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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疾病和晚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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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将飘渺白霭染成绯红,那清秀的少年郎仿佛站在云兴霞蔚的彼岸,隔着天差地别的悬殊。
何敛风大口喘着气,在花圃中奔跑,去够那道微不足道的残影,“忱哥哥!你看看我啊!”
可不论他如何努力,始终无法触碰分毫。
随后如大梦初醒一般猛地睁开眼,记忆中熟悉的身影正襟危坐在一米远的距离,以一副微妙的神情看着自己。
他刚醒,心神有些恍惚。
这时响起一个平静的女声,“按您描述的情况来看,何先生应该是有自虐倾向的性|瘾症状,轻微的,吃点药就能控制,但最好还是解决源头性的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导致他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你应该了解,这个原因得不到解决,噩梦和疾病会一直跟随他,到死。”
“陆医生有什么建议吗。”
“要么铲除让他受伤的源头。”
“这个不太现实。”
“那就带他克服关于这方面的恐惧。”
“……”
“跟带恐高的人去高处差不多。”
“我明白了。”
“你很宝贝这个小舅子啊?好久没见你带人来家里了。”
“别乱说。”
一男一女浑浑噩噩地对话声在何敛风耳边飘来飘去,宛如深海里的呓语,他一句都没听清,“你们在说什么……”
没待他弄明白,一只冰凉却柔软的手抚过他的面庞,用电筒照了照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看来何先生这次是真的醒了。”
女人一身白大褂,一头利落的短发,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靠近时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高档香水味。
“这回真的谢了。”肖忱明显一夜未眠,眼睛下有一圈浓重的青黑,眉头也一直紧锁着,“之后要是出现什么问题,还得麻烦你帮忙。”
何敛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不可一世的肖忱居然在请求别人?
肖忱一脸复杂地扫了他一眼,即刻挪开了视线。
陆浅离见怪不怪地嗔怒了一句“知道了”,然后把写有药方的病历单塞进青年的口袋,拍拍他的肩膀,“别有心理压力,按时吃药早睡早起,尽量避免受伤。”
何敛风云里雾里地“啊?”了一声。
陆浅离嘴唇一珉,眼睛一弯,相当亲切地解释道:“简单来说,你患上了一种‘一受伤就会想做i’的心理疾病,并会伴随‘受虐程度的加深’而加深,久而久之,你会自己找虐,最后发展为自残,明白了吗。”
何敛风眼角抽了一下,“听起来像是被吸血鬼迷惑的凡人,赶着趟给人家送血条。”
“可以这么理解。” 陆浅离略微惊讶他的接受能力,望向某个心事重重的男人,“你不是说他很脆弱吗?我这么看还好啊,你别把人看扁了。”
肖忱不想接茬,刷起袖子瞄了一眼手表,起身走向窗边,宛如在考量着什么。
“好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药的种类都是处方药,你拿着我的单子去,他们会给你开的。”陆浅离冲青年人微微一笑,露出一个甜甜的酒窝,“记得按时,一餐都别漏。”说完推门而出。
门扉缓缓关闭,何敛风这才得空环顾一周,家具是清一色的纯木材质,地板也是木制的,一张大床摆在正中央,不像是办公的地方,倒像是卧室。
香烟味飘来,肖忱一边抽烟,一边俯瞰楼下打伞外出的陆浅离,一句话没说。
何敛风忍不住了,“那个阿忱……”他想问问昨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肖忱只是一个劲的吸烟,一根抽完又点一根。
何敛风再怎么不怕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对话的好时机,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不作声了。
“你的病。”
何敛风见他主动说话,立马投去讨好的眼神。
“就包括之前发现的PTSD,”肖忱抽得很凶,不一会就在窗台摆满了烟灰和烟蒂,“知道是怎么得的吗。”
何敛风一愣,慢慢摇了摇头。
他表面云淡风轻,藏在兜里的指尖却不自然地颤了颤。
肖忱冷笑,“是吗。”
何敛风:“……”
他没回话,这气氛又冷了下来,何敛风见有机可乘,小心翼翼地试探,“你知道我昨天……”
话没说完,肖忱按熄手里的烟,斩钉截铁地道:“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别问了。”
何敛风:“……”
也确实没发生什么,昨天肖忱在酒吧找到人,把这个昏迷不醒的醉鬼扛回了家,等到了房间,这货死拉着他不让走,嘴里咿呀作语,怎么叫都不醒。
他干脆放弃反抗,和他一起躺进被窝,结果何敛风陡然一个翻身坐上来,顶着一张迷离恍惚的脸,吐气如兰地道:“我难受……你帮帮我……”
昔日的情景历历在目,肖忱一不做二不休,梅开二度把他包成粽子,再给陆浅离打电话,叫她过来帮个忙,事后一定重谢。
于是不知情的何敛风被陆浅离打了一针镇定剂,一觉睡到现在,期间甭管女人给他做了什么检查,他都没醒。
既然这人不打算说,何敛风也不想追问,拿起架子上的外套准备出门。
“去哪。”肖忱转了身,目光不悦。
何敛风:“上班。”
“那个gay吧?”
“我答应了小老板去上班,这个点他该担心了。”
“我用你的手机给他发了信息,那边一切都好,你别去了。”肖忱慢悠悠地走近,把他衬衣最顶上的一颗扣子扣好,语气柔了下来,“今晚有一个慈善晚会,业界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你跟我去一趟。”
要不是他的话音过于正常,何敛风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吃错药了,跟个闺中怨妇似的。
他重新解开那颗扣子,“怎么,肖总连我的正经工作都要管?”
“别去。”肖忱忽然抬起眼,一眨不眨地盯了他半晌,末了,只是把头靠在他肩头,隐忍地道,“我担心你……”
何敛风:“……”
若不是和他小时候认识,何敛风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两幅面孔。
一面天使,一面恶魔。
但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是姐姐,充其量只是他长着一张和姐姐相似的脸,所以才让万年不开花的铁树施舍出半分关切。
何敛风仰头一笑,“既然阿忱考虑周全,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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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药,刘管家带他做了一套定制西装,出入那种高档场所,衣装就跟身份证一样。
何敛风懂这里面的规矩。
肖忱也真不愧是这家店的顶级vip,一套上万元的定制,上午量的晚上就赶出来了。当何敛风换好衣服做完发型站在众人面前,所有人就像约好那般停下手底的工作,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连坐在一旁看文件的某人都好一会没有发话。
如同欣赏一件绝美的艺术品,呼吸于之都是一种打扰。
倒是何敛风自己先不好意思了,“那个……不好看吗?”
“怎么会!!”负责搭配的女职员赶紧回神,天花乱坠一顿胡夸,夸得何敛风相当尴尬。
“为什么有一种成为猴子被人围观的错觉……”
话音甫落,肖忱捂住嘴,别过眼,扑哧一笑。
就在他笑的那一刻,在场人又一齐目瞪口呆,不亚于方才何敛风换装亮相。
何敛风纳闷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就是笑吗,谁没笑过啊。
而后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没有……
一路上,他坐在肖忱的豪车里,穿着肖忱给买的衣服,吃着肖忱准备的甜点,真情实意地思考肖忱是不是有点毛病。
公司也好,家里也罢,他貌似就没对人真心笑过。
难不成有什么隐疾?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可以肯定都是些没有价值的东西。”肖忱坐在旁座,正在刷平板看公文。
男人穿的是和他配套的西装,何敛风这件是蓝色,他那件是黑色,手巾袋里放着对方颜色的手帕,折叠成尖三角的形状,领扣是羽毛状的胸针,一左一右,刚好成配。
都说人靠衣装,这套衣服衬得肖忱莫名有股禁欲风,何敛风滚动喉结咽了咽口水,默默端正了坐姿。
该死,起反应了……
还好这段路够长,肖忱又看得认真,时不时划个记号,写点东西,并没有注意到青年的不同寻常。
很快来到会场,车子停下,顿时涌过来一群记者,在他们周围堵了个水泄不通,打着闪光灯“咔嚓咔嚓”一通狂拍,何敛风不适地遮住眼睛,透过指缝看到一片人山人海,全是各路不俗势力……
刘管家先行下车,给肖忱开门,无数根话筒瞬间挤过来,闪光灯跟着男人,大有贴到他脸上的架势。
肖忱没有像以前一样命他们走开,而是绕过车身来到另一边,打开门,相当绅士地遮住车顶,右手伸过,微微压低腰,“阿风,下车。”
是标准的开车门护顶礼仪。
何敛风:“……”
媒体刹那间沸腾了。
“请问您在妻子死后夜夜买醉,是什么支撑您重回商场的?”
“难道这位就是您妻子的替代品吗?可他同身为男性,怎么能替代您的妻子?”
“请问您对您的妻子已经没有爱了吗?”
“请问您今日过来是公开出柜吗?”
“肖总,请您回答。”
男人一刻不说话,这些声音就一刻不停歇,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何敛风不知不觉开始发抖。
肖忱递给刘管家一个眼神,把手靠得近了些,“别怕。”
何敛风吞了吞唾沫,双手蜷缩在胸前,缓缓伸了过去。
刘管家赶紧把记者引开,“这些有关肖总隐私的问题我们拒绝回答,但如果有生意相关的问题,我可以代劳,请。”
半数记者离开,何敛风的手停在半空,迟迟没有放上去。
肖忱好笑地道:“你不是一向胆子很大吗?”
“你!”何敛风红了脸刚要回呛,可话语还卡在喉腔,肖忱一把抓住他那只摇摆不定的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拉了出来。
两人的姿势着实暧昧,何敛风急声道:“喂!这么多人!你疯了!”
“放心。”谁知肖忱扬起一抹温柔似水的笑,箍住他纤细的腰,在他耳边喃喃低语,“你今天这么美,他们想拍让他们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