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迦净

2、下山二

　　晚上睡觉时，胡大单独来找了胡九，“老大，黄七不想跟着我们学认字读经了，他觉得认字读经太枯燥，这几天在大家认字听王师父读经的时候他总捣乱，他想走。”
　　私底下，胡大一直喊胡九老大。
　　胡九道，“除了他还有谁想走？”
　　“还有几个黄仙儿和常仙儿。”
　　“等明天一早吧，我开个会，想走的就走，愿意留下来的就留下来，不强求。”
　　次日一早，胡九便给小仙儿们开了个会，胡九充分尊重他们的意见，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胡九话音刚落，黄七果然站了起来说道，“我想离开。”
　　胡九点点头，“可以。其他仙儿还有想离开的么？这种会议我只开一次，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果然陆陆续续地又站起来了几个仙儿，都是些懵懵懂懂屁都不懂好似处于叛逆期的小仙儿。
　　胡九心里有几分惆怅，这些小仙儿有的只化形了一条腿，有的只化形了一颗脑袋，有的甚至全身都还没化形，是真正的兽性未脱。他们法力低位，不懂修炼，寺庙道观呆不住，仙堂也懒得收这种小仙儿，她也不知道这几个小仙儿要离开这里去做什么。
　　胡九看了他们一眼，叹气道，“你们收拾下东西吧，等会我送你们离开。”
　　其实这群小仙儿也没什么能收拾的，也就来的时候穿的破衣裳以及后来胡九他们置办的两身衣服和昨日给的佛经，但是他们还是装模作样地收拾了下，把东西塞进小包袱里背在了背上。
　　见他们收拾妥当，胡九让阿虎领着其他仙儿读经，自己领着胡大送黄七他们离开。
　　胡九把黄七送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废弃烂尾楼那里，“当初就是在这里把你们领回去的，也就送到这里吧，以后你们好好修行，尽早化形成人。”
　　说完之后，胡九便领着胡大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胡大有些闷闷不乐，胡九安慰她，“有缘终有一聚，无缘必有一散。你跟他们有缘的话，以后还是能再见面的。”
　　胡大闷闷地点了点头，问她，“老大，你说他们为什么想要离开呢？”
　　胡九道，“你昨天不是说了吗？他们觉得认字读经太过枯燥就想离开了，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呢。”
　　胡大愣了下，没说话。
　　胡九瞟了她一眼，“你是不是也觉得认字读经也很枯燥啊？”
　　胡大没有否认，“倒也没有很枯燥，但是确实不太好玩。”
　　胡九笑了笑，问道，“那你怎么没有跟黄七他们一起离开呢？”
　　胡大道，“我虽然不知道老大你为什么让我们认字读经，但是觉得老大肯定都是为了我们好。以前我们不识字，也没地方住，还总被其他仙儿啊鬼啊什么的欺负，现在能识字读经还有地方住，老大还保护我们，现在的日子肯定是比之前好过。”
　　胡九摸了摸胡大尚未完全化形毛茸茸的耳朵，问道，“胡大，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修炼成人形吗？”
　　胡大摇摇头，这个问题她还真没考虑过，自她有了灵智，她就一直在学习模仿，这里学一点，那里学一点，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胡九叹了口气道，“自我两岁有了灵智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了两年后，我觉的我们不止是要修炼成人形，还要修人性。”
　　胡大不太懂胡九说的话，疑惑地看着胡九。
　　胡九解释了下，“就是说我们仙儿不止要修炼成为人的模样，更重要的是要脱去兽性，修成人性，内外兼修，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其实胡九觉得一直以来二舅姥爷、三舅姥爷跟风赶时髦模仿学习人的穿着打扮和生活习惯都是在学习如何脱去兽性修人性，但是真正的人性又哪有那么好修的。
　　世界有多少人也只是虚有其表而已，更何况他们仙儿。
　　胡大看了看胡九，老大现在已经完全是人的模样了呢。胡大问道，“老大，那你现在已经修成一个真正的人了吗？”
　　胡九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呢，毕竟我不是神佛，很多事情也不知道。”
　　胡大安慰道，“老大，没关系，我觉的你这么厉害，迟早会成神成佛的。”
　　胡九虽不知道自己未来是否能够成神成佛，但是她确实被安慰到了，摸了两下胡大毛茸茸的耳朵，“其实我让你们认字读经都是为了让你们脱兽性修人性习佛性，这世界上有用的东西大多都寡淡枯燥，但凡想走的长远，就得沉下心来修行。”
　　胡大觉得自己听懂了又觉得自己没懂，但是她还是点点头，“老大说的对，我们以后都听老大的。”
　　“倒也不必听我的，听你们自己的就行，我说的也不见得全对，你们终究还是要有自己的判断力，但是识字读经对你们肯定是有用的。”
　　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胡大满脸崇拜的点头。
　　看着胡大这傻样，胡九没再说什么。
　　走了一拨不想读经的小仙儿，胡九的豪华别墅又恢复了正常的读经生活。
　　等王广智的自由时间又积攒到了半个月的时间，胡九照例问他，“这半个月的时间，你是想现在用呢，还是想以后攒着用呢？”
　　王广智瞟了胡九一眼，觉得就算自己今年再召集一堆小鬼小仙儿估计也打不过她，想了想道，“攒着吧。”
　　第三年，王广智的自由时间积攒到了一个月的时间，胡九问他还是攒着吗，王广智点点头，“攒着吧。”
　　第五年，王广智读经的时候忽然流了一滴清泪，他对胡九道，“我想用这两个月的自由时间去看看家人。”
　　王广智并非本省人，他家在南方，当年他杀人之后才流窜到东北的。现在十五年过去了，他也不太清楚他家人在哪里。
　　胡九出手帮了他，通过二舅姥爷的各种关系网，打探到他父母五年前已经过世早已投胎，老婆早已改嫁做他人妇，儿子现在喊别人爹。
　　胡九从二舅姥爷那里借了豪车带着王广智一路跋山涉水从东北开到了南方他父母坟前。王广智久久站立在父母坟前不能言语，最后随着一阵风声，他双眼落泪，后悔道，“爸妈，儿子对不起你们。”
　　胡九又领着王广智去见了他前妻和儿子，前妻现在生活不太好，但是还能过得下去，就是儿子现在正是叛逆的时候不学好让人操心的很。王广智远远望了他们一眼，再次落泪，语气中包含歉意，“我对不起他们。”
　　胡九没有搭腔，不管是人还是仙儿还是鬼，都要往前看，过去无法改变，只有未来才有希望。
　　王广智给前妻儿子托了个梦，梦里，他对前妻致歉希望可以取得她的原谅，他劝儿子不要做坏事要好好学习多做好事。
　　做完这一切，王广智跟着胡九重回东北。
　　第八年的时候，王广智攒了一个月半的自由时间，他主动对胡九道，“我想去看看当年我杀害的那家人。”此时他心态平和，态度从容，谁见了他也不会觉得他是恶鬼。自他看过家人从南方回来后，胡九没再用捆仙索束缚他，他也没再离开豪华别墅一步，一心读经回向。
　　王广智年轻时没怎么学好，但是也只是小偷小摸之类没有大奸大恶，就婚后他答应妻子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从此做个好人，当年杀人也是因为利益冲突跟对方起了争执一时冲动之下杀了对方全家，从此之后，他身上背了五条人命。
　　那家人因为是死于非命，至今未被度化未去投胎。
　　胡九仍旧借了二舅姥爷的关系网才找到了这家人，王广智向他们当面致歉，并把他们带回了别墅亲自教他们读经回向亲自度化他们。
　　过了两年，这家人终于被度化，胡九亲自送他们去了城隍庙走投胎流程。
　　从城隍庙回来之后，王广智对胡九道，“师父，我最后想去见见撞死我的那两个人。”
　　这还是王广智第一次喊胡九师父，胡九有些诧异，“怎么想起来喊我师父了？”
　　此时王广智凶气全无，面色平和，满脸的白白红红都不再令人和仙儿感到可怖。他笑了笑，双手合十，“为我读经度化我，教我读经向众生，不是师父是什么？”
　　王广智读经十年，胡九也就跟着读经读了十年，如果这样算，喊一声师父倒也可以。
　　胡九笑了笑，没再说什么，领着王广智去监狱见了那两人。
　　那两人因为车祸伤人二次碾压恶意致人死亡后抛尸逃逸，犯罪情节十分恶劣，被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现在两人还在监狱里面呆着。
　　王广智远远地看着正在接受劳改的两人，心中却一片澄净，他双手合十，缓缓说道，“我原谅你们了。”
　　看来，王广智是真正的放下了。
　　放下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果然，王广智转身看向胡九，双手合十，“师父，我心事已了，你送我去投胎吧。”
　　胡九为他高兴，又有些不舍。
　　但是，终有一聚，必有一散。
　　最终，城隍庙前，一仙儿，一鬼，遥遥一望，双手合十，微微一拜 ，相顾无言，就此别过。
　　王广智投胎之后，胡九就没有必要继续待在刘家了，当然，九年前意外建立的仙堂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只是离开之前她要安置好胡大这些小仙儿。
　　胡九还没想好怎么安置胡大这些小仙儿，胡大就找了过来，“老大，广智师兄是不是跟阿虎师父一样去投胎了啊？”
　　阿虎师父就是之前那个不愿意去寺庙也不想去投胎的小鬼，之前教胡大他们读经。五年前的某一天，阿虎在某个上午读了一段经之后，他的执念好像在一瞬间突然消失了，他也终于心无挂碍，双手合十缓缓说道，“我悟了，要去投胎了。”
　　胡九点点头，“对的，他跟阿虎一样去投胎了。”
　　胡大不止注意到那个读经读的特别好的广智师兄离开之后就没再回来，她还觉得最近胡九不太对劲，她想了想，问道，“老大，你是不是也要离开这里了？你是不要我们了吗？”
　　胡九有些意外，胡大还挺敏感的，她没有否认，“我确实打算最近离开这里，但是不是不要你们了，我在想怎么安置你们。”
　　“必须要离开吗？不能待在这里吗？”小别墅里面什么都有，也不会被欺负，胡大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
　　“没错，必须要离开。”胡九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一点念想也不给胡大留。
　　虽然早就有所准备，但是猛地听到确定的结果，胡大仍旧免不了失落，她嗫嚅道，“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里呢？”
　　胡九给了一个完全无法反驳的理由，“因为我要去找我的弟马，而你们也需要更多的历练。”
　　其实胡九完全能够理解胡大的心思，别墅里无风无雨，不用颠沛流离，也不会被其他仙儿欺负，还能好好修炼，简直是一举两得。不想离开舒适区也属实正常。
　　但是，他们最终还是要离开这里。
　　生命漫漫，路途遥遥，他们都不能只停留在原地。
　　胡大似懂非懂，沉默不语。
　　胡九又道，“至于如何安置你们，如果你们想去寺庙清修，可以去慈云观音庙，那里清净自在，香火还算旺盛，是清修的好去处；如果你们想跟着其他仙儿学些法术的话，可以去我二舅姥爷那里，他会安排其他仙儿教导你们；当然如果你们想自己去外面闯荡历练一番，也没什么问题，一路上万事当心即可。”
　　胡大定定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胡九拍拍胡大的肩膀，“回去读经吧，有空了把这事给其他仙儿说一下，你们做好了决定到时候告诉我就可以。”
　　胡九知道这些对于胡大他们有些突然，也没让他们直接做决定，给他们预留了几天时间做决定，为了让他们知道她不是在抛弃他们，还特意给他们开了一个小会特意说明了下情况。
　　大概这九年时间里他们确实体会到了胡九对他们的关爱，再加上胡九对他们安置也是合情合理确实在为他们好，几天后，他们便各自做了选择，胡九也一一把他们安置妥当。
　　最后，只有胡大没有做选择。
　　胡九问她，“你打算去哪里呢？”
　　胡大问，“我可以有第四个选择吗？”
　　“第四个选择？”胡九想了下，说道，“你先说吧，我听一下。”
　　“我想跟着你。”
　　胡九愣了，“跟着我？”
　　“没错，老大你要去找弟马，我就跟着你去找弟马，你要去寺庙修行，我就跟着你去寺庙修行，总之就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胡九想了想说道，“虽然现在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会去哪里，但是照着之前的情况来说你跟着我不会很舒适，路途中经常要居无定所食无常处，夏天闷热烦躁，冬天饱经寒霜。所以，你确定还要跟着我吗？”
　　胡大点点头，语气坚定，“我确定。”
　　胡大自知自己不够聪慧，她没有想过自己为何要修成人形又怎样修人性，自己不识字更也不懂自己为何要读佛经，但是她知道自己这九年时间里所有的进步都与胡九的指导密不可分。她想，如果一直跟着胡九的话，前路或许艰难，但是定有收获。
　　过了许久，胡九最终才道，“好吧，如果你愿意跟着我，那就跟着我吧，如果某一天你不愿意跟着我了，也可以直接离开。”
　　胡大急忙摇摇头，“不会的，我要一直跟着你的。”
　　自此之后，胡大不再称呼胡九为老大，改称胡九为师父。
　　离开刘家之前，胡九特意入梦跟刘昭阳做了个告别。当年胡九是因为刘昭阳来的刘家，此时要离开，自是要跟他了结这一段缘分。
　　如今的刘昭阳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喜欢吃糕的小豆丁，大约是基因好营养够，十三岁的他身高已经窜到一米七，是个高高瘦瘦的少年郎。
　　昨日刘昭阳做了个奇特的梦，梦里有个女的说自己姓胡，让他喊对方九姑姑。九姑姑说自己要离开了，谢谢他们家这十年的照顾，嘱咐他以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做贡献。
　　早上吃饭时，刘昭阳问刘永辉，“爸爸，我有个九姑姑吗？”
　　“没有啊，你爸我是独生子女，你哪来的姑姑？”刘永辉纳闷道，“谁给你说你有个姑姑的？”
　　刘昭阳眨眨眼，“梦里啊，她说她姓胡，让我喊她九姑姑，还说她要走了，谢谢咱们家这十年的照顾。”
　　十年？
　　十年这个词有些敏感，刘昭阳十年前有过一次诡异的持续两天的昏睡不醒，最后还是慈云观音庙的虚云大师给看好的。
　　刘永辉跟张澜对视一眼，两人都想起来当年那一茬了。
　　刘昭阳去学校之后，张澜就有些坐不住，“小宝怎么会做这种稀奇古怪的梦？”
　　刘永辉也惊疑不定，俩人干脆开车去了慈云观音庙。
　　由于当年的事情，刘永辉一家人都念着虚云的好，这几年也一直都有来往，每年刘永辉都会领着刘昭阳去庙里拜一拜，即便心不算太诚，面子上却都过得去。
　　到达慈云观音庙时已是中午，两人一下车便看见虚云正在清扫庙门口的落叶，动作自然流畅。但是不知为何，刘永辉总觉得虚云似是早就知道他们今天中午会来慈云观音庙特意在门口等着他们一般。
　　虚云把两人引进后院，桌上摆放了三副碗筷。刘永辉看了一眼虚云，越来越觉得虚云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今天中午会来慈云观音庙。
　　三人吃完午饭，刘永辉才把早上的事情告诉虚云，张澜忍不住道，“大师，我家小宝不会出事吧？”
　　虚云笑道，“不会。”
　　刘永辉道，“大师，小宝怎么会梦见那个姓胡的九姑姑呢？”
　　“有人梦见野兽，有人梦见风雪，梦见一个姓胡的九姑姑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呢？一个梦而已，不用太放在心上。”虚云笑道，“再者，缘来缘去，缘聚缘散，缘起缘灭，沧海桑田，光怪陆离，实属正常。”
　　刘永辉还想再问，但是看着虚云的笑容，他觉得他再怎么问，虚云还是会用类似的话打发他。索性拜过了菩萨之后，他就拉着张澜回家了。
　　次日一早，刘永辉一个人再次来到了慈云观音庙，这次虚云依然给他留了斋饭。
　　吃完饭，刘永辉也不墨迹，直接问道，“虚云大师，您今早都提前给我准备了斋饭，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家小宝梦里那个姓胡的九姑姑是不是真的存在啊？”
　　虚云笑笑没说话。
　　刘永辉继续道，“九姑姑姓胡，该不会是个胡仙儿吧？”
　　这十年来，刘永辉虽然仍旧没有在家里烧香拜佛，但是他也大致了解了一些有关东北五仙的事情。当然，他并不是特意去了解的，东北这边萨满文化本就浓厚，饭桌上吃饭多少都会说到这个事。只是之前他没怎么在意过这些事情，小宝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多少对这些事情开始留意起来。
　　所谓东北五仙就是狐仙儿（狐狸）、黄仙儿（黄鼠狼）、白仙儿（刺猬）、柳仙儿（蛇）和灰仙儿（老鼠），其中狐仙儿也称为胡仙儿。那位九姑姑自称姓胡，刘永辉自然就联想到了胡仙儿上。
　　虚云道，“你说是那便是了。”
　　虽然虚云没有直接给出确定的答案，但是这答案的暗示也足够明显了。刘永辉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下猛地一听，却仍旧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答案。
　　刘永辉继续问，“当年小宝昏睡不醒是因为这位九姑姑吗？”
　　虚云笑着摇摇头，“不是。”
　　“十年前，总是让我梦到王广智被撞抛尸的那位是这位九姑姑吗？”
　　虚云点点头，“没错。”
　　“那个别墅小房子也是这位九姑姑要的吗？”
　　虚云继续点点头，“对的。”
　　“这位九姑姑在我家呆着是一直在保护小宝吗？”
　　虚云沉吟一会儿，道，“算是吧。”
　　刘永辉手心里有些出汗，“当年小宝昏睡不醒是因为被撞死的王广智吗？”
　　虚云双手合十，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结合所有的信息，刘永辉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主动把整个故事线梳理完整，“当年小宝因为被王广智这只鬼缠了才昏睡不醒的，大师帮着把王广智从小宝身上给赶跑了，之后九姑姑就一直在保护小宝，现在可能因为王广智那只鬼走了，小宝就不用保护了，所以九姑姑也要走了。大师，是这样的吗？”
　　虚云点点头，“差不多吧。”
　　刘永辉想起自己在饭桌上听到的某些故事中的大仙儿，不给上香闹腾，不给上供闹腾，不合心意闹腾，动辄就闹腾，几乎没有一刻安稳。可是他这十年里是没有上香没有上供啥都没弄，也没见这位九姑姑闹腾啊。
　　会不会是这位九姑姑根本就不存在？小宝只是凑巧做了一个这样的梦而已。
　　或者是他曾经听到的那些故事也只是故事只是虚构，所谓的仙儿只是杜撰并不存在。
　　刘永辉问道，“大师，仙儿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虚云笑笑了笑，用十年前同样的话回答他，“信则有，不信则无，无需纠结。刘先生是有智慧的人，不该自寻烦恼。”
　　刘永辉心里本来已经信了大半，听了这话，又开始犹豫起来。
　　虚云看出他的犹豫也没催他，只起身收拾了碗筷，出门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刘先生，随心就好，无需纠结。”
　　想了半天，刘永辉心里仍旧一片迷茫做不了决定，中午蹭了虚云一顿饭，提了一兜糕就回家了。
　　只是车子还没开进小区，刘永辉便看见小区门口呼啦啦跑出来一拨人，看着像是四五个男人正在追一个女人，那女人嘴巴鼓鼓囊囊似乎在说着什么。女人跑的极快，还时常蹦跶一下，只是一蹦一米多高，着实有些惊人。
　　这女人不止惊到了刘永辉，还惊到了其他人，小区保安以及路过的行人一拥而上，都没把她制服。刘永辉下车，也去帮了一把手。混乱中他好歹拽住了女人的手臂，只是他用尽了全力也没能摁住女人。这样的描述也不够准确，严格来说是包括刘永辉在内的十来号人高马大的男人也没能摁住这个女人。
　　刘永辉喘着粗气又惊了一把。
　　有人找来了绑人的绳子，一帮人七手八脚摁胳膊的摁胳膊摁腿的摁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女人给绑上了，结果还没一会儿，女人蹦跶了两下，绳子就给挣脱开了。这还不算，混乱之中女人一脚就踹飞了一个男的。
　　众人都慌了，之前他们就知道这女的挺能跑挺能蹦劲挺大，没想到还挺能踹人的。关键是那男人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圆敦敦的体型，看起来孔武有力，预估至少有两百多斤重，这样的人都能给一脚踹飞，可想而知这女的脚劲得有多大。
　　一时之间，众人只敢围着这女的，不敢再上前摁手摁脚。大家都怕自己是下一个被一脚踹飞的，毕竟刚刚那个被一脚踹飞的还躺在地方直哼哼呢。
　　有人喊道，“打110报警吧。”
　　“不打110，给精神病院打电话也行啊。”
　　其他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给110打电话吧。”
　　只是众人还没来得及打110也没来及给精神病院打电话，那女的就晃晃悠悠地软成一坨倒在了地上。众人蜂拥而上，帮着家属捆住了女人抬着女人往小区走去。
　　刘永辉却动都没动，他直接愣在原地。刚刚他离那女的比较近，他分明看到那女的在众人说打110报警后眼珠子就开始不停乱转，在众人说出给精神病院打电话后，身体顿时扭成了S形跟一条死蛇一样瘫软在地上。
　　这女人不是疯子么？只是她刚刚的行为动作未免太过及时敏捷了吧，这根本不是一个疯子能反应过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刘永辉都反应不过来，最后还是门卫过来让他把车开进小区他这才上车。
　　停好车后，刘永辉没直接回家反而转悠到了小区门口。他给门卫递了根烟，“大哥，就刚刚那女的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吓人。”
　　门卫接过烟，“谁知道呢，这都第二次了，上次比这次更夸张，二十来个大老爷们都摁不住一个女的。”
　　“这么夸张吗，二十来个男的都摁不住这女的？”刘永辉惊讶道，“这女的怎么这么邪门？到底怎么回事啊？”
　　“邪门吧。”门卫点了烟，吸了一口，“不过她家人都说她疯了。”
　　刘永辉摸着下巴狐疑道，“这也不像是疯了啊，疯子也不能一蹦一米多高，还能一脚踹飞一个两百多斤的汉子啊。”
　　门卫顿时来了兴趣，“我觉得她这也不像是疯了，反倒像是仙儿在折腾？”
　　“仙儿？”
　　门卫点点头，凑近了刘永辉，小声道，“这女的以前是个出马仙，以前看事挺准的，还挺有名的，之前好多人找她来看事，收钱收到手软。不过最近好像是看事看不准了，前段时间还有人去她家闹来着。我看她这样，八成是坏事做多了被仙儿反噬了。”
　　“仙儿还能反噬人？”
　　“当然能。”门卫平时挺闲的，这会好不容易找了个唠嗑的，忍不住地跟刘永辉逼逼，“出马仙都这样，别看年轻时候风光，老了基本都不能善终。不顺的、神志不清的、光屁股在外面跑的、莫名出车祸的、不小心掉河里摔死的，啥样的都有，我就没见过善终的。”
　　“如果注定以后这么惨的话，那就不能不当出马仙吗？”
　　“出马仙可不是你想不当就能不当的。”门卫叹气，“出马之前的三灾五难就不说了，多少人还没出马就被仙儿活生生给逼疯了。”
　　刘永辉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他都没跟门卫说一声再见就直接朝停车场跑去，刘永辉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一趟慈云观音庙。
　　到了慈云观音庙，刘永辉刚下车便看到虚云正站在庙门口。
　　虚云冲他笑笑，“好巧啊，刘先生，又见面了。净禅在做饭，等会就可以吃饭了。”
　　刘永辉心中忽地就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虚云嘴上说着“好巧”，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他总觉得虚云像是知道他要过来特意在门口等他似得。但是他没证据。刘永辉按捺住心思什么都没问，吃过晚饭后才开口，“虚云大师，我家小宝以后会被逼着出马吗？”
　　虚云笑笑，“你想知道的事情今晚都会有答案。”
　　刘永辉满脸疑惑，他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虚云又开口打断他，“刘先生，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我让净禅送你出去。”
　　刘永辉知道虚云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他也知道自己也问不出来什么了，最终还是跟着净禅出了庙门。
　　没一会儿，净禅回到后院，说道，“虚云师父，刘先生已经回去了。”
　　虚云点了点头。
　　净禅又道，“虚云师父，我刚刚看到刘先生印堂发黑，今晚可能会有危险。”
　　虚云笑笑，“不用担心，有惊无险。”
　　净禅耳朵动了一下，“确实不用担心。”
　　毕竟胡仙家已经跟了过去。
　　刚上路，刘永辉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还没上高速他就有些困乏，上下眼皮忍不住打架。他揉了揉双眼，开了窗通了风，嚼了口香糖，放了歌，依然止不住困意来袭击。无奈之下，刘永辉只好把车停靠在路边。这种情况下他继续开车行驶的话，极有可能发生危险。
　　刘永辉打算闭眼眯一会休息一下在上路，没成想迷迷糊糊中竟然睡了过去。等他再次睁开双眼天色已黑，打开车灯却发现前方白茫茫一片迷雾根本看不清道路。
　　大夏天的哪里来的迷雾？
　　这也太诡异了。
　　刘永辉摸出手机就要给虚云发微信，结果他的信息根本就发不出去，他这才发现他的手机根本就没有信号。他不死心的给张澜拨了个电话，结果电话也打不出去，颇有些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意味。
　　不止如此，他还注意到他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竟然是六点半，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机械表，竟然也是六点半。
　　但是夏天下午的六点半才只是傍晚，太阳才刚躲入云层留下万千霞光，即便没有晚霞，也绝不会是此时的天黑如墨。
　　但是他眯眼前手机显示的时间分明是六点一刻。难道一刻钟的时间他就能进入深度睡眠睡个香甜的梦？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
　　忽然之间刘永辉就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夜色与迷雾错综交织成的未知的危险中，他不知道自己处于何种境地，也无法联系外界，更不知道如何扫除前方的迷障。
　　此时此刻，他无能为力更无法自救。
　　一时之间，刘永辉很是慌乱，他甚至在想此时此刻他诚心诚意地拜一拜求一求菩萨是否会有用。
　　“有用。”
　　忽地一个声音传入了刘永辉耳朵，刘永辉朝四周看了下，并没有什么人，他还以为自己幻听，结果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你没幻听，我说现在拜菩萨求菩萨也有用。一称南无佛，皆已成佛道。”
　　刘永辉更慌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底气不足地说了句：“你究竟是谁？你真的存在的话就再说一遍。”
　　胡九有些无奈，这届选手也太难带了些，她只得又说了一遍，“别瞎看了，我就坐在你旁边。你没幻听，现在拜菩萨求菩萨也有用，你可以多念两句阿弥陀佛。”
　　那个声音又传入了耳朵，刘永辉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幻听，但是更惊悚了，他旁边分明没有人，他都快哭出来了，声音颤抖成山路十八弯，“你究竟是啊？我从小就五讲四美爱国爱党爱党敬业从不做坏事，大仙儿你放过我吧”
　　胡九满脸无语地看着刘永辉及时打断了他拙劣的表演，“咱俩虽然没见过面，但是我之前一直住在你家，你应该也听过我的名字，你可以喊我九姑姑。”
　　“九姑姑？”刘永辉心中大震，大约是知道对方在自己家里呆了十年，他竟然松了口气，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不再害怕，语气中竟然有了些欣喜，“九姑姑，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啊？大夏天的怎么这么大的雾。”
　　胡九不甚在意道，“不用害怕，障眼法而已。你先在这里等着，我等会送你回家。”
　　说着，胡九又嘱咐后车厢的胡大看好刘永辉，她这才翻车而出。
　　胡九走到路中间，说道，“别躲了，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们了。”
　　胡大跳到副驾驶上，身体不住地往前倾透过玻璃看胡九，冲刘永辉炫耀道，“不用担心，我师父很厉害的，一会儿她就能处理好。”
　　刘永辉听到空荡荡的副驾驶位置又传来一个声音，他觉得他这会对什么仙儿啊鬼啊神啊佛啊都快免疫了。他比谁都想除去迷障，他狠狠地点点头，附和道，“希望如此。”
　　只是，一分钟后，什么都没发生，夜色还是那个夜色。
　　五分钟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生，迷雾还是那个迷雾。
　　胡大有些尴尬，“再等一会儿，我师父等会肯定能处理好。”
　　刘永辉再次狠狠点头，“肯定能处理好。”
　　他心里叫嚣着赶紧处理好吧。毕竟处理不好，吃苦受难的还是他。
　　等了五分钟，见他们还不出来，胡九直接道，“各位大哥大姐，出来吧，我真的看见你们了。你们不出来也行，把障眼法去了就可以。”
　　结果又等了五分钟，还是没任何动静。
　　胡九没了耐心，一个个把对方躲藏的位置点了出来，“躲在草丛中的姓黄的，盘在树枝上装自己不存在的姓常的，还有躲在河边隔岸观火的本家，都出来吧我真看到你们了。”
　　这下没一会儿，草里躲的，树上盘着的，河边躲着的全都出来了。
　　一个黄仙儿不甘心地问胡九，“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草丛里躲着？”
　　胡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到的。”
　　尾巴都露出来了，她能看不到么。
　　不待黄仙儿再问她，胡九又道，“撤了障眼法吧，你们不主动撤我就主动给撤了。对了，不要想着跟我打架，我二舅姥爷是胡添翼。”
　　胡大没想到，这都九年过去了，她师父还用当年对付她们的那一招对付这群仙儿，也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很明显这招还是很管用。
　　这群仙儿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胡大心想，她师父的二舅姥爷的名号还是很管用，她以后遇到危险也要直接报她师父的二舅姥爷胡添翼的名号。
　　只是这群仙儿刚后退了一步，刚刚说话的那个黄仙儿又怀疑道，“她说她二舅姥爷是胡添翼就一定是胡添翼吗？”
　　这群仙儿面面相觑后又向前进了两步。
　　胡大有些心塞，她以后还能不能直接报她师父的二舅姥爷胡添翼的名号了？
　　面对这种场面，胡九却丝毫不慌，她对着那个说话的黄仙儿招招手，“就你，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你过来一下。”
　　“我叫黄三妹，”黄仙儿报了自己名号，却满脸警惕不肯往前再迈一步，“你叫我过去干嘛？”
　　“给你看个东西。”胡九笑笑，从兜里掏出来一撮毛，只见那撮毛红橙黄绿青蓝紫竟然凑够了一束彩虹毛，“这个东西认识吧。”
　　据说胡添翼是个极其爱美的白狐，只是他个人审美有些问题，总觉得浑身不染杂色的白过于单调，花花世界中独独欣赏彩虹的颜色。因为太爱彩虹，他竟然把自己的毛发染成了彩虹的颜色，成了狐狸中独一无二的彩虹狐，自然他的毛发也成了独一无二的彩虹毛。
　　看了这撮彩虹毛，那群仙儿惊呆了。
　　胡大也惊呆了，原来她师父还有信物。
　　看着那群仙儿目瞪口呆的样子，胡九笑了笑，“看来你们也认出来了，这是我下山的时候我二舅姥爷送我的彩虹毛。所以，你们还要跟我打架吗？”
　　那群仙儿纷纷后退了三步，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
　　胡九收起那撮彩虹毛，“不打架的话就把障眼法撤了吧。”
　　那群仙儿赶紧撤了障眼法，于是夜色的黑和迷雾的白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最终消失，太阳的余晖重现天际渲染出最后一抹霞光。
　　胡大高兴道，“你看吧，我就说我师父很厉害的，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刘永辉高兴地点点头，“是很厉害。”即便迷雾散尽，他也清醒至极，他依然没有发动车子，为了能够安全到家，他决定跟九姑姑一起上路。
　　经过了这一茬，九姑姑给了他无限的安全感，他对九姑姑的信任也是空前爆棚。
　　“障眼法的事就算了，咱们再来说一说另一件事。”胡九纳闷道，“你们跟着车里的人没什么恩怨吧，为什么要给他设迷障呢？”
　　看着众那群仙儿瑟瑟发抖的样子，胡九猜测道，“难道你们想抓他当弟马？这不是碰瓷吗？”
　　那群仙儿抖的更厉害了，他们还真就是来碰瓷的，他们也是真的想抓车里的人当弟马的。
　　车里那个人该不会就是这个胡大仙儿的弟马吧？他们该不会踢到硬茬子了吧？
　　这群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不敢说话了。
　　胡九随手指了指黄三妹，“就你，黄三妹，你来说说，你们为啥给他设迷障？”
　　黄三妹差点给胡九跪下，还好胡九手疾眼快把她给拉了起来，“让你说说原因而已，不用给我行这么大的礼。”
　　黄三妹心想如果这个胡大仙儿愿意放过她的话，她真的不介意给她行这么大的礼。既然不让她跪，那她直接抱大腿吧。
　　于是黄三妹双腿一软身体一矮直接抱住了胡九大腿，“胡大仙儿，我们没有恶意的，我们只是逗逗他而已。”
　　“只是逗逗他？”胡九丝毫不为所动，“可是我怎么看着迷障不除，他前行五十米就会撞到护栏掉入河沟呢？”
　　护栏那边就是深达数米的河沟，一旦撞上护栏，车子必将深陷沟底。若是无人发现，估计刘永辉小命都会交代在这里。
　　黄三妹脸色发苦，她看了一眼胡九，胡九脸上丝毫没有生气的表情，嘴角甚至掩藏了一丝笑。她觉得这个胡大仙儿好像并没有报复回来的意思。
　　黄三妹眼珠转了转，当即认怂，“胡大仙儿，我们错了，你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其他仙儿也学着黄三妹的样子说道，“对的，胡大仙儿，我们错了，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过了好一会儿，胡九才道，“饶了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胡九故意顿了顿，在群仙儿眼巴巴的目光中继续说道，“不过，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
　　黄三妹可怜兮兮道，“什么惩罚？”
　　胡九道，“先向车里的人道个歉吧。”
　　“他看不见我们，我们道歉他也听不到。”
　　胡九反驳道，“不，你们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诚心道歉的话，他是可以听到的。”
　　黄三妹弱弱地问，“是真的吗？”
　　胡九肯定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黄三妹心想，我年纪小，你可别骗我。她本不想道歉，只是这尊背景深厚不是一般的仙儿二代的胡大仙儿还在这里，她只能沉住气，还算真心实意地向车里的陈永辉道了个歉，“对不起，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故意给你设置迷障。”
　　其他仙儿也学着黄三妹的样子给陈永辉道了歉。
　　胡大给陈永辉进行了现场直播，最后问他，“他们给你道歉了，你要不要原谅他们呢？”
　　陈永辉疑惑道，“他们是谁？”
　　“他们有黄仙儿、常仙儿，还有胡仙儿，就是他们给你用的障眼法，故意对你使坏的。”胡大再次问道，“现在他们给你道歉了，所以，你要不要原谅他们呢？”
　　陈永辉心想冤家宜解不宜结，他还是选择原谅吧。再说了，他看不见那些黄仙儿常仙儿胡仙儿，更没有实力跟人家斗，他除了原谅也没其他选择。
　　“我原谅他们。”
　　胡大朝胡九喊道，“师父，刘先生说原谅他们啦。”
　　胡九冲着胡大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对那群仙儿道，“看吧，我说你们诚心道歉，他是可以听到的。”
　　那群仙儿目瞪口呆，原来还可以这样靠转述听到。他们想反驳，可是他们不敢。
　　胡九又道，“道完歉了，咱们就接着说惩罚。”
　　那群仙儿紧张了起来，纷纷看向了胡九，也不知道这位胡大仙儿会怎么惩罚他们。
　　在数十双惊慌的目光中，胡九笑道，“就罚你们在慈云观音庙闭门思过念经反省一百天吧。”
　　那群仙儿面面相觑，这就是惩罚？不会被报复，不用做苦力，在寺庙呆够一百天就可以了？
　　这未免也太轻松了。
　　黄三妹试探道，“胡大仙儿，我们在那个慈云观音庙呆够一百天就可以了吗？”
　　“不是呆够一百天，是要在慈云观音庙念经反省一百天。”
　　念经应该也没什么难的吧。
　　黄三妹如此认为，其他仙儿也都如此认为，顿时，他们就在无声中统一了思想，“胡大仙儿，我们先去慈云观音庙念经反省去了。”说着一个个就要拔腿就跑，好在胡九喊住了他们。
　　见他们一个个站定后，胡九这交代了庙里的规矩，让他们到了慈云观音庙后直接去找一个叫常皈的常仙儿，常皈会给他们安排好落脚的地方，日后会教他们说常皈会教他们读经以后也会监督他们念经反省。
　　黄三妹惊道，“还会有其他仙儿监督我们念经反省？”
　　“当然，毕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胡九理所应当的点头，还点了黄三妹的名字，“黄三妹，我可把这群仙儿交到你手里了，你负责把他们全部带到慈云观音庙。如果中途走丢一个仙儿，你就做好一辈子陪菩萨念经的打算吧。”
　　黄三妹瞪大了双眼，一辈子陪菩萨念经，这个惩罚也太重了吧，她还想看看花花世界游历人间呢。她委屈道，“如果有的仙儿故意逃跑呢？”毕竟她灵力低微，不一定能管得了其他仙儿。
　　“如果有故意逃跑的，你就记下来给我说，到时候我找我二舅姥爷通缉他们，这样你也能功过相抵不用一辈子陪菩萨念经了。”
　　黄三妹高兴地应了，欢喜地领着其他仙儿上路。一众仙儿跟在她后面苦着脸发愁，找胡添翼来通缉他们，他们还怎么敢半路逃跑哦。
　　处理好一切，胡九这才重新坐在副驾驶上，对刘永辉道，“都处理好了，可以开车上路了。”
　　刘永辉应了一声，油门一踩，车子缓缓上路。
　　胡九又道，“你有什么疑惑，现在都可以问我。”
　　刘永辉有些忐忑，“问什么都可以吗？”
　　胡九点点头，“对，问什么都可以。反正问不问在你，说不说在我。”
　　刘永辉一噎，试探道，“九姑姑，这十年来你一直在我家的别墅小房子住着吗？”
　　“对，一直在那住着。”
　　“那你算是我家的保家仙儿吗？”
　　胡九想了想，“这么说也没错。”
　　“十年前，王广智那事是你给我托的梦吗？”
　　“没错，是我。”
　　刘永辉想了想，又道，“五年前，我出了一场车祸，当时车上其他人都住院了，就我一个人毫发无损，那次是你出手帮的我吗？”
　　胡九点点头，“对的，是我帮的。”
　　“你在我家呆着是因为要保护我家小宝吗？”
　　胡九斟酌道，“有这方面的原因。”
　　刘永辉顺着杆子往上爬，“那等我家小宝长大之后您会要求我家小宝出马当您的弟马吗？”
　　“不会。”胡九解释道，“我只是跟小宝结了个善缘而已，不是所谓的弟马缘分，他以后当个正常人学习天天向上长大以后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做贡献，这不挺好吗？我走的时候在梦里告诉他了啊，他没给你们说吗？”
　　“没，没说。”原来九姑姑本来就没想着小宝出马，那什么反噬更不会存在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刘永辉又找胡九确认了一下，“九姑姑，那就是我家小宝不会出马，对吧？”
　　“反正我不会抓他做弟马。”
　　刘永辉若有所思，“九姑姑，您的意思是说您不抓小宝做弟马不代表别的仙儿不抓他做弟马，对吗？”
　　“对的。”胡九没有否认。
　　刘永辉又开始忧心忡忡起来，“那如果小宝以后被逼着出马怎么办？”
　　“顺其自然就好了。”胡九和稀泥后又给他出了个招 ，“再说了，你不年年去慈云观音庙嘛，有啥解决不了的事情去找虚云就可以了，虚云厉害着呢，啥都会一点。”
　　“说的也对。”刘永辉又问道，“九姑姑，那我家小宝以后会被逼着出马吗？”
　　“这个我不知道啊。”
　　“可是，可是你们仙儿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吗？”刘永辉就差把“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写在了脸上。
　　“你怕不是对仙儿有什么误解？仙儿里面还有文盲呢。”胡九道，“你说的那不是仙儿，那是菩萨神佛。还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就连孙悟空想要长生不老都得去地府烧了生死簿，更何况我们这群没那个机缘的小仙儿？”
　　刘永辉有些不可置信，“九姑姑，你是说你们仙儿没有我们人类想的那么厉害？”
　　“对啊。”胡九很痛快地承认了，虽然承认自己没那么厉害多少有点羞耻，但是作为一个仙儿总得直面惨淡的仙儿生，她叹气道，“仙儿要是有那么厉害，还用得着抓弟马？仙儿要是真有那个能力，都能把天捅破还用得着一门心思攒功德抓弟马？”
　　刘永辉又开始忧心忡忡起来，“那就是说，我家小宝还是有可能会被逼着出马，不止如此，他甚至还可能出马后会被反噬？”
　　“反噬？什么反噬？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么奇怪的说法？”
　　刘永辉把今天小区门口发生的事情说了，又说了门卫大哥给他说的话，“门卫大哥说出出马的人最后基本都没啥好下场，都会被反噬。”
　　胡九道，“那个不是反噬，简单来说你可以理解为因果报应。”
　　刘永辉不解，“因果报应？”
　　“对，因果报应。”胡九解释道，“现在很多弟马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出马，本身懵懵懂懂又缺乏正知正念，就在一些仙儿的威逼利诱或者其他弟马的哄骗之下出了马，打着普度众生的口号行不义之事。但是天道永存，因果不灭，种其因者，必食其果。从本质上来说，你在小区门口遇见的那个女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疯的她都只是在自食其果而已。”
　　刘永辉大致理解了胡九的意思，又道，“九姑姑的意思是不管我家小宝出马还是不出马，只要他不做坏事，以后基本就没啥问题？”
　　“没错。”胡九又道，“但是谁又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不落因果呢？所以只要大面上行得正过得去就可以，一些小错是避免不了的。毕竟人啊，鬼啊，还有我们仙儿啊，本身就在因果之中，根本就逃不脱因果。不落因果的那是神佛。”
　　刘永辉大致听懂了胡九的意思，不止是人，就连鬼和仙儿都在因果之中，都不能保证自己百分百正确，多多少少都会犯个错造个业，这都很正常。不管是人是鬼还是仙儿，只要别犯大错就行。
　　刘永辉悬了两天的心晃晃悠悠终于落到实处，“九姑姑，我尽力教我们家小宝做个好人。”
　　胡九夸赞道，“你家小宝挺好的。言传身教，这一点你做的挺好。”
　　刘永辉没想到自己会被夸，还是被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现在只能听着的仙儿夸了，这种感觉还挺新鲜，原来仙儿里面还有这么好说话的仙儿。刘永辉有些兴奋，他不由自主地提议道，“九姑姑，你在我家呆了这么多年，我给你立个牌子吧，初一十五过年过节的都给你烧香，还给你上大供。”
　　“这个就不用了。”胡九直接拒绝了刘永辉给她立牌子的提议，以前她在他家住的时候都没要求他们上香上供，离开后更不会要求他们给她上香上供，“你们好好做人就行了。”
　　“真的不用吗？”刘永辉反问道，他长这么大可是听了不少仙儿给人要供奉要香火的故事，怎么轮到九姑姑这里她就不要呢？
　　胡九语气极其坚定，“真的不用了。与其迷信鬼神，不如理智做人，你们一家人别做坏事就行了。”
　　刘永辉很是疑惑，这个九姑姑好奇怪啊，她竟然不要求小宝必须出马，也不要求上香上供，还一本正经教他不要迷信鬼神而是理智做人。作为一个胡仙儿，她本身不就是迷信的存在吗？
　　胡九看出了刘永辉的疑惑，笑道，“我又不是神佛，你给我上什么香摆什么供？”
　　“可是我听很多人都说要给仙儿上香上供。”
　　胡九笑，“那你别把我当一般仙儿不就行了。”最初胡九担下来这桩事也只是想结个善缘而已，并无其他所求。再者她在刘家呆了多年，却是没怎么尽过保家仙儿的职责，她不好收人香火。
　　毕竟有时候香火好收，情谊难还。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你也不用多想，我对你们家没什么要求，也不会使什么绊子。其实吧，不让你在家上香主要还是因为在家烧香容易招来别的仙儿啊鬼啊什么的，毕竟就你们一个小区都有三十来家出马仙，你在家里烧香，还指不定招来什么仙儿鬼呢。所以呢，你们清清净净的理智做人就行，实在想烧香的话，周六日去庙里烧就行。”
　　刘永辉恍然大悟，原来不让他烧香还是为了他好，只是他们小区真有三十来家出马仙么？这个数量有点多啊，毕竟他所住的小区算是高档小区，满打满算，也就几百家住户。如此想着，他便问了出来。
　　胡九还真回答了这个问题，笑道，“你们小区还真有这么多出马仙。”
　　刘永辉很是吃惊，“我们小区竟然有这么多出马仙，这就是说我们小区里面差不多有百分之十的住户家里都人出马，这个比例有点高啊。九姑姑，这些人都应该出马吗？”
　　胡九反问道，“你觉得呢？”
　　刘永辉想起今天遇见的发疯的女人，斟酌道，“应该有一大半都不应该出马吧？”
　　胡九没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只道，“还是那句话，与其迷信鬼神，不如理智做人。”
　　刘永辉眨眨眼，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九姑姑不让他立牌子上香上供了。
　　至此，他心里的结算是全部解开了，接下来的路程中他甚至舒心地哼起了小曲，还时不时地跟九姑姑唠起了嗑，以至于到家之后他听不到九姑姑说话了都还有些不适应。
　　到家之后，刘永辉啥都没干先去儿子房间把胡九住的别墅小房子给擦了一遍，边擦边说，“九姑姑，你要是喜欢这种别墅小房子，我再给你买其他风格的，到时候你换着住。”
　　胡九心想这个大可不必，今晚之后她可能再也不会住在这里了。
　　回到别墅，胡九刚刚坐在沙发上，胡大便道，“师父，你真好。”
　　这句话有些虎头蛇尾，胡九纳闷道，“我怎么好了？”
　　胡大真心实意道，“师父，我知道你是特意让黄三妹他们向刘先生道歉的，不经意间化解了他们之间的恩怨，这样黄三妹他们就能少沾因果。”
　　胡九没想到胡大还能想到这一点，赞道，“看来我没收错徒弟，你真的很有慧根。”
　　胡大听了，羞涩地笑了。
　　张澜总觉得刘永辉回来后就有些不对劲，总是一个人嘟嘟囔囔窃窃私语地不知道在念叨什么。收拾好一切正要上床睡觉时，她竟然发现刘永辉正躺在床上看一本佛经。她问，“大晚上的你怎么想起来看佛经了？”
　　刘永辉一本正经道，“修身养性。”
　　张澜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你怎么开始说胡话了？你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你才中邪了呢！”刘永辉挪开张澜的手，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小声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天遇见谁了？”
　　“你遇见谁了？”
　　“我遇见九姑姑了。”
　　“九姑姑？”张澜惊疑道，“你说的九姑姑该不会是小宝说梦到的那个九姑姑吧？”
　　刘永辉点点头，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给张澜说了。
　　大约是有之前的事情做铺垫，张澜听了丝毫没有任何怀疑很痛快地相信了刘永辉说的话。不止如此，她还锤了刘永辉一下，“九姑姑说不让你立牌子，你就真的不离牌子吗？亏她之前还救过你。”
　　刘永辉有些委屈，“九姑姑不让咱们给她立牌子，也不让咱们在家里给她烧香上供啊。难不成我当真正主的面还能反对不成？”
　　“那我不管，九姑姑不止保护了咱们家小宝，还救过你，咱们一炷香都不给她上的话，就太不知恩图报了。”
　　刘永辉灵机一闪，九姑姑说不让他在家给她上香上供没说不让他在别的地方给他上香上供啊。
　　第二天一早，刘永辉跟着张澜又去了慈云观音庙。
　　刘永辉刚下车就看见了虚云，虚云仍旧像是早知道他一早会来一样在庙门口等他。
　　进了寺庙，喝了茶，刘永辉开门见山道，“虚云大师，我想给九姑姑塑个金身供奉在庙里，不知道可不可以？”
　　虚云笑道，“可以。”
　　“那等我给九姑姑塑好金身后再来找您。”
　　离开之前，刘永辉主动去拜了菩萨，这次明显比之前敬虔了许多。
　　听到这个消息的胡九都惊呆了，她问虚云，“给我塑金身，还把我供奉在庙里，你怎么就同意了呢？”胡九自觉自己当下并没有普度众生的心，若被塑了金身供奉在庙里，怕是有些德不配位。
　　“放心吧，菩萨昨晚给我托梦，说同意把你供奉在庙里。”虚云随手指了指一侧的厢房，“还指定了那个房间放你的金身。”
　　听了这话，胡九没有沾沾自喜，反而不解道，“菩萨为何要同意呢？”
　　虚云笑道，“十年度一鬼，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十年之前她读经只是为了度化王广智而已，没想到十年之后竟然阴差阳错地成就了自己。
　　难道这就是因果循环善恶有报？
　　一个月后，慈云观音庙多了一座名叫九姑姑的胡仙儿像，刘永辉领着老婆儿子给九姑姑上了第一炷香，胡九也收到了第一炷人间香火。
　　看着这一幕，二舅姥爷满脸艳羡，夸赞道，“小九，没想到你这才下山十年就被供在庙里受万家香火了，真是年轻有为可喜可贺，你以后就是有名的仙儿三代了。”
　　三舅姥爷也在一边不住地点头，“当真是年轻有为可喜可贺，你以后就是有名的仙儿三代了。”
　　对于两位舅姥爷的夸赞，胡九敬谢不敏，她至今都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被供奉在庙里惊天动地的事情，与其说她年轻有为不如说她因缘际会恰巧被供奉在了庙里。
　　胡九笑笑不说话。
　　二舅姥爷又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是要一直在这庙里呆着么？”
　　胡九摇摇头，她一直都记得她下山是为了寻找弟马，“我不会在庙里一直呆着，我还要在山下找弟马。”她顿了顿，又道，“不过，出发之前，我想再去一趟铁刹山。”
　　“去铁刹山干嘛？”二舅姥爷不解，“你之前在那呆了半年还没呆够啊？”
　　“上次我在铁刹山没有见到黑妈妈，我想看看这次能不能有缘分碰到黑妈妈。”
　　“行吧，一切顺利。”二舅姥爷对此无话可说，拍拍她的肩膀嘱咐道，“遇到危险，记得报我的名字。”
　　三舅姥爷也嘱咐道，“一定要记得，遇到危险就报你二舅姥爷的大名。”
　　胡九把这两句听了无数遍的废话铭记在心。
　　半个月后，胡九独自去了铁刹山，她有预感，这次她应该能够见到黑妈妈。
　　果然，在她到达铁刹山的第九天晚上，她遇到了一个身穿黑衣面容慈祥和蔼的老太，虽然对方手里没拿龙头拐杖，但是她一眼就能认出这就是黑妈妈。
　　胡九主动喊道，“黑妈妈。”
　　黑妈妈冲她笑笑，“听说你想见我。”
　　胡九点点头，直接道，“我刚下山，很多事情都不懂得，想得到您几句指点。”
　　黑妈妈笑道，“可是我并没有什么可以指点你的呢，而且一直以来你做的挺好的，才下山十年就已经被供奉在庙里受万家香火了。”
　　胡九的脸色顿时有些缤纷，表情竟然带了三分羞涩、三分赧然和四分疑惑，羞涩是因为被偶像夸了，赧然却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可夸赞的，疑惑的是黑妈妈竟然竟然没有什么可以指点的。
　　黑妈妈是不愿意指点她吗？
　　胡九把这个问了出来，黑妈妈却笑道，“我不是不愿意指点你，只是三千大道各有不同却又殊途同归，你有属于你的道，且已初窥门径，一直以来做的也挺好的，我除了夸你几句确实是没什么可以指点你的。”
　　胡九眼睛一转换了个问法，“那黑妈妈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这个还真有。”黑妈妈笑笑，嘱咐道，“道阻且长，莫忘初心。”
　　“这个我记下了，谢谢黑妈妈。”胡九又问，“黑妈妈，山下那么多人，我怎么才能分辨哪个是我的弟马呢？”
　　黑妈妈笑道，“山下人多，能够相见即是有缘，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当你觉得对方的道与你的道相同时，你就找到你的弟马了。”
　　胡九心头豁然开朗，冲着黑妈妈弯腰道谢，“谢谢黑妈妈。”
　　见过黑妈妈之后，胡九又在铁刹山呆了几天这才下山。只是下山这天，她竟然在山脚下遇见了熟仙儿，是十年前她在铁刹山上遇见的那个直言不讳说自己弟马蠢还劝她多下山逛逛的黄仙儿。
　　胡九喊了对方一声，“黄五姐。”
　　黄五姐看向胡九，满脸疑惑，“你是谁啊？咱们之前见过吗？”
　　胡九道，“我是胡九，十年前咱们在铁刹山黑妈妈庙见过一面，你还有印象吗？”
　　黄五姐仔细观察了一下胡九，这才记起胡九是谁，她眼睛一转，“原来是你啊，但是我记得当年我好像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
　　“你当时确实没告诉我你的名字，”胡九笑笑，“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向别的仙儿打听你的名字。”
　　“原来这样啊。”黄五姐道，“刚刚我还纳闷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胡九笑笑，又道，“你的弟马怎么样了？现在还觉得自己是玉皇大帝的二闺女吗？”
　　黄五姐闷闷不乐道，“谁知道呢，我放弃她了。”
　　“放弃她了？”胡九有些好奇，“你不是说弟马是可以调教的吗？”
　　黄五姐语气更是低沉，“调教什么啊，我跟着她半分功德没收着，净看着她惹祸造孽了。”黄五姐双手一摊，“这不，实在没办法，上个月我痛定思痛终于决定把她给放弃掉了。我伤心了，现在正无所事事疗伤呢，不然你哪能看到我在山脚下闲逛。”
　　胡九觉得黄五姐放弃掉对方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及时止损也是好事一桩。胡九拍拍黄五姐的肩膀，安慰道，“放弃了也好，下次找个志同道合的弟马。”
　　黄五姐觉得胡九站着说话不腰疼，找个志同道合的弟马哪有那么容易？她反问道，“你呢，你抓到弟马了吗？”
　　“没有呢，”胡九摇摇头，“过段时间我打算离开东北去其他地方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弟马。”
　　黄五姐听出了胡九的意思，她问道，“你这走的是大海捞针的路线吗？打算在全国范围内抓弟马？”
　　胡九点点头，“算是吧。”
　　“抓弟马而已，至于费这么大功夫吗？”
　　胡九斟酌道，“若是找的弟马不合适也是浪费时间而已，倒不如宁缺毋滥找个合适的。”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找弟马这事也是见仁见智，刚刚说的也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而已。”
　　黄五姐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跟着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没错，就像我花了十多年时间在之前的弟马身上，心操了一堆，最后也没落着好。这不是浪费时间是什么？倒是真不如花些时间好好抓个合适的弟马，这样也能一本万利。”
　　胡九笑笑没再说话。
　　黄五姐指了指胡九的衣服，好奇道，“你之前不是穿现代装的吗？怎么现在穿起了古装？”
　　胡九解释了两句，“山下有人在庙里给我塑了金身，是古装的形象，所以我最近就换了古装。”
　　“有人在庙里给你塑了金身？”黄五姐迅速抓住了重点，惊讶道，“你这才下山十年而已，你究竟做了什么才会积累这么多功德让人给你塑金身还被供在庙里？”
　　胡九摸了摸脑袋，“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因缘巧合而已。”
　　黄五姐却是不信，能够被供奉在庙里肯定是有大功德的，“我才不信只是因缘巧合而已，你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情积攒了大功德这才能够被供奉在庙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胡九便没有在藏着掖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又补充道，“所以我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事，我只是在例行修行的时候度化了一只大鬼而已，被供奉在庙里只是因缘巧合而已。”
　　黄五姐满心羡慕，但是她也明白不是每个仙儿都有十年度一鬼的恒心的，至少她自己就没有，或者说大部分仙儿都没有，估计胡九也是因为这份恒心才会被菩萨允许入庙供奉。
　　这种事情是羡慕不来的，即便自己有这个机缘，也不一定能够把握住。
　　想明白这一点，充斥于黄五姐心内的那股子羡慕便烟消云散了，她甚至跟着胡九下山去了慈云观音庙说是去沾沾胡九的喜气。
　　结果，到了慈云观音庙也沾了胡九的喜气，黄五姐并不打算走了，她也发现慈云观音庙是个落脚的好地方。她对胡九道，“我最近也没什么事要做，想着不如在庙里修行一段时间。”
　　胡九很是高兴，还委托黄五姐照看指点下庙里的一众小仙儿。
　　黄五姐笑道，“你就这么信得过我啊，不怕我把他们教坏了？”
　　胡九摇摇头，“如果信不过黄五姐，也就不会把他们托付给你了。”
　　能够铁刹山呆得住立得久的仙儿怎么都会有几把刷子和几分手段，仙儿品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毕竟黑妈妈是不会允许心术不正的仙儿在她的地盘上撒野的。就黄五姐的能力去指点庙里的一众小仙儿那是绰绰有余。
　　黄五姐笑了笑也没推辞。
　　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胡九便决定三日后启程去寻找弟马。这天她找来了胡大，问胡大是要留在庙里还是跟她一起去找弟马。
　　胡大直接道，“当然是跟着师父一起去找弟马。”
　　“那好，我们三日后出发，这几天时间你可以去处理自己的私事。”
　　胡大点点头，却又欲言又止，她最终还是说道，“师父，前几日黄七他们回来了，他们现在想在庙里修行，想为当年的事情跟您道个歉。”
　　“道歉就不必了。”胡九都快把当年的事情忘光了，再者她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仙儿，直接道，“你告诉他们我没有生气让他们不用担心，他们既然回来了，就让他们好好在庙里修行吧。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请教黄五姐黄大仙儿。”
　　胡大还是很希望当年的小伙伴都能够留下来好好修行的，她满脸欣喜道，“好嘞，我这就给他们说。”
　　胡九又去找了虚云，同他说了三日后便会离开的事情，也让他多担待下庙里的小仙儿。
　　虚云笑着应了，又祝胡九早日找到合心的弟马。此时，净禅已经做好了晚饭，虚云便留了胡九一起吃晚饭。
　　晚饭吃完，净禅利索地收拾好了碗筷，背上了背包，同虚云告别，“虚云师父，我回市里了。”他明天还要上班，今晚得赶回市里。
　　虚云冲他摆摆手，“去吧，路上当心点。”
　　“我知道了。”净禅点点头，又冲着胡九的方位双手合十拜了拜，这才笑着走了。
　　看着净禅远去的背影，胡九纳闷道，“净禅毕业后不是想回来当和尚吗？你怎么让他去上班了呢？”
　　今年实相和虚云都已经大学毕业，毕业后实相直接选择去工作，净禅却想回来继承寺庙。可是虚云没有允许，让俩人都去工作了，还说两人如果工作忙就先顾好工作，有时间有空闲想来庙里的时候再回庙里看看。工作后，实相工作忙就没来过几次庙里，倒是净禅，不管工作怎样忙每周六日风雨无阻必来庙里一次。
　　“不入世怎么出世？不知人间疾苦怎么普度众生？”虚云笑道，“胡仙家下山又何尝不是入世呢？”
　　这么说也对。
　　胡九心想，自己下山确实也是入世。
　　三日后，胡九领着胡大启程出发去寻找弟马。
　　三年后，胡九遇见了一个叫徐来的人，徐来此人执拗又理智，走了十多年霉运依旧保守初心坚守底线。
　　胡九观察了徐来一段时间，心想，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