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桃》远大志向

28、新年快乐

　　期末考试完就是正式寒假了。
　　离过年还有十天左右的时间，新衣服、鞭炮、对联福字、各种年货，都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王姨这两天忙的不可开交。
　　往年，每逢春节，王姨的儿子儿媳都会带着孙子从美国回来，王姨会提前准备好各种年货，包好饺子放进冰箱里，高价请一个临时工，帮助沈老爷子挂春联放鞭炮，过了十二点下水饺。
　　然后就大撒手和自己的家人过一个春节，大年初二再回来。
　　陈叔更不用说了，还要照顾年迈的父母。
　　两人曾经商量过值班一人一年陪着沈老爷子，遭到了沈老爷子的反对，过年谁家不求个团团圆圆，聚到一起吃个团圆饭。

　　桃桃最不喜欢的就是春节，每年春节那两天，就是她最孤独的时候。
　　外公不喜说话，一直在书房呆着。
　　而且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一个陌生的阿姨在家里，自己不认识。
　　桃桃除了玩玩具和自言自语，就不知道干什么了。
　　每到过年就是王姨最愁的时候，可今年却有点不一样，因为还有秦树礼在。
　　即使秦树礼说自己可以，王姨还是高价请了个临时工。
　　除夕夜前一天，王姨一大早就起床包饺子，两种味道，一个是韭菜鸡蛋的，一个是牛肉大葱的，临时工已经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王姨在和她说注意事项。
　　桃桃坐在王姨旁边，拿着偷偷抠出来的面，揉啊揉，煞有其事的包了一个啥也不是的空气饺子，往秦树礼嘴边递去，秦树礼装作吃了的样子，嚼了嚼：“真好吃。”然后继续帮忙擀饺子皮。
　　桃桃捂着嘴笑，放下手，小脸蛋变成了一个大花猫。
　　哪个门贴什么样的对联，王姨都安排好了，交待秦树礼千万看好桃桃别让她偷玩鞭炮，桃桃哼哼唧唧对王姨的嘱咐很是不满。
　　等一切收拾就绪，王姨收拾好东西回家过年去了。

　　客厅里冷冷清清，平常不觉得空荡，可在邻居家张灯结彩，院子里四世同堂聚在一起烤肉的热闹相比...
　　所以桃桃不喜欢过年。
　　秦树礼握紧桃桃的小手，小家伙还在为王姨的离去掉眼泪。

　　第二天，不知道是不是临时工阿姨做的饭不合桃桃的口味，桃桃吃的很少，连平常一半都不到。
　　王姨不在，是秦树礼照顾她吃完早饭。
　　吃完饭秦树礼将王姨交代他的东西拿出来分好，牢记王姨叮嘱的，吃完午饭再贴春联。
　　桃桃一个人在院子里骑车，隔壁邻居应该是通宵烧烤派队，小彩灯也没关，还在一闪一闪的亮着，桃桃趴在墙上，使劲垫脚才能看清楚。
　　秦树礼收拾好东西来到她身后，塞给她嘴里一个大白兔奶糖，桃桃最喜欢吃大白兔奶糖。
　　“看什么呢？”
　　桃桃指指对面的彩灯，又指了指自己家，一边嚼着糖一边问：“为什么我们没有那个？”
　　秦树礼没有回答，而是摸摸桃桃的头，想了想：“桃桃，你以前都是怎么过春节的呀？”
　　桃桃掰着手指头回想：“吃饭饭，看电视，睡觉，玩玩具……”
　　“那…都是谁陪着你玩玩具啊？”
　　“我自己啊！我自己一个人。”桃桃莫名其妙的看着秦树礼：“阿姨会给我买好多好多玩具哦，我可以玩好久好久，然后阿姨就回来了，阿姨还会给我带好吃的。”
　　桃桃捂嘴笑，想想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秦树礼看着桃桃捂着嘴巴眼睛里都要冒泡泡的样子，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在桃桃的帮助下，秦树礼贴好了春联，挂好了灯笼，家里也终于有了过年的气氛。
　　晚上八点，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因为金秋市五环之内不允许放鞭炮，所以此时此刻在屋里坐着隐隐约约只能听到很远很远的鞭炮声，以及近处不止谁放的小型的呲花以及窜天猴。
　　桃桃看不懂春节晚会，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凑到秦树礼身边嘀嘀咕咕，想要出去玩。
　　老黄近些日子越来越懒，好像也要过冬一样，趴在壁炉边，一趴就是一天。
　　秦树礼被桃桃磨的没办法，但阖家团圆的日子，把沈老爷子单独就在这不太合适，正想拒绝，沈老爷子突然说：“带桃桃出去玩吧。”
　　秦树礼一愣，桃桃听到高兴的蹦了起来。沈老爷子都发话了，秦树礼只能同意。

　　给桃桃穿上新买的羽绒服，围上围巾，秦树礼拿上陈叔专门买回来的仙女棒。
　　桃桃没有见过仙女棒，对这种长条的没有美感可言的东西不感兴趣，瞄了一眼也就过去了。
　　秦树礼打开房门，站在台阶上，透过半人高的围墙望去，家家户户都在亮着灯，家家户户都在庆贺新年，就连临时工阿姨也在客房里和家里人开视频一起看春晚。
　　秦树礼没有立马关门，而是望向客厅那位老人，电视机正在播小品，时不时传出来一阵儿观众的笑声。
　　和电视机里温馨热闹的画面相比，沈家好像特别安静。
　　沈老爷子一个人坐在那里，好像在认真看电视，桌子上摆着的年货，除了桃桃吃了一点，谁也没动，整座别墅，就连没有人在的书房，都打开了暖光系统，但秦树礼却感觉一点儿也不温暖。
　　壁炉里的火越来越旺，电视里的笑声越来越大，沈老爷子好像……也越来越孤独。
　　这一刻，秦树礼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奶奶，如果这一刻，坐在这里的是自己的奶奶，秦树礼想，他一定不会答应桃桃的要求抛下奶奶一个人出去玩。

　　桃桃早已经不耐烦，跑到大门口等着秦树礼来开门。看着桃桃兴奋的小脸，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秦树礼抿抿嘴，打开门，桃桃像小炮仗一样窜了出去。
　　可走了没几步，桃桃有些失望，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外面并没有太多人，甚至马路上连一辆车都没有，也没有有好看的烟火和吓人的炮仗，过年果然不好玩。
　　也是，大家都聚在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除了憋不住的小孩子出来放一个窜天猴，扔几个摔炮被大人叫回去以外，也没人会出来散步。
　　秦树礼脑海里还一直回荡着沈老爷子独自在家的身影，又看了看明显不开心的桃桃，桃桃停下脚步，牵住秦树礼的手：“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桃桃问秦树礼，为什么过年那么无聊，可王姨还是喜欢过年？
　　秦树礼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小的时候他也很喜欢过年，有新衣服穿，有每天吃不完的肉，有压岁钱，还可以放炮，不用写作业。后来只剩下他和奶奶以后，他就不喜欢过年了，也开始讨厌每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越热闹，就会显得自己越孤独。
　　秦树礼还拿着一把仙女棒，本来想着找个空地再放，哄桃桃开心。
　　没有空地，秦树礼一边走路，随手抽出一根，剩下的放到口袋里，点燃
　　“呲——”
　　桃桃吓了一跳，以为秦树礼要放炮，离得远远的。
　　仙女棒在秦树礼的手中释放，发出耀眼的光芒，就像一颗火种，照亮了秦树礼的脸庞。
　　桃桃目瞪口呆，直到仙女棒缓缓熄灭，她才反应过来，呆呆地询问秦树礼：“还有吗？”
　　秦树礼从口袋里拿出来所有仙女棒：“还有很多。”
　　桃桃惊讶，眼睛里好像还有未熄的仙女棒，发出异样的光芒。
　　她乖巧的伸出两只手，询问秦树礼：“可以让我点一根吗？”
　　秦树礼看着桃桃呆呆地样子，笑了：“都是你的。”

　　秦树礼点燃一根仙女棒递给桃桃，趁快要熄灭时，引燃下一根，接过来熄灭的那一根，反反复复，直到所有的仙女棒都被点燃，正好到家，桃桃还意犹未尽。

　　带着一身的仙女棒燃烧的味道，秦树礼打开别墅门，沈老爷子已经不在沙发上了，书房门又被关上了，倒是老黄跑了过来迎接他们。
　　桃桃跑了一圈，渴了，来到茶几上抱起自己的水杯喝水。
　　新衣服被仙女棒烧了一个洞，桃桃摸了摸那个洞，偷偷看了看秦树礼，心里暗喜他没发现。
　　王姨给桃桃买了不少玩具当做新年礼物，桃桃很开心，坐到秦树礼旁边开始拆玩具。
　　秦树礼有和奶奶守岁的习惯，也没打算去睡觉。
　　时针慢慢走，逐渐靠近十二点，桃桃早已经睡着了，怕他着凉，秦树礼给她盖了一张小毛毯。

　　又过了一会儿，秦树礼也控制不住睡意，开始点头了。
　　客厅的座钟敲了一下，十二点整，电视机里的主持人在向全国人民说新年快乐，外面隐隐约约的炮声越来越密集，秦树礼也被钟声震醒了。
　　桃桃倒是睡得踏实。
　　书房里传来沈老爷子的咳嗽声，秦树礼深吸一口气，敲门。
　　停顿了一会，沈老爷子的声音传出来：“进来。”
　　这是秦树礼第二次进沈老爷子的书房，相比第一次而言，书房里烟味很大，也很凌乱，书桌上的烟灰缸也快满了。
　　沈老爷子似乎很奇怪秦树礼会敲门进来，摁灭手里的烟头，一边打开窗户散味一边问：“怎么了树礼？”
　　“十二点了外公，您要吃水饺吗？”
　　在秦树礼的家乡，十二点钟声一过，是要放鞭炮下水饺的。
　　沈老爷子笑着摆手，“不了树礼，我就要睡了，你如果要吃就去找保姆帮你，不用管我。”
　　秦树礼突然觉得沈老爷子的笑容很勉强。
　　但也只能点点头，没有什么话可说了，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就在秦树礼想要关上书房门的那一瞬间，沈老爷子突然喊住了秦树礼。
　　只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两个红包，递给秦树礼：“你和桃桃的压岁钱。”
　　红包应该是提早准备的，上面分别是沈老爷子亲手写的平安喜乐和万事如意四个字，墨迹已经干透了。
　　秦树礼没有拒绝，而是双手接过去，对沈老爷子郑重的说了声谢谢。
　　马上走出房门时，秦树礼再次转头，看着沈老爷子，说出了刚刚自己进来就想说的话：“新年快乐，外公。”
　　沈老爷子愣了一会儿，笑了：“好，新年快乐。”
　　待秦树礼关上房门，过了一会儿，沈老爷子好像才反应过来，扶起刚刚被自己盖下的照片，看着看着，呢喃出声：“新年快乐。”
　　……
　　秦树礼没打算再去房间睡觉，他怕桃桃被吵醒以后睡不着，好在沙发够大。他在桃桃旁边的沙发躺下，茶几上的两个红包映入眼帘，份量够大。
　　电视机里正在重播联欢晚会，在主持人介绍某个歌舞节目时，秦树礼陷入了梦乡……
　　窗外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秦树礼梦到了奶奶，桃桃梦到了新衣服的洞被发现了，沈老爷子卧室的灯灭了……
　　新的一年来临，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