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水》枕桃野

2、第 2 章

　　丁栩之跟随林止进入情境，实际上情境里，都是现实中已发生的事情。

　　在现实生活中无法改变，于是只能依托于一杯水。

　　丁栩之摩挲着手腕上戴的一串饰品，实际上这样形容并不准确，因为那只是两根红绳串起的一颗白色纽扣。
　　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脑海里有声音在提醒他：“一个是林止的哥哥，林争。”
　　丁栩之觉得，这兄弟两个名字有点意思，一个是静止，一个是争取。

　　心底笑意还没消散，他看到林争身边另一个人。
　　明明应该是他的弟弟林止才对……可是这个人，他不认识。

　　“小止，不要太激动，看着脚下。”林争拖着行李箱，背着个双肩包，有些无奈地跟走在自己前面的人说，“当心点！”
　　林止不可能不激动，这是他第一次踏进大学校园，他哥哥考上的这所大学是很多学子梦寐以求的地方。
　　可是有很多人都没有被录取。他想，哥哥就是最棒的。

　　“小止，慢点，等等哥哥。”林争说。
　　“哥哥，你宿舍怎么走啊！”林止终于停下，问林争，“你们学校太大了！！”
　　林争忍不住笑了，但实际上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的宿舍楼要怎么走。
　　也许是今天太阳太晒了吧，林争心想。

　　“同学，需要帮忙吗？”

　　丁栩之愣了一下，因为这声音，他几分钟前才刚听过。
　　看到男生脸的一刹那，他心下了然。

　　林止希望的是不要再当林争的弟弟，于是在情境里，他的身份自然而然成了林争的学长，未来的男朋友——
　　叫骆然。
　　所以骆然，就成了林争的弟弟，林止。

　　丁栩之又摸了摸那枚纽扣，心底有些发笑。
　　斯年，我好像误入了修罗场。

　　这应该是林争林止骆然的初次见面，骆然穿着白衬衫，外面套着学生会志愿者的红色马甲，带着红色鸭舌帽，在绿茵环绕的大学校园，的确是一抹亮色。

　　林争没有回答，是林止先说的：“学长，我哥哥找不到宿舍楼，你能带我们去吗？”
　　骆然笑笑，说当然。

　　丁栩之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把那颗纽扣紧紧握在手心。

　　正值夏天最热的时候，白衬衫、蝉鸣声、热烈的阳光，无一不在催使丁栩之想起那天，精确到几点几分的那天。

　　.
　　想到第二天要去新学校报到，丁栩之一晚上没睡好，九点报到六点就起床了。
　　睡不着，根本睡不下去。

　　他早早收拾东西出门，甚至没等家里阿姨把早饭做好，只是跟阿姨说了句我出去吃。

　　这天还蒙蒙亮，用他初中班主任的话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像初升的太阳，应该活力满满朝气蓬勃。
　　可是丁栩之一点都不，缺少睡眠和去陌生环境与陌生人社交的焦虑让他内心更加烦躁。
　　他揉了把头发，把黑色连帽卫衣的帽子戴上，还是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

　　下车不过才八点半，他决定先去附近的便利店坐着，卡点进校门，有效避免社交。
　　计划通。

　　买了杯关东煮当早饭，丁栩之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看着窗外。
　　打扫街道的清洁工、步履匆匆的上班族、拿着相机扫街的摄影师、还有别的学校穿着校服苦哈哈报到的学生……

　　嗯……这个白衬衫的男生长得挺好看的。
　　丁栩之拿着一串关东煮在心里评价。

　　他也进便利店了。
　　买了什么……
　　一个饭团，一瓶牛奶，一块巧克力，还有两个……猫罐头？
　　还挺有爱心的。

　　直到白衬衫男生走了，丁栩之才看着他的背影猛地回过神来。
　　缺少睡眠的后果，以后一定早睡，逼着自己好好睡觉。他在心里想。

　　丁栩之踏进报到班级的时候，铃声刚好响起。
　　时间卡得太准了。

　　他一路走到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无视掉很多同学投来的目光，直接趴在桌上，脑袋一埋，谁也不理。他没听老师到底在说什么，大概就是一些学校校规，一些有的没的。假寐了一会，也许是老师的话太催眠，丁栩之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睡着了。
　　结果下一秒，手指关节扣在桌子上的响声把他吵醒。

　　他确实最讨厌打扰别人睡觉的人，一撩卫衣帽子就准备骂人，却看到面前的人，有点眼熟。
　　穿着白衬衫。

　　闻斯年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有些愣住，几秒后带着些歉意开口：“对不起，但是我能坐这里吗？”
　　说完指了指丁栩之旁边的座位。
　　丁栩之没接他的话，而是反问他：“现在几点了。”
　　“……”闻斯年显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却还是抬手看了眼手表，然后回答：“九点十七。”
　　“哥们，”丁栩之笑了，“你迟到得够久的。”

　　九点十七。
　　此后成了丁栩之心中最特别的时刻。
　　他抬头就看见闻斯年穿着白衬衫，逆着光在他身边。

　　直到后来，丁栩之牵着闻斯年的手，跟他说明明早就在便利店看见了他，为什么最后还迟到了十七分钟。
　　闻斯年就笑着说：“你不是看到我买了猫罐头吗，喂猫去了。”
　　“只是那次喊了它很久它都没出来，我找它找了很久，最后在一块空了的木头下找到了它，它身边还围着几只很小的小奶猫。”
　　“那是它的宝宝。”
　　“所以我又跑了一趟，找了纸箱、垫布给它，但是没敢一只只抓，流浪猫还是有很大攻击性，把箱子放在它旁边我就走了。”
　　“结果还是迟到了，还迟到了这么久。”

　　丁栩之笑着，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我男朋友，真有爱心。”

　　丁栩之有时候其实很谢谢闻斯年这迟到的十七分钟，也感谢自己在便利店坐了那么久。
　　虽然也许他们两个人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交集，但也许根本不会。

　　.
　　没有再放任自己想下去，丁栩之握紧纽扣回过神来。

　　面前的三个人已经到了林争的寝室，骆然和林争加上了微信。
　　“学弟，以后有事随时找我。”骆然，也就是现实中的林止，笑着跟林争说，“我先走了，还要忙别的。”
　　“好，学长再见。”
　　“学长再见！”

　　.
　　时空很快扭曲，面前的一切都消失在虚空中，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几秒后场景从寝室变成了食堂门口。

　　丁栩之站在食堂门口斜对面的树下，看着对面的人。
　　还没下课，食堂还没有开门，骆然站在这里干什么。
　　他看着骆然不停张望，时不时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数不清第几次要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的时候，骆然动作一顿，随后有些慌忙地把手机移到耳边，稍稍转了点身。

　　丁栩之听见有些吵闹的声音，偏了偏视线，大量学生朝食堂涌来，其中包括林争和舍友。
　　他们一路上说说笑笑走到食堂门口，林争抬头看见骆然站在那里，顿了顿，随后还是让舍友先进去等他。
　　因为骆然“接电话”的手在内侧，所以林争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他走上台阶，声音里带着些许愉悦：“学长！好巧！”

　　骆然转过身，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耳边的手机，然后用口型无声地对林争说：“电话。”
　　林争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肉眼可见的有些手足无措。

　　这些小动作其实都尽收骆然眼底，他勾了勾嘴角，装模作样地和对方说了再见，关掉了手机，放进口袋。
　　“来吃午饭？”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但林争没有说什么，也许是还沉浸在刚刚的尴尬劲里：“对。”
　　“我还没吃，一起吗？”骆然接着问，“顺便带你认下食堂。”
　　“可以吗？”林争表现得有些惊讶，继续说，“我还有几个舍友一起。”
　　“嗯，当然。”骆然笑着点头。

　　两个人并肩走进食堂，各个窗口人都挺多。
　　骆然带着林争熟悉了一圈，从什么小火锅麻辣烫到水饺汤圆，还有几号口的阿姨好说话几号口的阿姨比较凶，甚至跟林争分享了他觉得最好的食堂位置。

　　“这离你们那教学楼最近，也是学校几个食堂中最好吃的。”骆然端着个托盘，边走边说。
　　“看出来了。”林争笑笑。

　　看到舍友挥着胳膊招呼，林争用胳膊肘碰碰骆然，示意他去坐那边。
　　一坐下几个人就是一通介绍，也许是人多，自来熟的就开始聊天，话题就没断过，林争时不时被骆然逗笑。

　　丁栩之开着上帝视角跟进食堂，再次觉得这兄弟俩真有意思。
　　弟弟傻，哥哥也傻，如出一辙。

　　这几个人边聊边吃，硬是拖了好久的时间，这群人吃一顿饭的时间，都够别人吃两顿了。
　　看着他们终于收拾好桌子准备出食堂，林争的室友说要去小卖部买点东西，问林争去不去，林争又不好意思只留骆然一个人，毕竟人刚刚那么热情给他介绍这那的，所以告别了室友，两个人并肩走着。

　　情境制造者，丁栩之并不属于这里，情境里的人当然看不见他。

　　走出食堂，穿过林荫道，走过教学楼。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一个男生带着球走过来，叫住了骆然。
　　是骆然的室友。

　　他拍着球问骆然：“打球吗，缺个人。”
　　骆然笑笑，说：“不打了，刚吃完饭，对我的胃好点吧，折腾不起了。”
　　男生没放弃：“你那胃还差这一点儿？”没等骆然再次拒绝，他接着说，“开玩笑的，那好歹投两个三分，让小学弟们见识下我们篮球队长的能力啊。”

　　骆然回头看了眼林争，林争也看着他。
　　林争别的体育项目还行，就是不太擅长打篮球，准头不行，十次机会未必能进一次，所以也一直挺羡慕篮球打得好的。

　　那男生看了他俩一会儿，把手里的球直接扔给骆然，根本没听他再说一句话。
　　骆然确实不知道再说什么了，用嘴把手腕上的皮筋叼下来，随手把头发绑了个揪，拿着球助跑上前投出一个三分。

　　队长确实不是盖的，很漂亮，不管是姿势还是这球投得。
　　接过球，骆然再次投了个三分，又进了。
　　然后又换了几个位置投了几个，也都进了。

　　这过程中林争目不转睛的样子看得丁栩之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现在的小孩子，真好骗。

　　骆然把球重新传回给室友，拍了拍他肩，走了过来。
　　“走吧。”他走到林争面前，说。
　　“好，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