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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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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谷最近经常发呆,那个疯子为什么拒绝她?她对他那么好,看他一个人呆着不说话,还特地跟他唠嗑,大早上还给他打包她最爱吃的螺蛳粉。
怎么会有人拒绝这么美丽善良的自己呢?她悄悄扭头看一眼已经不是自己同桌的耿年,越想越气,凭什么啊,话不说就算了,连螺蛳粉都不吃。
哎呀他怎么又在看窗外那个丑不拉几的鸟巢了,难道他对他的新同桌没一点好奇?宋闻那么帅,学习还那么好,老师也最喜欢他,怎么耿年就不搭理宋闻?
果然耿年心里放不下任何人,不要说自己了,连宋闻都不关心。胡小谷回头看黑板,撑着脑袋戳着小黑兔橡皮。
还好啦,反正耿年发疯作恶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开学那两天,那疯子的照片被传到贴吧表白墙校园墙彩虹墙各种地方,好多颜狗纷纷出轨宋闻,对耿年狂舔狂吹,当时爱得有多疯狂现在骂得就有多狠,连他去上个厕所都能受白眼夹道欢迎。
都是自己的功劳呢,这样所有人都讨厌耿年,他才来一中上高二,学校里肯定没有熟人啦,到时候他就会发现自己是对他最好的人了。以后两个人一起在清晨六点在楼下吃螺蛳粉,他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到学校,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她趁老师转身板书的时候又去看耿年,不小心对上宋闻的眼神。她赶紧转回头,双马尾飞起来扫过后桌的桌面,桌子上的笔掉下来发出砰地一声,和她骤快的心跳声一样大。
宋闻太可怕了,果然只有耿年,就算发脾气也不吓人。在这大热天的,她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这么吓人的吗,真希望耿年被他收拾一下,不然看不到他除了冷漠的样子呜。
被笔砸到地上的声音惊醒的耿年:原来自己真的换同桌了……
耿年转到这个不曾踏足的城市,进入这个刚刚完成文理分班的新组成的班级,还没能好好调理自己的情绪,就被胡小谷一直折磨。连自己失控的时候,她也要闯枪口上来。
幸亏她主动申请调位置,否则他就不止威胁她了。还好这位从文科班转过来的同桌安静得可怕,就像之前胡小谷离开后自己单独一人一样,不然又将是一轮拉锯战。
耿年靠着后背,在夏日充满昏昏欲睡的诱惑里靠着嗡嗡的空调,继续看着窗外。
那只鸟巢看起来破败不堪,完全不适合居住。都是被遗弃的东西……
耿年又开始陷入无边的回忆中,完全没想到自己将会在明日的暴怒之中将这位存在感极低的同桌咬出血。
晚自习终于下了,他慢慢地收拾东西回家。
燥热的空气挤得人喘不上气来,心头堵得慌。他独自慢慢地走,把这个世界孤立开来。现在他仍然在徘徊边缘,不能担起可以作为一个朋友的责任。
似乎,他也没能当好一个儿子。
他看着楼下的靠着垃圾箱的母亲,那个烂醉如泥的母亲。他完全不能明白已经安定下来的母亲为什么回去喝酒,她不是已经强行卖了父亲的公司,按按计划进了高中任教吗?
他从来不知道她也会饮酒而醉。
他过去,暴力地扯出她手中的酒瓶,扶着过分狼狈的人上楼。
爷爷习惯六七点睡觉,在睡觉之前会习惯性地留下玄关的灯。也还好爷爷睡着了。
母亲在跨进家门的一瞬间站直了身体,打量四周,说:“这不是我家。年年,走,叫上你爷爷一起回老宅子去。”她说着准备弯腰换鞋进屋。
他嘴唇干裂:“妈……”
她猛地转过头来,看着他,刹那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一动不动,好一会才恢复平日里的端庄从容,说:“年年早点睡,别耽误学习了。”
夜更深的时候,稍远处还有车流的声音。他听到母亲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一整夜睁着眼。
他在家里一如往常,换了居住地也应该换换心情。为了不让家人看到他已经陷入思念的深渊,只能尽量地撑住不太像样子的笑脸,保持惯有的风趣幽默,和他们分享他在学校应该有的趣事。他得继续上学,他不能添乱。
他只会在深夜里喘不过气来。听着母亲的掩盖不住的哭声,他发现,倍感沉重的不止他一个人,那份悲伤和快乐一样,由再多的人来一起承担,也不会更多,也不会更少。
他想要尽情释放,也许只有在这个陌生的学校里,在这些陌生的都厌恶他的同学面前。
所以,第二天,当同桌越过他关窗,赤裸的手臂一伸到面前,他就一口咬上手臂,表眉目间充满凶残。血腥味铺洒开来。
两人都是沉默的,没有人动。
旁边有人发出尖叫的声音,都喊着要把他拉开,但没一个人敢上来。
他慢慢地松开嘴,面无表情地看那个沁出血来的牙印,目光随着那只伸回去的手臂移动。
他看着那个同样面无表情地人。
视野周围全都是白夹蓝的人影,还有攒动的一颗颗顶着一团黑色的人头。
沾了血的嘴唇被手指触碰,牙齿被手指暴力撬开,舌尖触碰到手指,以及一颗糖。甜美的味道嘴里炸开。
那人说:“我给你带了糖。”
他含着糖,舌头蜷起来想裹住它。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宋闻带着和平的眼睛,看根根分明的睫毛,看虹膜的深褐色和千奇百怪的纹路,看深黑的瞳孔。他被那双眼睛凝视。
周遭模糊了,他能看见的只有宋闻一人。慢慢地,宋闻也逐渐模糊,只有那双凝视他的眼睛越发的清晰,开始不断闪现。
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