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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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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
你怎么哭了……
这几个字就像是冲破黑暗的光将她照亮,她抬起脑袋愣愣地看向前方。片刻后,她终于反应过来,这通电话是裴聿澄打来的。
而“裴聿澄”在三个字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后就立马让她的眼眶更加酸涩,方才刚被她憋住的眼泪,没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怎么办,还是很委屈。
她在他面前总会将自己感性的那面露出来,甚至毫无保留地袒露。因为她知道,裴聿澄值得相信,他会来安慰自己的。
下瞬她就听到男人灌着风的声音,似是有些轻颤,还带着点似有若无的心疼。
“程秋雨,你先别哭。”
“我现在过来找你,你先别哭好不好?”
程秋雨抽了下鼻子,闷声喊他:“裴聿澄……”
那头顿了片刻,回她:“我在呢。”
程秋雨鼻尖愈发酸涩:“裴聿澄……”
“我在,你先别哭,我马上过来。”
程秋雨清楚,裴聿澄说的马上真的是马上。上次她在路边给他打电话叫他过来帮忙的时候,明明他家离那条街有将近半小时的路程,他竟然能将时间直接缩短三倍,在十分钟之内就赶到她面前。
她现在仔细想想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为什么会这么重视先前根本不相熟的自己。
他家离程秋雨家的距离比去那条街要近些,那他说的马上估计就是两三分钟后。
还没等程秋雨挂断电话,那头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似是在楼道里奔跑发出的声音。
她下意识出声喊他:“裴聿澄?”
“我在呢。”他先是回她方才的那句话,而后缓了缓快速起伏的呼吸,问她,“程秋雨,你家密码是多少来着?”
“你……已经到我家门口了吗?”
那头轻声安抚着她:“嗯,你不要害怕,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
“真快啊,比他们都要快多了……”
女人不同于方才那样偏激情绪的声音带着点电流的磁性传进他的耳朵里,他心里更加后怕,用力地敲了几下房门:“程秋雨,你家密码到底是多少,你别吓我了,行不行?”
“……279267。”
“那你现在在哪里呢?”
“……厨房。”
门口很快就响起门锁打开的声音,她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就冲进厨房,他开了灯。突然冲进来的光亮灼着她的眼眶,她下意识抬起手臂挡眼前,下瞬她就被男人抱进怀里。
这次他们甚至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无声地抱在一起,她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感受着那股从心尖趟过的暖流将她包围笼罩。
“程秋雨,你快吓死我了。”裴聿澄摁着她的脑袋,那力度似是要将她揉进怀里那般,他的声音轻颤着,“我以为你出事了,怎么突然就哭了,刚刚我走之前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程秋雨没回答他,而是换了个犀利的问题反问他:“那你为什么要突然给我打电话呢?”
这两个问题乍看没有任何关联,甚至可以说一点儿也没搭上边,但程秋雨就是固执地想要知道在那个时间节点,他为什么突然打电话给自己。
因为,这对她很重要。
如果没有这通电话,她或许会悄无声息地走到澄海边,在无人会发觉到她的这段时间里,洒脱地纵身一跃,然后永远葬在这里。
但是现在偏偏就有了这通电话,而这通电话让她回想起她大学时想不开的那次,她也接到了这样一通电话,但是那通电话特别无厘头,自她接通后,那头都没发出任何声音。
安静得让她感到无比心慌。
她心里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两通电话好像是同个人的作风,都是带着无尽焦灼,反复地试探地想要渗进她的情绪和心跳。
“我就想问问你研究的怎么样了啊。”
“真就这么简单吗?”
裴聿澄呼吸一滞,下刻极为肯定地点头,他的下巴轻轻点在她的发顶:“嗯,真的。”
“那……我要谢谢你。”
裴聿澄松开她,指尖轻轻擦去她的泪:“你有点敷衍我哦,我这么担心地跑过来找你,你就一句谢谢我就完事了?”
程秋雨吸了下鼻子,憋着笑看他:“你要不要先看看你身后,我全都已经搞砸了诶。”
男人扫了眼身后的狼藉,回头观察她的脸色:“我没太注意,那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程秋雨闻言,将被烫伤的手臂背到身后,但她的动作太过刻意,很快就被裴聿澄发觉。
“你那手臂拿出来给我看看。”
程秋雨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是不是烫伤了?”
程秋雨不肯给他看,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裴聿澄凝注着他,漆黑眼眸里的光在那瞬忽地暗下,先前还有些焦急的神色瞬间淡了下去,他嘴角绷得笔直,眉心却依旧蹙得很深。
在程秋雨以为他会生气地来质问她的那瞬,男人突然双手合十举在胸前,眼巴巴地瞧着她,就像只做错事求原谅的小狗狗。
“秋雨,拜托,让我看看你的手臂吧。”
可明明做错事的是她,是她没有听他的话弄伤了自己,而他却降下身段来安慰她。
她不忍心让这么好的裴聿澄看到她浑身的伤疤,大大小小,深浅不一,刚好……还全都在她此刻被烫伤的左臂上。
她摇头,垂眸咬住下唇,蜷紧指尖。
“程秋雨,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程秋雨被他突然起伏的情绪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吞吐道:“我、我怎么了?”
“受伤了就要早点治,你总是自己藏着掖着,你是觉得那些伤是会自己变好吗?”
“我没这个意思。”
裴聿澄轻叹了口气:“那你就听话点让我看看情况,趁现在来得及,我带你去医院治。”
程秋雨抿唇,在他焦急的注视下终于妥协,她慢吞吞地将手臂递到他面前。男人紧张地瞥了眼她,垂眸动作轻柔地将衣袖往上撩。
很快那处烫伤就暴露在俩人的视线里,她明显感受到男人的指尖轻轻颤了下,然后他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她也一同拽起。
“你现在就跟我去医院。”
他拉着她走出屋子,他甚至都没有去管那辆停在空地上都忘了取钥匙的小电瓶,打了辆车直接带着她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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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臂的烫伤并没有裴聿澄想象的那么严重,医生给她开了支红霉素软膏让她每天坚持去涂就完事了。反倒是裴聿澄怕她手臂留下伤疤,又让医生开了几支去疤痕的药膏。
夜晚的临隙海风清凉,圆月当头,零星几颗繁星围绕着月亮,梧桐树的枝叶在风中摇曳,将洒下的朦胧月光摇得零碎。
程秋雨跟在裴聿澄身后走在沿海公路上。一路无言,极度安静的环境下,梧桐枝桠上的蝉鸣显得愈发聒噪,那噪声似是能将洒下的月光都给揉灭。
路过一处公交站牌,裴聿澄率先走了过去,程秋雨能感受到他此刻有些气恼,但又怕自己开口解释会说错话,于是就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走进站点。
末班车显示的进站时间是九点,现在八点五十五,还有几分钟车就该来了。她被折腾得有些累,转身准备走去座椅旁休息会儿,回头的那瞬间,她瞧见了站点广告牌上的自己。
这张照片是她一年前照的。
那时候她刚大学毕业,在绘画届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这一年时间随着她病情越来越严重,她也越来越不想碰到画笔,或者说,她对自己原先最爱的画笔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自己引以为傲的职业被搁置,她每天无所事事地窝在被窝里,任由着自己成为原先最不想成为的那类人,自甘堕落,甘愿沉沦。
她别开视线,扯唇轻笑出声:“真有活力啊,这女孩现在应该过的特别舒坦吧。”
她极力将自己与过往分离开,原先的那个她早已是过去式了。现在的她整天无所事事,没有一点上进心,只想着混水摸鱼。
裴聿澄偏头觑她,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是看到陌生人般,可那上面贴着的明明就是她,她怎么做到将过去撇的这么清的。
但他没有戳穿她,只是安静地在她身旁坐下,陪着她熬过了这艰难的几分钟。
他知道她情绪难免会有波动,只是没在他面前显露出来。那他就陪着她将这个谎继续圆下去,直到她愿意跟他袒露心声的那刻。
公交车迟迟没来。
裴聿澄突然出声:“秋雨。”
“着急回家吗?”
程秋雨愣了下,疑惑地瞧他,摇头。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程秋雨持续发愣,片刻后才想起要点头。
“行,那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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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秋雨被裴聿澄牵着走。
走到半途,他突然让她闭上眼睛,她听话地照做。程秋雨跟着他的脚步往前挪,她甚至根本都不知道裴聿澄要带她去哪里。
直到走到一处阴冷的环境,他的脚步才停下。程秋雨此刻还听话地闭着眼睛,她只听到有海浪卷起的声音,以及浪花拍打礁石发出的巨响,下瞬她就闻到股清凉的海风。
还没等她具体感受到此时所处的环境,男人就打开了身前的木门拉着她走了进去,他将她摁在座位上坐好,然后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有点害怕,抬高手臂下意识去抓:“裴聿澄,你去哪里了?”
“别怕,你先乖乖坐好,我就在这里。”
程秋雨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她安分地坐好,听着他的脚步逐渐清晰地落在耳畔。
“秋雨,睁开眼。”
她睁开眼睛,下瞬灯就亮了起来,她看到了这个空间的整个布局,是间特别小的海边小木屋,却被他装饰得异常温馨。
男人此刻就站在她眼前的小矮台上,他面前摆着个同他一样高的话筒架,他右手握着话筒架,稍抬着下颌,垂眸朝她看了过来。
“这是我的秘密小屋,我之前只要心情不好,就会来这里。现在我把这个地方分享给你,以后你也可以自由地进出这儿。要是需要我安慰你的话,你直接联系我就行。”
程秋雨眼眶不自觉发热,她的视线扫过这个温馨的小空间,每处角落里都摆着不同种类的乐器,东南角是钢琴,她眼前那处空缺摆着架电子琴,东北角摆着架子鼓,西南角则是吉他,而西北角是她从小练到大的……大提琴。
“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
“你来得太匆忙,欢迎仪式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那我就直接弹首歌当见面礼吧。”
男人走到东南角的钢琴前坐下。
程秋雨眨眨眼睛,愣愣地瞧他。
她是真没想到,裴聿澄原来会弹钢琴。
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程秋雨还没胡思乱想完,婉转动听的钢琴声擦着她的耳尖落下,这首歌她也听过,叫《daylight》,特别治愈、特别好听的一首歌。
琴声完全落下的那刻,她听到男人清冽干净的声音混着海风擦着耳尖砸下:“秋雨。”
“你的人生可以不用万丈光芒,但也不要停止发光。抓住光,然后成为光。你始终是自由的个体,所以以后不要想不开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