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桃》远大志向

33、老黄

　　九点四十晚自习下课，秦树礼和房莱结伴回家。
　　天渐渐降温，刮北风，中午热的穿短袖，晚上回家套上校服还有些冷。
　　秦树礼先到家，房莱还要拐个弯，住在这里骑单车上学的没有几个。
　　和房莱说了再见，秦树礼拿钥匙从侧门进，还没插钥匙，侧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秦树礼突然发现今天家里好像有点不太一样，院子的灯都打开了，别墅的门也敞开了，屋内大亮，按理说这个点大家应该都睡了，王姨会给他留一盏灯，但也没那么亮过。

　　放下车子，秦树礼拿上书包往屋里走。
　　屋里只有沈老爷子一个人在，电视机也没开。
　　“外公。”
　　沈老爷子不知在想什么，听到秦树礼说话吓了一跳，可能是坐的久了，声音有些嘶哑：“放学回来啦？”
　　秦树礼去厨房倒了一杯水，纳闷道：“您怎么还没睡？”王姨也不在。

　　“老黄不见了，桃桃他们都去找了，我在这里等等，等他们回来。”
　　秦树礼愣住了，确实，今天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往常再晚老黄都会在门口迎接他。
　　秦树礼放下水杯：“老黄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王说，今天下午吧…一直都没见它...老黄年纪也大了...”欲言又止，秦树礼知道外公想说什么，一时竟然有些喘不过气来：“桃桃他们去哪里找了...”
　　沈老爷子反应了一会儿，好像没听到秦树礼在说什么，秦树礼加大音量又问了一遍：“外公，桃桃他们去哪里找了？”
　　“去物业...去物业，看监控，看看老黄是不是跑出去了。”
　　秦树礼点点头，往门外走去，习惯性随手关门，沈老爷子突然叫住他：“不用关门，万一老黄跑回家我也能看到。”
　　关门的手顿住，门留了一条缝，秦树礼向物业跑去。

　　刚刚跑到一半，就碰到王姨牵着桃桃往回走。
　　桃桃是个爱哭鬼，小时候是，长大了也是。
　　秦树礼停住脚步，跑得有些急，双手扶膝，大口喘气。
　　桃桃看到了秦树礼，哭着冲上去抱着他：“树礼，都是因为我，老黄才离家出走的…”
　　秦树礼听着耳旁压抑的哭声，从很久之前，桃桃就有了性别意识，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总是缠着自己让自己抱。
　　秦树礼弯着腰轻轻地拍着桃桃的背，安慰着她，这一刻，因为老黄的走失，桃桃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奶团子桃桃。
　　王姨走了上来，冲着秦树礼摇摇头：“老陈还在看监控，今天下午桃桃放学才发现老黄不见的，我也是老糊涂，一下午没看见老黄也不知道。”
　　看着桃桃哭的那么伤心，王姨也不好受：“老黄从没有偷偷跑出去过，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肯定是……是因为我……我今天早晨迟到，踹了老黄一脚，把它……踹……踹痛了，它生气离家出走了……都怨我……”
　　早晨桃桃只顾玩手机，有点迟到了，匆匆忙忙收拾东西去上学，老黄还总是缠着她，一个不注意差一点把她绊倒，她一生气就踹了老黄一脚，没多大力气，和平常闹着玩一样。
　　“和你没关系的桃桃，老黄它……可能只是跑出去玩了，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秦树礼安慰她。
　　桃桃想了想，觉得哭不能解决问题，松开秦树礼，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唤着老黄的名字。
　　王姨这才悄悄告诉秦树礼：“找了好几个小时了，后来没办法，老陈去物业看监控，一帧一帧的看，已经看到下午四点了，估计也快知道老黄往哪走了。”
　　秦树礼抿抿嘴，跟上桃桃，陪着她将平常带老黄散步的地方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沈家。
　　老黄从桃桃出生就在这个家，秦树礼没来之前，桃桃唯一的玩伴就是老黄，它原来有个名字叫毛毛，后来桃桃长大，总是学电视剧里喊它老黄，它也就变成了桃桃的老黄。
　　桃桃站在门口，好像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北风越刮越猛，桃桃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秦树礼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拥住她：“先回家，等陈叔看完监控回来，我们就知道老黄往哪里去了，我再陪你去找。”
　　桃桃被秦树礼强制性带回了家，门依旧开着，王姨刚刚看有秦树礼在陪着桃桃，就提前一个人回来陪老爷子。
　　沈老爷子还是那样坐在沙发里，不动。
　　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陈叔回来了，桃桃跑过去问：“怎么样了，往哪走了？”
　　陈叔有些纳闷：“老黄没在监控里出现，前后有监控的地方我都看了，奇了怪了，家里都找一遍了吗？”
　　蓝山庄园极其注重业主隐私，监控范围只有每栋别墅大门外的角角落落，陈叔将整栋别墅周围的监控看了一遍，都没有发现老黄。
　　王姨和桃桃在发现老黄不在屋里时就已经前后院找了一遍了：“都没有……都没有，我都找了一遍了，它肯定是生我的气了……”桃桃又开始落泪。
　　秦树礼抽出纸巾递给她，“既然确定老黄没出去院子，那它肯定还在家里，我们再去找一遍好不好。”
　　桃桃点点头：“好……那它在家里为什么不理我啊……”
　　秦树礼抿抿嘴：“可能它晕倒了或者睡着了…”
　　桃桃擦干泪，又把别墅内部找了一遍，没有，甚至床底也翻了一遍。
　　其实这时候桃桃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了。
　　往后院走去，桃桃还在喊着老黄，期待着老黄听到能给她一点动静，嗓子已经哑了，从放学回来以后，她滴水未进。
　　沈老爷子很少往后院走，后院的别墅门窗紧闭，除了每个月雇人打扫以外，也很少有人进去。
　　大家把后院翻了一遍，甚至草丛也扒了，都没有，唯一的可能就在别墅里了。
　　没人说话，只有桃桃哭着说：“是不是跑进那个房子里出不来了？”桃桃指着后面那幢别墅。

　　王姨陈叔没有说话，都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老爷子，秦树礼不明所以也感觉气氛非同一般。
　　沈老爷子没有说话，背手站在灯火下，有一种不真实感，一时间竟只有风声和桃桃的哭声。
　　沉吟片刻，沈老爷子开口说话了：“小王，去我书房，左边第二个抽屉拿钥匙。”
　　王姨一时愣住了，待反应过来以后：“哎，好。”

　　……
　　一行人拿着钥匙往后院别墅走去，沈老爷子跟在最后面。
　　后院别墅与前院相比更具有艺术性，其是走廊，全都用了镂空花钿技术，陈叔打开走廊的灯，在灯光的照耀下，王姨找到了大门的钥匙，插进去，老式的门锁，锁芯有些生锈，缓缓转动……
　　北风越刮越猛，吹倒了走廊花架上空着的塑料花盆，吓了所有人一跳。
　　秦树礼离得近，弯腰捡起，起身，突然觉得花架后面好像有东西，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老黄。
　　秦树礼第一时间挪开空着的花架：“桃桃，老黄在这。”
　　花架上的花盆哗啦啦全都掉了下来，摔在地上……
　　动静那么大，可老黄却一动不动。

　　老黄死了，在桃桃抱住它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了，所有人也都知道了。
　　沈老爷子没有惊讶，好像早就预料到了。
　　桃桃没有出声，也没有哭，而是静静的趴在那，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抚摸着老黄的头。
　　她原本还心存幻想，安慰自己，老黄应该只是晕倒了。
　　她也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坚持找到老黄，如果一直找不到，她就可以认为老黄应该在某个地方流浪，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秦树礼想要把桃桃拉起来，被桃桃挣扎开。
　　王姨也不忍看到这个场面，自从发现老黄躺在花架后面，她就一直不停的流泪。
　　沈老爷子走上前，扶着走廊的扶手，站稳，和王姨对视一眼，缓了一会儿，颤抖着声音：“树礼，把桃桃拉起来。”
　　秦树礼红着眼眶，不顾桃桃剧烈的挣扎，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桃桃大声的哭，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脸颊，痛苦的好像要昏过去一样。
　　沈老爷子缓缓走上前，弯腰，抚了抚老黄禁闭的眼睛，把它抱了起来。
　　老黄体重不轻，老爷子第一次没抱起来，第二次咬牙抱起，身子踉跄了一下，被陈叔扶住。
　　沈老爷子抱住老□□冷的身子，在陈叔的搀扶下缓步下楼：“辛苦你了，老伙计。”

　　……陈叔在苹果树下挖了个一米多深的坑，刚好放下老黄，王姨把老黄最喜欢的玩具放在了它的身旁，那是一个手工缝制的骨头玩偶，它陪着老黄走完了它这一生，已经非常破旧了。
　　……
　　秦树礼紧紧抱着桃桃，当看到外公捧起土盖到老黄身上的时候，桃桃再也忍不住，挣脱来跑去阻止外公。
　　桃桃使劲将老黄身上的时候土排掉，嘴里一直嘟囔着：“不可以，不可以……”
　　沈老爷子一把抓住桃桃的手腕，看着她：“听话，和老黄告个别…”桃桃哭着摇头，沈老爷子抓着桃桃的手，轻轻放在老黄的头上：“老黄累了，我们让它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