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天定》往兮归兮

8、第8章

　　“你再说一遍？”

　　卫翊笔锋一顿，墨染纸宣。

　　“昨日刘管事以私相授受之名绑了小桃，还请了夫人过去，孟姑娘也在场。”底下跪着的暗卫十九复述了一遍。

　　卫翊丢了笔，还要再问，只听屋外传来一声通报，“主子，夫人求见。”

　　卫翊撇了一眼十九，十九会意鬼魅般没了踪影。

　　门被推开，女子一身银纹莲青月华裙，如月中仙子，盈盈而来，温柔一笑，“翊郎。”

　　卫翊眼神一闪，这般打扮让他想起了往日，心也忍不住软了下来，温声道，“你少操劳，汤就让下人去煮吧。”

　　“婉儿不累，婉儿只恨自己没办法为夫君分忧。”江婉放下食盘。

　　“怎么不能分忧，这府内上下可多亏了婉儿操持。”卫翊笑道。

　　“与夫君相比，婉儿这一点算什么。”江婉给他盛好汤，端给他。

　　卫翊接过，喝了一口，神情舒展，点点头，“不错。”

　　江婉莞尔。

　　喝了大半，卫翊放下汤碗，突然问道，“昨日…府里可有发生什么事？”

　　他抬眸看向她。

　　江婉笑容一滞，“没，没什么大事，不过一些小事。”

　　“是吗？”

　　他依然看着她。

　　江婉心一沉，面上平静中带着点恍然，“昨日倒是有一桩，事关孟妹妹。事情原委我已查清，那刘管事也已被赶出府去，也不算什么大事。婉儿也在此向夫君告个罪，是我治下不严，那刘管事嚣张跋扈，吓着孟妹妹了。”

　　江婉手指掐紧，心头滴血一般，却听——

　　“她吓着了？”

　　她愣住。

　　卫翊紧蹙着眉，“你说她吓着了？”

　　江婉不过随口一说，那孟凝哪里是被吓到了，她再冷静不过了。

　　“…她没事。”江婉艰难道。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只关注到了这一点。

　　卫翊眉间未松，把未喝完的汤碗放在食盘上，“好了，你出去吧。”

　　江婉怔怔地看他。

　　“出去！”卫翊不耐烦地抬眸。

　　江婉吓了一跳，连忙应道，“是。”端着食盒出去。

　　门在背后关上，她还有些怔忡，秋莹迎上来，“夫人，怎么了？”

　　江婉的唇变得有些干白，“就是觉得有些冷。”

　　冷？秋莹抬头看了一眼日头。

　　忧心道，“夫人怕不是得了风寒？”

　　拐过一个弯，江婉停住，侧着身子瞄着瑛华苑的外门。

　　“夫——”

　　“嘘”江婉食指放在唇间，秋莹疑惑地噤了声。

　　江婉的手指和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不多时，她瞳孔中印入了个熟悉的人影。

　　呼吸一瞬间屏住。

　　果然，就算不见她，她依旧在你心里。

　　人已走远，她吸了口气跟上。

　　“夫人。”

　　“我要亲眼看到。”她说。

　　“什么看到？”秋莹不解。

　　但江婉没有多说，小跑起来，直直地朝着凝怡轩的方向。

　　秋莹提着食盒跟着，落在后面一大截，很久，终于见前头的夫人在一处院门口停了下来。

　　大口呼吸着走近，一眼就看到牌上刻着的“凝怡轩”三个大字，秋莹心瞬间提了起来。

　　连忙来到夫人身边。

　　江婉手掐得死紧，刺进了肉里，她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眼睛死死地盯着院子里拥吻的两人。

　　他从没这样吻过她，这样的热情疯狂，如饥似渴，恨不得将怀里的女人整个吞进身体。

　　秋莹担心地看了一眼夫人，也顺着夫人的视线看去，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院中的两人已经进了屋，江婉都没有动一下。

　　“夫人，你难受就哭吧。”秋莹眼眶红了。

　　江婉唇动了动，却像黏住了一般张不开。

　　她摇了摇头，僵硬地转过身，一步步往回走。

　　秋莹搀着她，流着眼泪。

　　两个主仆的身影渐行渐远。

　　外头凄清冷寂，凝怡苑里头却火热粘腻。

　　呼吸声和亲吻声不停，交织着，炙热得让人心脏砰砰跳。

　　素白的帷帐朦朦胧胧地印着两具身影。

　　卫翊终于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带着微喘，

　　“想我吗？”

　　孟凝还未平息好呼吸，眼神有一瞬间闪躲，嘴上却道，“想。”

　　“想我为什么不来找我，对我低头就这么难？”卫翊紧紧盯着她。

　　孟凝没回话，微仰去亲他。

　　卫翊不忿地咬了咬她的唇，却也顺了她的意，与她缠吻，极动情地。

　　不知多久，二人才分开。

　　不过一瞬，他又亲了口她的嘴唇，咬了咬她的鼻子，又亲她粉颊。

　　“撒谎精，不是说让我放过你吗？现在知道讨好我了？”

　　被点破，孟凝也不觉羞耻，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那我的讨好你喜欢吗？”

　　卫翊呼吸一滞，去亲她的眼睛，“再说两句。”

　　她双手缓缓揽住他脖颈，眼睫颤动着，有一种难得的羞意。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得很快。

　　明知她是在讨好，刻意做出这般模样，但他却还是上钩了。

　　“我喜欢你。”她说，眼眸水光潋滟。

　　他克制着闭眼，“喜欢我什么？容貌？身体？还是地位？”

　　“喜欢你为我心疼，喜欢你在意我。”她说。

　　他的胸膛起伏着。

　　“你看着我。”她指尖碰他的脸颊。

　　卫翊依言睁眼，恼恨地一把抓住她的手——

　　放在唇边亲了又亲，“很得意？”

　　“今晚不用睡了，知道吗？”低哑着声音道。

　　她呼吸一紧，还未来得及点头，就被他翻过身压住。

　　青天白日，被翻红浪。

　　第一缕日光穿过窗的缝隙，照亮了满是狼藉的屋子。

　　卫翊捡起外袍披上，走到床边，此刻他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慵懒风流，这副模样若让那些已知人事的女子见了定会夜夜春梦。

　　他俯身抚摸床上女子的脸颊，拨开她颊边的乱发，在她的额间轻吻着，一下又一下。

　　“凝儿，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

　　对着沉沉入睡的她，他轻声许诺。

　　皇宫盛宴，灯火辉煌。

　　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口，侍从撩起车帘，卫翊抱着熟睡的人下来。

　　轻盈地下了地，他就这样抱着走进宫门。

　　恢宏的皇宫城楼在夜色里褪去了冷肃威严，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也隐隐传来细碎的喧闹声。

　　小桃站在马车边，看着两人的背影，还依旧心跳如擂。

　　脑海中出府时的那一幕不停地回放。

　　“夫君，妹妹也一起吗？”

　　夫人匆匆而来，正赶上世子将姑娘抱上马车。

　　精心打扮的倾城国色，在夜色中如天上神女，让小桃一时都看呆了。

　　世子没第一时间回话，把姑娘放进马车，一会儿才出来，语气平淡地说，“你不用去了。”

　　小桃心弦一紧，眼睁睁看着一向高高在上的仙女夫人迅速红了眼眶，“什么意思？”

　　“你在惩罚我吗？”

　　美人心伤的模样看得小桃都心疼了。

　　世子却视而不见，前所未有的冷漠，“你没错，是我错了。”

　　语罢就反身掀起帘子上了马车。

　　“翊哥哥！”夫人哀求地唤了一句。

　　“翊哥哥！”

　　然而不管夫人如何呼唤，车内只传来轻轻的两个字，

　　“启程。”

　　马车无情地走了，小桃在马车外跟着，脑子轰隆隆的，实际上不止她，其他跟着的侍从，以及身后大门处的丫鬟家丁都陷入诡异的平静。

　　虽然小桃迷之看好自个主子，但是也认可夫人才是天底下与世子最般配的，纵使主子再受宠，也改变不了夫人的地位。

　　只是眼下发生的一切却打翻了她的认知。

　　世子竟是如此宠爱姑娘吗？连夫人的脸面都不顾，光明正大地将她一个正妻撇在后头，却带着一个名分都没有的女人去赴宴。

　　离宴席越来越近，风中带着酒气，孟凝渐渐醒了过来。

　　“翊。”她唤了声，眼神朦胧。

　　卫翊低头亲她，“马上到了。”

　　“到哪？”她后知后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皇宫。”

　　什么？孟凝眼睛瞪大，挣扎着，“快放我下来！”

　　卫翊依言将她放下，但依旧牵住她的手。

　　“你怎么带我进宫了？”孟凝瞪他，“你夫人呢？”

　　卫翊不悦地蹙眉，不愿从她口中听到这三个字，敷衍道，“她身体有恙，不便前来。”

　　“那也不能带我，我算什么身份，你带我进宫，是大不敬！”孟凝别的不懂，这个还是懂的。

　　“你是我的女人，有何不可？”

　　孟凝还要再说，看见前头的殿门，也只得闭上嘴。

　　殿内金碧辉煌，门口的李总管见了来人赶紧前来行礼。

　　“世子爷可算到了，圣上正念叨您呢，快请入殿吧。”笑眯眯道。

　　余光撇到世子身旁女子时，目光一顿，这是……哪位？世子夫人呢？

　　还没等他琢磨出来，世子牵着女子入殿了。

　　奢靡豪华的宴席，处处金光璀璨，舞女翩跹，宫乐悠扬，宛如书中的仙宫，美妙而不可言。

　　随着一声，“神武大将军，卫世子到！”

　　殿中正交谈甚欢的百官及其家眷都齐唰唰望向殿口。

　　女眷中不少人更是揪着帕子，痴痴地望着那耀眼的青年。

　　被贵女簇拥的柔然县主，盯着那翩翩公子，目光也不由流泻出一丝痴迷。下一刻想到对方冷漠的拒绝，晕了头的脑子霎时清醒。咬了咬牙，她一口饮下金樽中的美酒。

　　逼迫自己不去看他，才注意到那个被他牵着的女子，秀眉一蹙，“这女人是谁？”

　　旁边的贵女们也看到了。

　　一个贵女道，“长得跟个丫鬟似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贵女也反应过来这位是谁了。

　　“那江婉呢？她没来吗？”众女疑惑。

　　吏部尚书苏家的千金噗嗤一声笑了，“大概是没脸来了吧，这种场合卫世子都要带上这位爱宠，她那脾气怎么肯来丢人。”

　　苏娉婷一向与江婉针锋相对，却也自认了解对方，那爱装温柔解语花的女人最是高傲不过。

　　也是，谁长着一副倾城之貌，从小被人捧在手心，怎么可能不高傲呢。

　　只是她哪里猜得到，她这位对头的处境比她想的还要糟糕得多。

　　男宾客中，吏部尚书不怀好意对江恒，“江大人，令爱今晚怎么没来啊？怕不是病了吧？”

　　江恒脸色很不好看，在他看来，不管婉儿是不是身体不适，卫世子都不应该带着个玩意来，这让婉儿的面子往哪里搁，心里对这位乘龙快婿第一次生出不满。

　　不过更多官员除了暗道他口味独特，感慨他的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倒是皇上很是意外。

　　他比别人都要了解卫翊，看着女子的目光不由深了些。

　　孟凝能感觉到投在身上的各种目光，她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这种场面，按理说她一个平民百姓定会紧张到不知所措。但想是这样想的，事实上她毫无感觉，好像这不过稀松平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