试,若得了功名,姐姐定然不用在受累。”

      “那不过是长辈间吃醉酒的话,阿弟别再说,舅婶子不高兴说风凉话,阿娘听了又要伤心的。”

      贺亭然张了张嘴,才知失言,两人间一时沉默,偏旁漆重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五匹高架大马拖着车舆踏然驶出,黑楠木刻雕的车身镶嵌玉路,幕围下垂银质青节竹纹的徽记,身形高大威猛的车夫往跟前竹林处扫了眼,便收回目光,车舆往东南幽幽而去。

      贺亭然叫车夫吓了一大跳,“国公府上的车夫怎么也长得这样壮,像个上战场打外敌的武夫。”

      翡玉笑了笑,自然没有和他说其中的关系,提起刚才的话:“那你可有找到指点文章的先生?”

      “找到了,就是......”贺亭然苦笑,“先生名声在外,求拜的官家子弟也极多,先生大儒,下头办事的却是个捧高踩低的人,这次来恐怕见不着了。”

      “那不若再看看旁的先生?”翡玉想起上一世亭然提起的先生,“城中好像有一位好像叫做周进的......”

      “阿姐怎么知道我正准备去找周进先生,他是寒门出身,从来喜欢寒门求学的人,想来能见到。”

      翡玉点点头,正准备嘱咐几句,耳旁听到门内的传来口哨声,往偏旁一看,冬生在门缝中挤眼,想是有人过来,不得再留。

      她握了阿弟的手,“阿姐要进去了,你一人在外面多保重,照顾好母亲。”

      “这么快,还不到一刻钟......”贺亭然十分不舍,“那什么时候能再来看你?”

      “下一回你来了与门口那位小哥说一声就是。”翡玉微微一笑,“说不定下一回我已经赎身出府了。”

      贺亭然紧抿着唇,眼睛微微发红,“阿姐放心,我一定好生进学,将来给你和阿娘挣个诰命回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在也不会分开!”

      翡玉笑着,也红了眼睛,她抚了抚弟弟的头,“傻弟弟,我先进去了。”

      贺亭然目送姐姐进府,直到门关上,里面的人再也看不见时,他仍然伫立在原地许久。

      最后叫街贩一声铜锣敲醒,才抬步往外去。

      大宅府邸连成的街道并无什么人,那架极其庄重又垂着银色质地的青竹徽记马车,就显得很扎眼。

      贺亭然往来城中甚少,多看了几眼,目光也带着这辈子可能无法触及的艳羡。

      他看的入神,转过头和那双铜铃似的又凶神恶煞的眼睛对上,冷不丁被吓一跳,咧嘴挤出点笑,准备把头扭去别处。

      可在他还没移开目光时,那个看起来高大强壮又凶巴巴的车夫却伸手招呼他:“你,过来!”

      “我?”他停下,迟疑地指着自己,心里也跟着擂鼓,早前也听说过一些达官贵人蛮不讲理,瞧人不顺眼把人打一顿再扔去郊外,寻常老百姓那他们也是无可奈何,只有受欺负的份儿。

      他迟疑且惊惧,凶巴巴的车夫却极笃定,只又伸手招他,“对,就你,过来!”

      贺亭然有些想跑,可对面的车夫身高九尺,拳头比他的头大,一脚能把人踩碎,心里再三衡量,是去是逃,似乎都不是什么好法子。

      他一闭眼,心一横走过去,拱了拱手:“这位大哥是有何指教?”

      鹏风瞥他一眼,直觉得这读书人跟个呆瓜似的,撇撇嘴抬手叩了叩车轸,“三爷,人到了。”

      里头传出淡淡的声音,“将帖子给他罢。”

      莫名两句,贺亭然全然摸不清头脑。

      鹏风从袖中掏出一物,“我们爷惜才,知你有心读书上进,也愿向城中有名的先生举荐,你拿这张拜帖去寻南阳山谢志先生,必能得他一面,但能不能让他收你做学生,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贺亭然愣住,盯着青竹纹节的拜帖,恍然间一种天上掉馅饼被砸晕了头,已经辨不清是真是假。

      在他呆愣之际,鹏风已经不耐烦的把东西往他手上一塞,挥鞭把马屁股一抽,马车轰隆隆驶出长街。

      贺亭然猛然回过神,拱手朝远处拜下,嘴中却念叨着:“南阳山谢志老先生,南阳山谢志老先生......”

      他越念,脸上越发欣喜,最后眼中渐渐含了泪。

      .

      能见弟弟一次,翡玉一颗心都跟填满了似的,惯是稳妥的人走路都带了些轻快。

      她前脚进了膳厨,后脚跟着邵婆子,眼睛跟挤鱼眼儿一样往她身上挤。

      “你高兴什么?”

      翡玉从大盆拿出醒好的面,在案上和起来。

      邵婆子瞧不上她那个清高样儿,“你以为你和几斤面,做几个糕点就了不起,人家月琴今晚就要送去三爷屋里头,以后就是姨太太,就你还以为自己得了些好处厉害得很,叫人压在底下一辈子都是个厨娘!真的是劳苦命受不起好。”

      巧朵在炤台下听的满肚子气,把手里的干柴在膝盖上一折丢进火堆,抬头道:“邵妈妈何必事事挤兑,月琴姑娘要进东院这是满府人都知道的事儿,你特意过来说,无非是嫉羡翡玉姐姐给月琴姑娘办事得了好处。更何况大家都晓得,月琴姑娘得三爷青眼,将来必定要做姨娘,翡玉姐姐若是要行个方便,也不过去求一句的事。”

      邵婆子叫巧夺说的脸色又黑又红,跳起脚骂:“你个死吊水知道什么,谁羡慕那什么些好处,就她那穷苦薄命相,在府中做一辈子点心也出不了头!你也就是个贱坯子,跟着她做一辈子烧火丫头!”

      巧朵也红了脸,扬起脖子道:“我就愿意给翡玉姐姐做一辈子烧火丫头,也好过你天天跟喝了几缸子老醋,说两句话又臭又酸。你看后厨里谁待见你,敬你年纪大才叫你一声邵妈妈......”

      巧朵寻常不爱说话,骂起架嘴巴却很厉害,桑娘从外头闻声赶紧来,把人一推,忙回头去扶人。

      巧朵自然更不服气,昂起头又要再说,叫翡玉凉凉的一眼看歇了气儿,气鼓鼓的缩回炤下。

      邵婆子气的气都喘不上来,指着巧朵的鼻子,手指哆哆嗦嗦:“你等着,看我今天不替梁妈妈把你个小蹄子的毛都拔了。”

      翡玉不想在这个时节滋事,便是为了顺顺当当赎身回家,也该咽下这口气,也放软了声音劝慰道:“邵妈妈别为个没规矩的丫头气坏自己,她是个不懂事的,说话不知深浅,不如邵妈妈大人大量,那些个没边儿的话听了就过了,饶恕她一次。”

      邵婆子正在气头上,把人甩开,“你少在这里装好人,她寻常跟着你,这些话若不是你说给她听,她能这么顺顺溜溜的讲出来?”

      翡玉知晓辨不清,只道:“我进后厨便认识了妈妈,您也知道我这性子,不爱说什么话,巧朵一心向着我不假,可满院子那么多张嘴,她又爱往外跑,指不定听谁说了满耳朵,回头来被当矛头使了。这般想,老夫人后院也不过我们几个做厨的,若是再争吵起来,可不是正如了别人的意?”

      邵婆子冷笑一声:“你一句话撇的干干净净,真当我是个傻的,受你一句话就真信了?”

      “邵妈妈教训的是,既然是翡玉的过错,便狡辩不得,先给您道不是,巧朵既也做错了,也让她给您赔礼道歉。”

      翡玉福了身,巧朵在炤台后看到,低着头半响,也矮身蹲了下去,“今日是巧朵不言不逊,邵妈妈大人大量,莫要与我个蠢丫头计较。”

      邵婆子倒也不在乎到底是不是真心认错,这事儿本也起于她,再闹下去惊动了梁妈妈,还不如接了台阶见好就收。

      她昂身撞开翡玉的肩膀,掠过一屋子丫鬟婆子,到自己的位置忙活去了。

      彩云来的晚,只看见众人从一处散去,脸上的神色各异,再看邵婆子一脸怨气冲天,那头巧朵红着眼睛蹲在后头,便知应当又是这两边的人斗嘴撒气。

      不过她来可不是探究谁斗嘴谁撒气,干妈嘱咐她务必眼瞧着月琴姑娘的点心,别出了差错,那是关系到东院的东西,弄不好就成了大事。

      翡玉没看见人过来,和好面正切成小团,听到彩云的声音:“姑娘这糕点做好是何时?”

      翡玉记着早上应承王妈妈糕点做完至少要暮时,彩云再问,免不得以为前头在催,便问:“得道暮时去了,可是前头在催?”

      彩云道没有,也没再说什么,就在一旁看着闲聊几句,偶尔递些个什么东西。

      其实做糕点看着得趣,可久了也不过是个细致又耐心的活儿。捏花、翻料、调味、上色,反反复复的做。

      翡玉在捏后头的花瓣,用细描刻刀画出花瓣的纹理时,彩云打了个呵欠,“我瞧外头师傅都爱用模子,面团塞进去一顶,样子就出来了,你何不照做?”

      翡玉笑:“模子有模子的好,不过每个糕点做出来的花样各有形状,也不一样。”

      待日头西斜,几样东西装进食匣,王妈妈如时侯在外面。

      翡玉亦知规矩,并不多话,只是在王妈妈递来荷包时,又塞了回去。

      王婆子赶时间,摸着荷包问她:“什么意思?”

      翡玉小声道:“您赶急,奴婢不好耽误,这荷包权当孝敬您,也好让奴婢问问妈妈,下月出府那事。”

      王婆子‘哦’了声:“那事啊,月琴姑娘问了,老夫人说照往年规矩不变,到时候你只管递上去,交了赎身钱,再过官府文牒,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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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放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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