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桃》远大志向

42、四十二章

　　桃桃坐在后座，捣鼓箱子里秦树礼小时候的东西。秦树礼小时候每年都得奖状，桃桃全都拿了回来，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优秀少先队员...秦树礼得了一遍，想想自己，只有一张进步奖状和幼儿园得的古灵精怪奖，桃桃撇撇嘴。
　　秦树礼的作文本，随便翻开一篇，都是优秀。
　　秦树礼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桃桃。
　　“假如我是一只小小鸟……”秦树礼记得，这是写保护环境的，小鸟的家被破坏，最后只剩自己一个生活的故事，当时还在校报上刊登过，得了六块钱稿费。
　　“我是一只小鸟，森林里那棵最高最茂密的树，就是我的家。我和我的哥哥生活在一起，每天早晨…”囫囵吞枣，大概翻了一遍：“悲剧...”
　　扔到一旁，不想看了，桃桃又拿出一个旋转木马，拧紧弦，还能发出声音，咔吱咔吱的，听着好像卡农。
　　红灯，停下车，伸了个懒腰：“晚上吃什么饭？”秦树礼问。
　　“什么都可以。”桃桃声音低沉，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秦树礼扭头，她正捧着那本族谱发呆。
　　“怎么了，看它干嘛？”桃桃好像泄了气的皮球，在后座缩成一团，东西被她摆了一后座，乱糟糟的：“是不是每一家都有族谱？”
　　绿灯，秦树礼启动车子：“应该是吧。”
　　…又没有声音了，秦树礼专心的开车：“明天我们就要回去金秋了，今天回去好好休息。”
　　“……”
　　“怎么了？”
　　“……”
　　“桃桃？”
　　…
　　“我都不知道我爸爸妈妈的样子……”桃桃看着秦树礼的那张全家福，轻声说。
　　秦树礼心里咯噔了一下，紧紧握住方向盘。
　　“前两天我去给外公送百寿图，你记得吗？”
　　那一天桃桃还送给他了一幅毕业礼物，秦树礼点点头：“嗯。”
　　“我看到了外公的日记本…我不是故意的，他睡着了，我不小心看到本子上有我的名字，我就看了一眼……”
　　秦树礼有些紧张，觉得这个时候开车不是太好，就把车子在路边缓缓停下，扭头：“然后呢？”
　　……“外公好像不喜欢我……”
　　“怎么可……”
　　“因为我的妈妈是因为我才去世的……”
　　…“桃桃……”
　　“不敢相信对不对，我偷看了外公的日记本，他说如果不是因为我，我妈妈就不会死去，我才知道知道我的妈妈……叫……小凤……她长的……很……很漂亮，都是因为我，外公说……都是因为我……”

　　秦树礼心砰砰跳，解开安全带，打开后座的门，他经常帮桃桃擦眼泪，伤心难过或者受伤时，他也经常吐槽桃桃是个小哭包，往往都是无奈的好笑的，可有两次，他是带着万分的心疼，给桃桃擦眼泪，一次是老黄去世的时候，一次就是这个时候。
　　桃桃真的伤心时往往是隐忍不发的，积累到一个量，忍无可忍，她才爆发。
　　就像这时。
　　秦树礼突然想起，那幅画还在桃桃卧室，他曾经奇怪她为什么还没送出去，桃桃只是回答说想要改一改他就相信了。
　　那几天她总是以要减肥为由不下去吃饭，现在想想，她可能只是害怕面对外公。
　　秦树礼在这个家生活了十几年，有些事他看的很明白，他也曾觉得外公对桃桃不够亲切，也不怎么管桃桃，他将桃桃大部分的事情都托付给了王姨，但也只以为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方式而已。
　　桃桃说的话，为秦树礼带来的震撼不可谓不大。
　　秦树礼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缓缓的搂住她的肩膀，任她哭泣，哭个痛快。
　　秦树礼一直说，桃桃情绪转化的很快，但那只是未到伤心处。
　　过了好久，一排路灯刷的亮了起来，桃桃还趴在自己胸前抽泣。
　　秦树礼坐在车上，看着华灯初上，远处的高楼，近处的废墟，路上的行人没有几个，第一次感到内心的惶恐，这一刻，有感而发，可能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踏进老院子，他突然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他一无所有，没有亲人。
　　他可以托付生命的，好像只剩下了怀里这个女孩，他所有的感情，开心的不开心的，大部分都和她有关，他又比桃桃好到哪去呢，他不也是孤身一人吗？
　　秦树礼紧紧搂住怀里的宝贝，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轻轻叹了口气，他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

　　桃桃将脸埋到秦树礼身上，泪水打湿了他的胸前的衣服，她其实并不想哭，很久之前她就知道外公不是特别喜欢她，她见过别人的外公的样子，外公很少抱她，除了简单的问候以外很少和她聊天，尤其是自己懂事以后，更别提陪她玩了。
　　长大以后她就隐隐约约怀疑过，那个日记本，她是故意看的，故意往前翻，看到外公写到“桃桃越来越像你，我不敢面对她，我一看到她就想到你小的时候……”
　　再往前“桃桃问你去哪了，我没有回答……”
　　再往前“小凤，如果没有桃桃，你也不会这样早的离我而去……”
　　日记本里夹着一张照片，十七八岁的少女，她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她差一点以为那是自己的照片。
　　桃桃努力的恢复日记本原样，抱着画轻轻走出了书房，她很慌乱……
　　她坐在床上，看着那幅百寿图，告诉自己，活该外公不喜欢你…
　　……

　　将所有的秘密说出来，加上现在不在家，不用害怕看到外公，桃桃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慢慢的不哭了，秦树礼松了一口气，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桃桃抿了一口水，抬头红着眼睛看着秦树礼。
　　“怎么了？”
　　“不甜。”桃桃说。
　　“……”
　　秦树礼捏了捏桃桃的鼻尖:“不怕蛀牙啦？”
　　“王姨又不在。”想到家，桃桃又有点难过:“我们可以在这里呆两天再回去吗…”桃桃小心翼翼的提出来。

　　“随你……”

　　桃桃喝了一大口水，偷偷看了一眼秦树礼，有些不好意思。
　　秦树礼坐回驾驶座，后座被弄的一片狼藉，桃桃又爬到副驾驶座来。
　　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吃什么。”
　　“点外卖……”桃桃看了看秦树礼胸前衣服上明显的水渍，自己眼睛也挺紧绷，估计又得肿。
　　不知为什么，自己总在秦树礼面前哭，多不好意思……

　　晚上吃饭时，王姨打电话问明天什么时候回去，桃桃听到以后，眼巴巴的站在秦树礼面前，也不说话，肿着眼睛看着他。
　　即使有再多工作，秦树礼也实在说不出口明天几点回去，只能告诉王姨丽秋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过两天回去……
　　桃桃舒了一口气，开开心心的去拆外卖，因为她今天心情不好，这里全是她喜欢吃的平常秦树礼不让她吃的东西。
　　趁着秦树礼打电话的空，桃桃一口气喝掉半瓶冰可乐，打了个嗝，坐下啃炸鸡。
　　秦树礼刚挂了王姨的电话，一个工作电话就打了过来。桃桃可乐喝的太猛，炸鸡没吃多少就饱了，趁着秦树礼没来，一口一口的抿着可乐喝。
　　等秦树礼挂了电话回来，桃桃的杯子里的可乐不见了，只剩下冰块了……
　　秦树礼晃了晃空杯子，瞪了一眼桃桃，坐下来吃饭。
　　大口冰可乐吃炸鸡的报应就来了，桃桃一晚上跑了六次厕所，拉肚子，一开始不敢告诉秦树礼，后来实在难受就去敲秦树礼的房门。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秦树礼还没睡，桌子上散落着一堆文件，笔记本电脑还亮着……
　　桃桃讨好的看着秦树礼：“树礼，我拉肚子了。”
　　……
　　幸好总统套房中有备着常用药，秦树礼扒拉出来一盒蒙脱石散，桃桃看着石灰样子的药，有点咽不下去。
　　热水一泡，还有点甜……是个好药。
　　桃桃以为秦树礼会训她冰可乐的事情，没想到秦树礼只是给她泡了个药，看她喝完，告诉她如果还不舒服就去医院，就上楼了。
　　桃桃有些不习惯，但吃了药确实好很多，跑了两躺卫生间以后肚子也不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八点半了，桃桃打开门，秦树礼的门打开着，他还是像昨晚一样坐在书桌前处理工作，听到动静头也不抬：“还拉肚子吗？”
　　“不了。”
　　“锅里有白粥和鸡蛋，去吃吧。”
　　桃桃小时候贪凉，秦树礼惯着她，王姨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时时刻刻盯着她，她就经常拉肚子，后来秦树礼管着她，不让她吃那么多凉的东西，她才好些。
　　桃桃站在门口，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就下楼了。
　　秦树礼看了一眼桃桃下楼的背影，皱了皱眉……

　　桃桃早晨没胃口，白粥是甜的，放了红糖，垃圾桶里还有两份打包盒，看来秦树礼已经吃过饭了。
　　想起来昨天凌晨他在工作，今天早晨起来他又在工作……
　　应该很辛苦吧，桃桃想。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秦树礼真的已经是一个大人了，和自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