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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他是我的命2 ...

  •   雨水哗啦一下大了不少,倾盆一样往身上泼。

      水流淌过何敛风近乎死白的脸颊,远远望去宛如罩了一层质地细腻的银色薄纱,晃出些许轻微的光来。

      但下一刻就隐埋在纷纷扬扬的雨水中,浇得他视线模糊,仅凭本能去够那道惺忪不明的影子,“忱哥哥,我错了,我不烦你了,你别生气。”

      肖忱头也没回,好像嫌看他一眼都浪费时间,大踏步没入了昏昏朦胧的氤氲中。

      何敛风紧紧攥着手,觳觫的指尖嵌入肉里,滴出殷红的血液,把玲珑剔透的雨珠染成粉红。

      但他立马擦了擦眼泪,强行冷静下来。
      肖忱这么反常肯定有原因。

      他也顾不上身体状况多么糟糕,忍着喉腔的咳痒打一辆的士到了公司。

      结果甫一冒出身影就被闻味而来的记者围堵在门口,“请问你对肖总痛失福瑞区项目开发一事有什么看法?”

      “项目进展一半却被秦氏集团截胡,请问你知道内幕吗?”

      面前一群人如同狮子大开口,虎视眈眈地要吃了他这个小白兔,小白兔透过雨声云里雾里地捕捉到几个字眼,突然明白了是谁在暗中搞鬼。

      偌大的清洲市,还有谁会和RT抢项目。

      秦溯这个混蛋。
      就说他不会无动于衷,敢情之前都在憋大招。

      问题是他是如何让上面人改口的,如果是靠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或许还可以通过举报的方式夺回来。
      看来需要亲自问个明白了。

      他正要去兴师问罪,不想被一只纤纤细手抓住胳膊,他一步都没跨出去就被拎进了公司。

      “砰”一声关上门,记者们被堵在玻璃大门外,办公室响起女人掷地有声的怒斥,“你给我好好擦干身子再走!”

      不怪文艾欣大动肝火,他现在这个样子,说是要跳过河也不为过。
      不是去游个泳洗个澡,而是真的想溺死在湍急的河里。

      他挺拔的背靠在椅背,原本干爽的衣服还能遮住他精瘦的身体,现在被水淋湿,身体线条清晰可见,脊背直线一路流畅地顺到窄窄的腰和修长的腿,犹如绷直了的弓弦。

      文艾欣略微吃惊地嗫嚅片刻,但没有吐出完整的音节。
      她忽然开始相信青年说过的话了。

      何敛风没有颤抖也没有害怕,只是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道:“文姐,我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解释了。”

      他的神色并无异常,甚至坚定得有些反常,就有如冰封雪原上快冻死的人,奔向最后一丝快要熄灭的火苗。

      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才会拥有这样的眼神。

      “那……你万事小心。”良久,她听见自己轻轻地道,就像生怕惊扰了那副躯壳下的灵魂。

      何敛风起身走向门口,“谢谢文姐能理解。”

      “肖总那边……”

      他走路的小腿一顿,“如果天黑之前我还没有回来,他会知道我去了哪里。”下一句话还没出口,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闯进了脑海,嘴角的笑逐渐淡了下去,“如果他没有来找我,就说明他不要我了。”

      无悲无喜,宠辱不惊,镇定得过头了,文艾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走了。”何敛风又恢复成平时的表情,似乎去的不是龙潭虎穴,而是普通下班回家。

      青年笔直的背影渐行渐远,文艾欣满脑子只有他说过的那句话,冥冥中好像也能体会那脆弱的情感,心口不痛不痒地刺了一下。

      ——“肖忱,他是我的命。”

      ·
      何敛风基本不靠回忆就找到了秦溯一年前的住所。
      湿哒哒的头发黏在脸庞,将他的视线半遮半掩,他干脆把头发撸上去,露出清秀的额头。

      “咚咚咚。”屈指叩响门扉。

      这是一扇古色古香的门,插在一堆富丽堂皇的修葺之间,那不知所谓的附庸风雅显得格格不入,但不论他装修得多么搞笑,何敛风也笑不出来。

      他不可能忘了过去一遍一遍被拖进这道门后,被人锁在床上,他越是撕心裂肺,那群衣冠禽兽便越是丧尽天良。

      刺髓的寒冰打在身上,像是要嵌进骨头里,刮骨抽筋也不过如此了。

      约莫过了一分钟,懒洋洋的拖鞋扫地的声音传了出来,“咯哒”一下门扉应声而开,穿着睡衣的男人倚靠在门边,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就知道你快来了。”

      睡衣没有扣子,只有腰际一条柔软的丝带,胸襟大开,露出白得发光的皮肤。

      何敛风厌恶地瞪着眼睛,如同想把他生吞活剥,“你怎么做到的。”

      秦溯但笑不语,视线就像一条嘶嘶作响的毒蛇,一圈一圈缠紧猎物的五脏六腑。

      何敛风知道自己的处境,他不是那个能谈条件的人,但他只能尽己所能去寻一个微乎其微的希望,即便是根摇摇欲坠的蛛丝,他也会死死攫在手里。
      他咬了咬牙,“或者说,你拿什么威胁他了。”

      这里的“他”不言而喻,秦溯难得一回不想虚与委蛇,颇为不屑地道:“威胁?你也太看得起他了。”室内光线不足,秦溯半边身子都拢在黑暗里,锋利的五官一半明一半暗,散发着一种让人本能想要逃离的气场,“我的小兔子,我叫他一声小叔是抬举他了。”

      何敛风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试图问出有用的信息,“想要李局改口不容易,你是怎么做到的。”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秦溯似乎心情不错,“他们为了讨好我们,自然会如数奉上该有的东西。”

      何敛风听得呼吸加重,下颔肌肉不自觉绷得极紧。

      “还不明白吗?”秦溯面对面逼近他的脸,在他如临大敌的疾言厉色中悠悠吐气,“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那一瞬间,何敛风只觉得自己被五雷轰顶了,暗沉的天色揭过乌云,嘶出电光石火的轰鸣。

      他想动,想把这件事告诉肖忱,但脚步沉得似铅球,根本无法挪出一步。

      “看来你被我小叔疼爱得很啊,”秦溯的目光斜瞰过来,一字一顿地道,“都忘了尊卑有序了。”

      他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何敛风却被吓得面色惨白,浸湿的衣服下流了一身涔汗。
      两种湿冷混在一起,萦绕在后颈挥之不去,仿佛怨鬼痴缠心上人,直至吸骨榨髓。

      ·
      与此同时,RT董事会召开紧急会议,除了对具体项目被夺的讨论,更多的是对CEO决策失误的问责。

      肖忱全程黑脸,犹如灵魂出窍了,听什么都心不在焉。

      还是文艾欣碰了碰他,才把他的魂拉回来。

      最后董事会一致认为可以再给肖忱一次机会,假如他下一次还是失误,那这个CEO人选可以另行考虑。

      会议室冷色调的光影下,只见他下颔尖削的线条,顺着侧颈,一路蜿蜒没进衬衫的领口里,末了,他只是缓缓地吁一口气,“我会以公司为重,多谢各位。”

      会议结束,等所有人都走了,他却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在原位置待了许久,外面光线由明转晦,晃得他高挺的鼻梁打下一片阴影,隐去了那双亮得刺目的瞳眸,宛如在忖量如何才能一口咬死敌人。

      半晌过后,门口响起文艾欣担忧的声音,“肖总,您要不要吃点什么。”

      肖忱没反应。

      “食堂还没关门,要不要我给您打点饭?”

      还是没反应。

      文艾欣见他横竖像根木头,干脆开门见山地道:“何敛风已经走了将近十个小时了,您确定不去找找他?”

      不动如山的某人在听见这句话后,眉眼间溜过温水一样的流光,但只是转瞬即逝,还没完全现出来就被压进了内心深处。

      文艾欣不知道还能不能往下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肖忱站起身来,佯装没事地整了整外套领口,然后走出门口,和女人擦肩而过。
      “不去。”

      是实打实的陈述句。

      男人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刹那间给了她想要的答案。

      文艾欣漂亮的眼睛蓦地睁得老大,不置可否地回头捕捉他的身影。

      昏暗的走廊把男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扫过地面的夜风刮起他的衣角,衬得那高大的身躯有一种别样的孤寂感。

      文艾欣分辨不出他这句话的真假,她跟了肖忱五年,从肖忱还没接手RT的时候就被他带着做事,在她的眼里肖忱一直是个用情至深的人,别人不能轻易近身,一旦被允许,他便会一辈子认定这个人。

      肖夫人如此,她以为何敛风也如此。

      可她现在看不懂他了。

      他于她既是师长,也是战友,肖忱总是一个人扛起一切,让底下一群人可以安枕无忧,所以她一直以为他是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形容词。

      肖忱因为对家找事单挑十几号人时,她害怕地当起了缩头乌龟;后来他跟着秦元德杀出一条血路,她也只是享受男人带来的诸多便利;再后来……他因为何语婷的死悲痛欲绝,她更是束手无策。

      回过头才发现,她教训何敛风的一句话其实早已在自己身上应验。
      “至少我比你干净,谁不知道你是靠我们总裁上位的。”

      她也是靠着肖忱一路爬到至今,谁也不比谁干净。
      五十笑百罢了。

      “肖忱!!!”反应过来她眼圈通红,大脑一片空白,浑浑噩噩还没有意识,话语却率先溢到嘴边,几乎是吼了出来,“何敛风是为了你才会去那该死的秦家!你要还算个男人就把他带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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