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水》枕桃野

1、第一章

　　初夏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才刚过七点，早餐店已经开始忙碌。
　　丁栩之拿过一杯豆浆一个煎饼，扫码付了钱，慢慢悠悠走在路上，他尽可能放慢脚步，想把这段路走得再长一点，但是很快，最熟悉的店面就在眼前。
　　“栩栩如闻”四个大字在左侧，后面跟着小几号的三个字“咖啡馆”。

　　丁栩之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刚把钥匙插在锁孔里，就听到一声轻哼。
　　循声望去，店旁边的长椅上，一个人侧躺在上面，身体蜷缩着。因为长椅两侧有绿植挡着，丁栩之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栩栩如闻”所处位置并不在市中心，偶尔能看到无家可归的人在长椅上睡着，从早到晚。丁栩之想过也许是因为附近绿化设计得很好，满足他爸妈心里所谓的艺术感，才使得这对不负责任的夫妻盘下这间店面送给他。
　　现在睡在长椅上的人穿的外套是mayblue的，丁栩之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闻斯年最喜欢的设计师品牌，以前每次这个牌子上新，闻斯年都会在第一时间拿给他看，直到现在丁栩之都保留着关注这个牌子动态的习惯。

　　丁栩之把门敞开，钥匙装进口袋里，走到长椅旁边蹲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这人嘴巴动了动：“哥哥……”声音很小。
　　不知道在瞎喊什么。
　　丁栩之：“小姑娘，醒一醒。”
　　小姑娘没动。
　　丁栩之皱了皱眉，在心里叹气。这小姑娘也是心够大的，就在这睡着了。
　　丁栩之提高了音量，重复第二遍：“醒醒，小姑娘，别睡了。”
　　小姑娘还是没动。
　　“……”
　　就在丁栩之准备再次提高音量喊第三遍的时候，小姑娘睁开了眼睛。
　　丁栩之：“……”

　　也许是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男生皱着眉头，有些烦躁地看着她，小姑娘瞬间从侧躺成了坐着，还坐得端端正正。
　　丁栩之站起来，没有说话，刚转身准备进“栩栩如闻”，就听见身后的人出了声。

　　“今天不思水，供应吗。”声音很轻，但是很清楚。
　　丁栩之停住了脚步，他重新转身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

　　原来是个男孩子。
　　因为留着长发，长得很清秀，而刚刚在睡梦里喊“哥哥”的声音又实在太小，丁栩之没有分辨出来。

　　“等多久了？”丁栩之问。
　　“一晚上。”男生如实回答。
　　“跟我来吧。”丁栩之说完转身，走进了“栩栩如闻”。

　　“栩栩如闻”的构造是最外面一扇大铁门，进入屋内需要走过前院，推开玻璃门。
　　开门的时候丁栩之开玩笑地说了句：“我想不供应，也不行啊。”
　　跟在他后面的男生明显愣了愣，随后意识到也许是店主可怜自己在店门口长椅上睡了一夜。他嘴角扬了扬，笑得有些苦涩。

　　“栩栩如闻”有两层楼，二楼四周都是玻璃围绕，连楼梯都是玻璃的，一低头就能看到一楼的地面。
　　丁栩之走上楼梯，开了二楼走廊所有的灯，随后打开了走廊最里边的一间房间，示意男生进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很黑，唯一的光就是从开着的门漏进来的走廊光。
　　丁栩之又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男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被吓了一跳。

　　唯一的光源被切断，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男生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扑通声，很快，很用力。他下意识伸出手想找丁栩之，却怎么也摸不到他。

　　就在他已经要适应黑暗的时候，灯亮了。
　　原来房间有灯。男生撩了把长发，随后打量起房间。

　　在他正前方是一个吧台，只有一把椅子放在吧台正中间，丁栩之站在吧台内，平静地看着他，灯光是暖黄的，丁栩之却怎么看都暖不起来。
　　“坐这来。”丁栩之说。

　　男生站在原地没动，直到丁栩之耐心告罄一句“到底来不来。”快要脱口而出，男生才走到他面前坐下。
　　“……”
　　丁栩之从来都不是很有耐心的人，但是看他坐到对面，口袋上“mayblue”的logo露了出来，他选择不再说什么。

　　“姓名。”
　　“林止。”
　　“年龄。”
　　“20。”
　　“原因。”
　　“……”
　　丁栩之问一句林止答一句，问到原因的时候林止沉默了。
　　丁栩之以为是自己表达太简洁对方没有听懂，补充道：“为什么找我要不思水。”

　　林止还是沉默。

　　丁栩之双手撑着吧台，身体微微前倾，187的身高其实很有压迫感，但林止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头盯着吧台台面发呆。
　　他从没见过这么能墨迹的人。

　　“因为我哥哥。”林止终于抬头看着丁栩之，“我亲哥哥。”
　　丁栩之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个人怎么每次都能卡在他耐心告罄前回答他。
　　林止并不能知道丁栩之内心想法，只是低头接着说：“我喜欢我亲哥哥，很久了。”

　　“但是他昨天带他对象回家了，和爸妈一起吃了饭，当然还有我。”
　　“……”
　　“他对象，也是男生，是他大学学长，但是他们现在都大学毕业了。”
　　“吃完饭之后，我一个人在我房间阳台，他进来找我，跟我说你也大学了，可以谈恋爱了，以前我管你管得严，和女生一起走出校门我都要问你很久，以后我可不管你了，开心吧。”
　　“我看着他，我说我当然开心，你以后也不住家里了，我放假回家没人管我了。”
　　“他笑着摸了一把我的头发，说那也还要听爸妈的话，而且逢年过节总会见的。”

　　“可是我不一点都开心，我开心不起来。”
　　“虽然我知道，永远不可能。”林止顿了顿，接着说，“他是我亲哥哥，我是他亲弟弟。”

　　林止说完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丁栩之明白他说得没错，虽然如今同性恋已被高度接受，但是对于亲兄弟之间别样的感情，只会被归为“乱/伦”。

　　“所以我，不想当他弟弟了。”
　　林止抬起头，看着丁栩之。

　　丁栩之也看着他，随后拿出一个杯子，杯子外形是普通的玻璃杯，只是有个内层，是水滴形状的。
　　不思水专供，吧台背后一整面墙都是这种杯子。

　　丁栩之倒了一杯淡蓝色液体，把杯子推到林止面前，借着说：“需要提醒你，喝下不思水，情境结束之后你就会忘了你……你哥哥。”
　　“而身体的保护机制，会自动帮你补全不合理的记忆。”

　　林止拿起杯子，看了半天。
　　这次丁栩之没有催他，也只是沉默着看着面前的男生。

　　随后，男生仰起头，把淡蓝色液体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

　　随便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