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兵临城下》lindsaywillhite

3、路易莎

　　从马车上下来，路易莎第一次见到国王的城堡。据乔纳森爵士所说，这座城堡是西里斯一世在赢得占月之战后建成的，距今已有快两百年的历史了。城堡的主楼上对立着两条灰狗，中间的剑上有两颗五角星，最下方是他们的家族箴言。永远纯粹，她抬头注视着缠绕的字母，在心中默念。
　　“今天不能出岔子，”走在最前面的母亲转过头，对路易莎和身边的哥哥姐姐说，“尤其是你，阿黛莱德。”她朝黛拉点了下头。
　　“好嘛。”黛拉嘟囔着，在母亲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伊利斯捂着嘴在一边偷笑。路易莎有点担心地注视着他们，除非是在黛拉觉得真正需要严肃的场合，她几乎很少把母亲讲的话当一回事，特别是那些让她循规蹈矩一点的。路易莎不知道今天算不算需要严肃的场合，尽管他们要见的是国王和王后，还有两位王子殿下。
　　她往姐姐身边凑近了一点：“你紧张吗？”
　　“有一点点，”出乎她意料地，阿黛莱德点了点头，“我听说沃尔布加王后很吓人。你还记得那个歌谣吗？‘红头发的女人魂断高台，王后身穿黑袍缄默不言。'人们都说那位女士的死和她有关系，要是真的是她杀的人，那我们不是要去见一个杀人犯吗？”
　　路易莎感觉背后一凉，慌忙伸出手捂住她的嘴：“你不要胡说，王后陛下怎么会是杀人犯，父亲说过歌谣只是民间的谣传而已。”
　　黛拉一耸肩，把她的手挪开。“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啦，你看看你，吓得脸都白了。”她笑嘻嘻地跑向伊利斯，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在有一些时候——比如现在，路易莎都会羡慕姐姐说完就把自己说的话忘在脑后的本事，她随口说的话让她浑身发抖。王后不会杀人，也没有什么红头发的女人，都是胡编乱造出来的，她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她还没有见到王后，但她坚信王后不可能是个杀人犯，杀人犯是不会坐在王座上的。她努力把这些想法放到脑后，小步跑跟上了前面的家人。
　　走过吊桥，国王和王后就站在城堡的大门口等着他们。国王跟母亲描述的一样高大，头发已经有些灰白了，王后比他矮一些，却也比母亲高了半个头。她很漂亮，看起来只有三十岁，黑色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灰色的眼睛冷冰冰的，比国王看起来更像国王一点。虽然她看起来并不友好，但不像一个会杀人的坏女人，这点至少让路易莎松了一口气。
　　他们挨个向国王和王后行礼，父亲走上前，弯腰亲吻了王后的手背，国王则给了母亲一个拥抱。“好久不见了，玛丽，”他说，路易莎看到母亲的眼里有泪花。“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西里斯，雷古勒斯，快出来给玛丽姑妈和艾尔伯特·莱弗利大人行礼。”王后朝身后催促道，路易莎这才意识到两个王子也在场。她看着他们走出来，高一点的男孩显得有些别扭，他们朝她的父母行了礼，又向她和黛拉鞠了一躬，她们也行了屈膝礼。等到他们都站起身，路易莎才得到机会快速打量他们，他们都继承了父母的灰色眼睛和深黑的卷发，只是西里斯长得更像王后，也显然不如雷古勒斯王子那么习惯这种场合。
　　直到走进城堡里，路易莎身边都没有人说话。在得到参观城堡的旨意后，她和哥哥姐姐就跟在两个王子身后，而大人们向别的地方走去。她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只能低头一直向前走，中间上了几层楼梯，又转过好几个转角，都只有油灯和从窗户里透进来的光作为照明。
　　“这里可真暗，”她听见黛拉对伊利斯小声嘀咕，“难怪王后要板着个脸。”
　　路易莎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立刻转头瞪着她，希望自己的瞪视看起来吓人一点，这句话要是被王后知道了，他们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伊利斯用力拍了一下黛拉的胳膊，她吃痛地叫出声来。“你还叫，”伊利斯压着嗓子威胁道，“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你的胡说八道，你可连叫都没机会叫。”
　　“别紧张，”西里斯回过头，脸上竟然是一副高兴的神情，“我不会告诉她的。不过老巫婆可不止板着脸一种表情，她还会大吼大叫。”
　　“大吼大叫不是表情，”雷古勒斯提醒道，“板着脸也不是。如果她听到你喊她老巫婆，还会把你关进房间里，你知道那是什么表情的。”
　　“也不过就是大喊大叫，”西里斯不客气地说，“而且你也喊过她老巫婆。”
　　雷古勒斯的脸一下子变红了，“那是因为你逼我！”他气急败坏地说，西里斯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路易莎愣在原地看着他们拌嘴，她看了看哥哥，他的嘴张成了一个滑稽的椭圆形，反而是黛拉兴冲冲地听着，仿佛再听几句她就要开始拍手叫好了。
　　“你们为什么喊她老巫婆？”黛拉好奇地问，西里斯和雷古勒斯同时看向她。
　　“阿黛莱德！”路易莎忍不住了，她为姐姐的举动感到羞愧，母亲说的对，黛拉根本不知道做事的场合。王子们肯定要生气了，她绝望地想着，就算他们私下里给王后陛下起绰号，也绝对不代表姐姐也可以这么做，这些基本的东西连七岁的她都知道。
　　她用求助的眼光看着伊利斯，伊利斯明显不比她为黛拉的行为感到更光荣，他的脸以奇怪的方式扭曲着，垂在两侧的手握成两个拳头，一动不动地盯着黛拉。哥哥姐姐经常打闹，她第一次见到他对黛拉沉下脸色。“这不是你该问的，黛拉。”他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
　　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下，西里斯却显得有些困惑，“你们为什么这么生气？她也没说错什么啊。”
　　路易莎和伊利斯面面相觑，王子的话让他们真正地手足无措起来，她感到自己的脸颊在烧，到嘴边的话此刻一句都说不出来。黛拉站在原地，盯着脚下，雷古勒斯用难以言喻的眼神打量着她。
　　过了好半天，黛拉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我不应该问这么多的，我只是太好奇了，王后陛下看起来这么漂亮，我怎么样也没办法把她和老巫婆联系到一起。”
　　西里斯笑了起来，“这没什么的，总不能因为她是王后就一句都说不得了吧。她就是对我和雷吉太凶了，整天骂我们，所以才叫她老巫婆。要是你们也想，随时都可以这么喊她。”他说完后问雷古勒斯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其实她也没那么吓人吧，”雷古勒斯小声说，“她只是比较严厉。”
　　西里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因为她对你更满意，我才是那个不守规矩的。”他看向路易莎，她被他突然望过来的视线惊到了，不知所措地在裙子上抹了一把手心里的汗。“你肯定可以和雷吉做好朋友的，路易莎小姐。”
　　“这将是我的荣幸，殿下。”她用颤抖的声音说，心里冒出来一个更可怕的念头：老巫婆在故事里都是会杀人的。黛拉的话再一次在她脑中响起，王后是老巫婆，老巫婆杀人，王后杀人，这三个短句不断地交替着出现，让她战战兢兢地跟着另外四个人继续向前走。
　　“你可以抓着我的胳膊，”西里斯放慢脚步，直到路易莎走到他身边，这么对她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是你看起来很害怕，所以可以抓着我的胳膊。”
　　原来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她懊恼地想，然后抬起头看着西里斯。他很高，比伊利斯还要高。“所有害怕的人都可以抓您的胳膊吗？”她努力开了一个玩笑来缓解被识破心情的慌张。
　　西里斯果然被逗笑了，他把左胳膊递给路易莎，“只要不用力扯就可以，不然我可就没有胳膊了。”
　　于是路易莎接受了他的提议，尽管她很不习惯和别人的接触，甚至连母亲都很少和她拥抱，肢体接触让她感到别扭，但不应该拒绝一位王子的好意，尤其是在这种情境下。
　　雷古勒斯凑到西里斯边上和他飞速地说了几句话，路易莎看到西里斯皱起眉头，“我说了我不信她那一套，而且这是我们的表妹，不是别人。”他有些生气地说，雷古勒斯瞥了一眼他的胳膊上路易莎的手，没有再说话，加快脚步走到他们前面。
　　又下了几截楼梯，他们走到了宴会厅，路易莎为宴会厅之大吃了一惊，松开了抓着西里斯的手，她原以为莱弗利庄园的宴会厅已经够大了，可这里有足足家里的宴会厅的三倍那么大。数百根蜡烛把整个大厅照得通亮，彩色的缎带挂在天花板上，角落里十个乐手组成的乐队演奏着欢快的曲调，长桌的从头到尾都摆满了菜肴，有好多道路易莎甚至说不出名字。国王不愧是国王，她在心中暗暗感叹，这里的餐点的数量够最起码五十个人饱餐一顿了，她很想知道如果他们吃不完——也一定吃不完——这些菜都会去哪里。
　　最里头的墙上有一面浅灰色的旗帜，从天花板一直垂到距离地面仅有三米的位置，上面绣着布莱克家族的徽章。王后身着蓝裙坐在旗帜下的座位上，头发从垂在脑后的发髻变成盘在头顶的编发，嵌着数不清的宝石的王冠戴在那上面。她身边的国王同样戴着王冠，相比王后的宝石王冠，他的就显得高得多，大得多。她的父母并排坐在长桌的一侧，与国王挨着头密切地交谈着。
　　她跟着哥哥姐姐的脚步走到走到父母的座位下的一阶，那里是他们和王子们该做的地方。长凳比她在远处看到时所以为的要高，迫使她先背对着桌子坐下，再把两条腿摆到桌子下。黛拉提着裙摆，跨过长椅坐下，路易莎希望自己也能有她那么高。她只需要再高一点点，就可以毫不费力地跨过长椅了。
　　等到其他的达官贵族也进了宴会厅，国王便宣布了晚宴的开始，这时路易莎才发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了，她往盘子里舀了好几勺土豆泥，又夹了一块面包，香味往她的鼻孔里钻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再顾及细嚼慢咽的餐桌礼仪了。除了雷古勒斯还能做到慢慢地吃，其他三个人的吃相并没有比她文雅太多。
　　“黛拉，你过来一下。”路易莎听到母亲的声音，放下手里的刀叉看着姐姐，黛拉满脸疑惑地回看着她，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伊利斯催着让她快点去后她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拖着脚步往上走。路易莎为她捏了一把汗，不断地提醒自己国王和王后是不会知道他们在城堡里的对话的。
　　没过多久，西里斯也被喊了上去，这下连雷古勒斯都停下来往他们的方向看。“你觉得他们会要去做什么？”路易莎不解地问雷古勒斯，雷古勒斯目不转睛地盯着西里斯和黛拉，抿着嘴没有说话。
　　直到两人回来路易莎才继续开始吃饭，烤得热腾腾的面包已经凉了，面包皮也变得有些僵硬。她从两人比面包还僵硬的表情看出来刚刚找他们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说什么了？”她急切地问道，心砰砰直跳，要是他们的对话真的被听见了，那大家都完了，“是不是他们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如果只是这个倒好了，”黛拉黑着脸，“反正也就是挨几顿骂。”她说完愤愤地叉起一块羊肉塞到嘴里，恶狠狠地嚼着。路易莎更不安了，她想不出什么事情比挨骂更糟糕。
　　“那到底是什么？”她追问道。
　　“他们让我娶你姐姐。”西里斯阴沉地说。
　　“可是黛拉很漂亮啊。”路易莎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西里斯迟早会娶人，黛拉也迟早要嫁人，所有人到最后都会结婚。黛拉又漂亮又聪明，西里斯是未来的国王，好多小姐都梦想着以后当王后呢。
　　黛拉半无奈半气恼地看向她，“这不是漂亮不漂亮的问题，我不喜欢西里斯王子，他也不喜欢我，我们都不想跟对方结婚。”西里斯接着她的话抱怨了好一大堆，路易莎都没有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