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回归本职 ...
-
何敛风被安排在肖忱书房的隔壁，他丢魂似的双眼放空对着窗外，或是沉溺在刚才那一吻，亦或是浸润在男人深情的目光里，暂且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
一张白嫩的脸透着粉红，宛如一只熟透的桃子，等四周都安排好了，才在刘管家的一声“何少爷”中缓过了神。
刘管家保持恭敬的姿态道：“何少爷，请问您平时习惯沐浴还是泡澡？”
何敛风的眸子终于聚了焦，见一个头发花白，但梳理齐整的“老人”站在自己面前，仿佛站了许久，正隐着不悦等他开口。他忙道：“阿……肖总呢？”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雨珠刮在玻璃上印出细细的水痕，如同画师挥毫之下的万千情思。
他始终不是姐姐，不能在外人面前用姐姐的爱称。
刘管家：“老爷公务缠身已经离开了，临走前吩咐我们一定照顾好您。”
何敛风心里空落落的，但具体什么空什么落，他不敢面对，也不敢承认。
因为……他没有资格。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何敛风被一通电话吵得从睡梦中惊醒，来电显示“小老板苏起”，划开接通键，登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哥——！你终于接电话了！今早店里来了好多人！带着家伙说是要买店！不卖就砸场子！客人都被吓跑了，哥你快回来吧！再这么下去我没法向舅舅交差啊！！”
是他工作的那家酒吧。
明面是酒吧，背地里则是姓秦们手底下藏污纳垢的垃圾场，今年年初秦老板派了侄儿过来接手，美其名曰社会学习，实际是故意给他找麻烦。
虽然酒吧名义上的老板一直是秦家人，但实质工作都是何敛风在做，他负责接待那些“搞不定”的大人物，也负责打听一些有利的消息，顺便捏些把柄在手里，如果某些大人物有特殊的取向，则会让身为“长岛冰茶”的他来服侍。
说白了，都是些肮脏的勾当。
照小老板的说法，兴许是一些小势力趁他不在想找这个初生牛犊的麻烦。
“真是一群不怕死的……”何敛风笑得灿烂，不慌不忙地道，“叫他们等着，我马上就到。”
·
半小时不到，“砰”的一声巨响震开，何敛风一脚踢开酒吧的大门，把里面的人吓得一哆嗦，那为首的大哥抡着一只纹了龙的胳膊狠狠地拍打桌面，“谁他妈的不长眼睛！没看到在忙吗！”
这大哥的另一只手纹着老虎，正按着一个戴眼镜的小个子，小个子听见动静艰难地仰起头，登时激动地挣扎起来，“哥！是哥来了吗！”
“不好意思啊，”只见一个飒爽的身姿逆光而站，风微微吹起他的衣摆，隐约能见光影之下一张美轮美央的脸，他神态自若地拿下口中的烟，冲眼前一排“流氓痞子”莞尔一笑，“我近视。”
那大哥听出了话里的戏谑，猛地拍案而起，顺过手边的钢管大步走上去，“老子今天就让你看个清楚！”
苏起大声道：“哥！他们是去年刚成立的小混混！背后没什么人！不用手下留情！”
旁边的“小混混”立刻给了他一巴掌，“不用手下留情？！你应该求我们老大轻点收拾他！”
狼狈的脸庞现出红印子，谁知苏起颇不在意地轻哼一声，就似对这句话的极其不理解，他睁开那双人畜无害的杏眼，透过镜片直直地望向对方，“收拾哥？你确定？”
“……”
而接下的一幕完全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他们高大威猛的大哥被一个瘦弱的男人绊倒在地，钢棍不知何时跑到了对方手里，手起棍落，这人出手又快又准，他们的眼睛还没看清，就见大哥躺在地上哇哇直叫，两只纹身胳膊颓软无力，像是被卸了骨。
只有苏起一个人揣着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宛如在欣赏一出美景。
何敛风气息平稳，根本看不出刚才打过架，别说打架了，这简直就是单方面碾压。他侧过身，睨来一道尖锐的视线，“这里不是你们能踏足的地方。
“滚。”
·
药店，何敛风熟稔地拿下货架上的药膏，大部分是消炎止痛的，苏起在他身后像个跟屁虫，还是个心情萎靡的跟屁虫，“怎么办啊哥，店里被砸坏了好多东西，他们赔的那点根本不够，这要是被舅舅看到了，肯定会把我赶出去的。”
他越说越丧，最后变成一只软体虫趴在了地上，顶着一张青紫的脸一鼻涕一把泪地道：“以后我只能去天桥下过了，哥到时候记得过来看我，给我带点吃的……”
何敛风欺硬怕软惯了，最听不得这些，更何况苏起还是个小他四五岁的孩子。他初见苏起时少年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有点腼腆，接触下来发现这孩子性格挺好，学习也积极，经常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着急地问他“怎么办”，他也就半推半就地带着他了。
“把今年的盈利拿出一部分先垫着，那些惹事的人也别放过，叫他们分期付款。”何敛风选完药，送去收银台。
苏起赶紧擦干眼泪记下，委屈地道：“可是还是不够，怎么办……”
何敛风结完账，大踏步走出玻璃门，答得干净利落，“明天我调酒，把消息放出去。”
苏起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难道哥又要……”
何敛风闻言顿了顿，虽然他做事尽量避开苏起，但毕竟是秦家的孩子，即便再怎么注意也会有所察觉的。他回身揽过他的肩，故作轻松地道：“只是让你放个消息，那么紧张干什么。”
独属于青年的清香飘过来，苏起抬起头小心地打量，身旁人虽然比他高了半个头，但体形纤细，靠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皮肉包裹的骨骼，他推了推布满裂缝的眼镜，不经意地掩住眸子里的情绪，“我不想拖累哥，也不想哥像以前那样被秦溯欺负。”
都说童言无忌，年纪越小，说出的话就越是实诚，何敛风掏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笑道：“谢谢，不过……你不用自责，这不是你能插手的。”
苏起怔怔地低下头，握紧了藏在身后的五指。
第二天一大早，何敛风把头发梳了上去，穿好调酒师的工作服，天没亮就挂上工作的牌子，站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下调试鸡尾酒，远远地望去，就似一副自成一格的艺术画。
酒在他的手里仿佛有了生命，一点一滴晶莹剔透恍若浮幻的珍珠，编织着不切实际的梦境。
可调酒不是什么浪漫的活，配比、温度、时刻、各种酒类的添加顺序都要掌握得恰到好处，失之分毫差之千里。
如此精密的工作到了何敛风手里，品酒之外倒有了别样的风味，所以每到他值班的日子，酒吧里的客人总是最多的。
这天也不例外，甚至由于他太久没来，无意中导致了饥饿营销的效果，客流量源源不绝，清早就有客人落座点单，一杯饮毕还守在吧台不肯离去。
何敛风一直保持他惯有的微笑，和别的调酒师打配合，加上服务员的努力，勉强能应付过去。
他们从早忙到转钟凌晨，醉醺醺的男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一旁的调酒师见何敛风脸色憔悴，拍拍他的背，“前辈，要不您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
忙碌了一天，何敛风的头发落下来几根，略微凌乱地散在额头两侧，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你们可以吗？”
“当然可以。”
何敛风莫名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那我先睡了，你们有事叫我。”
“好。”
然而他刚换了衣服准备躺下，门外突然传来很大的吵闹声，夹杂着桌椅的倾倒，貌似又有不知好歹的客人来闹事。
他衬衫的扣子还没扣上，简单披上外套就开了门，“怎么了。”
调酒师连忙解释道：“前辈，这位客人要点您做的‘长岛冰茶’，我们给他做都不行。”
何敛风闻言一愣，昔日的回忆卷土掀起一片尘埃，不用刻意去想就能闻到当时的味道，腥臭无比、令人作呕。但秦家已经很久没给他下发“接客”的通知了，他半信半疑地看向吧台。
来人是以前睡过的散客，并不是和秦家有关的人。
想来是秦溯回归让他有些紧绷。
他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于是又端起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上前道：“不好意思客人，我下班了，做不了‘长岛冰茶’。”
男人见他现身，忙不迭抓住他的手，眼圈红红的，“敛风、敛风，你不记得我了吗，你看看我，我是沈言平啊，一年前你自说自话地消失了，我找了你好久，但我每次过来你都不在……”
“沈公子我自然记得。”何敛风捱着内心想打他一拳的冲动，摆起官方的架子，“时间不早了，我找个人送沈公子回家吧。”
沈言平是他以前为了赚钱接的散客，这人出手大方，品性也不错，是个不错的“客人”。
但他好像无心中激怒了对方，沈言平倏地提高了音量，“难道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何敛风吊着一双死鱼眼，“您在说什么……”
然后只见沈言平拿过手边的瓶子，不由分说直接灌进嘴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众人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可是纯威士忌……
“啪”的一声酒瓶在地面撞了个头破血流，沈言平眼神恍惚地锁着青年，语气却十分确切、十分的伤心欲绝，“就一晚……最后一晚……以后我不找你了……”
何敛风知道他是富家子弟，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头一回在自己这碰了壁，难免不甘心，他终究是心软了，眼睫渐渐垂下，“真的，就一晚吗？”
“嗯，就一晚。”
“好。”他几乎想也没想应声下来，可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猛地伸过来，死死拽住了他另一只手，何敛风一怔。
他默默地抬起下巴，心想不会的。
结果肖忱那张冷峻严酷的脸映入眼帘，他赫然间被惊得目瞪口呆。
“忱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