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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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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觉得,我,阴晴不定……”裘衡看着他。
两人站在原地,一人稍抬眼,一人稍垂眸,互相凝视。
川行良还是照例摇头,不发一言。
然而他只想听真话。
裘衡撇撇嘴,嘁了一声,扭头走开,双手拢了拢后脑勺的头发,傲然离去。
川行良从电梯里踏出来,不知所以地跟上裘衡,踩着他的步子往前。
身后的电梯合上门,静悄悄地。
裘衡坐到电脑旁,拿起耳机,侧过脸随意地看着某人衣角,对身旁伫立的人说:“你想做什么,就站着挺无聊的。玩手机吗?”
川行良摇头。
裘衡等了一会没见他回应,仰起头来,古井无波一般看着他。
川行良再次摇头。
“下次再问你,记得说话,”裘衡拿耳机打他腹部,被川行良抓住手腕,他命令道,“放手。”
川行良轻轻地握了握有些羸弱纤细的手腕,放开了,整个掌心全是皮肤滑腻的触感。偷吃的面包屑上的味道再次席卷而来。
裘衡将耳机放到另一只手上,用指关节用力地敲打那紧实的腹部,拧着眉,训道:“刚才还手?你在大街上死皮赖脸地要跟着我,任打任骂不出声,现在一进屋就胆大妄为了?有能耐啊?”
川行良摇头。
“说了记得说话,要再在这里摇头点头的,趁早滚出去。”裘衡心烦,问,“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回答我。”
川行良低垂着脑袋,挣扎了好一会,才嗫嚅着说:“哥哥为什么一直说我是傻子。我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才找到了哥哥,又跟着哥哥一起回家。昨天雨凉,哥哥很暖和,我好想和哥哥一起打伞,哥……”
裘衡打断他:“行了我知道了。那么,聪明的川行良小朋友,接下来我需要做事,你准备做什么?”
川行良似乎思索一会,说:“我想和哥哥一起。”
裘衡点头,说:“不行,离我远点。”
川行良又说:“我到地毯上坐着。”
裘衡点头,说:“可以,但是不能看我。”
川行良摇头:“不可以。”
“自己一边呆着去。”裘衡不耐烦地说,径自戴上耳机,不再理川行良。
好好地说说不明白,那就这样,要无聊自己无聊去。
川行良往昨晚的地毯去,自言自语:“为什么黑夜能看,白日就不能看。”
他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不仅要在地毯上看裘衡哥哥,在将来,他还要在床上看哥哥。不仅黑夜,白日也可!
川行良端端正正地盘腿坐在地毯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在软椅上靠成一团的男人,看着他的头发有韵律地左右晃动,看他裸露的白皙的脖颈似乎不盈一握。
“聪明的川行良,麻烦你别盯着我了。”裘衡扭过身来,取下耳机,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无奈地说,“我能感觉到,明白?”
宽松的衣袖被蹭到了手肘,露出来的手臂线条流畅舒缓,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随意晃动,也能吸引川行良的视线。
川行良点点头,在裘衡的目光下,硬生生地说到:“好的裘衡哥哥。”他将视线投向别处,正是那张有些凌乱的床。
他有些觊觎。
裘衡戴上耳机,听着里边熟悉的歌曲,感受着浓浓的爱意与深深的怀念。
他仿佛置身于深林之中,流水淙淙,旁有长尾鸟低首濯羽,两只灵鹿踩着流云轻灵越过溪水,在高大的树干与低矮的灌木之间时隐时现。他回头,似乎有人影在宽大而深绿的叶子之外,轻轻地朝他挥手,欲来,却急速隐匿而去。
裘衡不由自主地轻哼着,带着满腔的感触去剪辑视频。
演唱者心中的那人是谁,为何会离开,以至于让歌手如此痛心,绕梁余音全是哀婉。
裘衡看着屏幕上的书生,满脸的穷困潦倒,衣不蔽体,却自信地许下诺言,要让那只衰老的狐狸能温能饱。
裘衡眨眨眼,自觉内心纵然波澜起伏,外表也不显分毫。却不知下垂的眼尾,轻抿的唇,以及耷拉的双肩,都昭示着他的不悦。
他勉强笑一下,还是有一种难以挥去的不如意,不满足,以及来自思念的焦虑。
太有魔力了。裘衡捂住胸口。这首歌既无版权信息,也无歌曲信息,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在短短时间内让大江南北的心共同沉沦。
“裘衡哥哥!”川行良大声喊道。
“……”裘衡不悦地转过头。
川行良环住双膝,漆黑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他,及其恳切地请求:“裘衡哥哥能唱给我听吗?”
裘衡捏了捏手里的耳机,说:“不能。”
他低头看耳机,暗灰色的头戴式耳机光泽已经黯淡,仿佛年久失修的老机器上布满铁锈。搬到那边去会重新购一个相同型号的,手上这个,会被留在这里。
“我可以唱给裘衡哥哥听吗?”川行良出声。
“你会?”裘衡惊讶地抬头,看向那个样子憨厚的人,暂且不提他记不记得住旋律和歌词,单是想到他唱这首歌时会露出款款深情,就让人感到十分违和。
川行良摇头,裘衡嗤笑一声,轻轻摇头,笑自己竟然会觉得他能唱这首歌。
熟悉的哼唱声从不远处飘过来,裘衡举着耳机的双头在半空中停滞。
川行良和原唱有着截然不同的声线,但唱这首歌时,川行良的声音与曲调浑然天成。
裘衡放下手,紧贴在座椅靠背上,静静聆听。没有歌词,只有情深似深潭,厚重而压抑。
“咳咳……”哼唱突然停止,川行良唱不上去,破音了。
裘衡回头一看,那人正低头捂脸,使劲地咳,憋得脑门通红。
裘衡快速起身到吧台旁的饮水机取了水回来,递给川行良,本能地拍着他的背。好一会,干咳的声音才逐渐停息。
“勉强什么呢。”裘衡顺着他的背脊往下抚,拧着眉。
川行良揉揉喉咙,时不时地咳上一声,声音嘶哑。
“为什么你能感受到?”裘衡问,“你怎么会这首歌?”
川行良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会唱歌词吗?”裘衡轻轻地问,带着让川行良强行回忆的蛊惑力。
川行良拍拍脑袋,依旧摇头。
“没用,”裘衡往他手上一拍,撑着膝盖站起来,看着在脚边静坐的男人,心里滋生了别样的味道,他往书桌那边去,“你会玩游戏吗,能不能证明你还有点用。”
川行良没答话,裘衡直接拿过桌角的平板,打开一款流行的消除类游戏,过去放到川行良腿上,说:“你看着,自己试着玩。”
川行良扶正腿上歪歪斜斜的平板,凝神看上边花花绿绿的小方块,一时犯了难,不知从何下手。
裘衡一划拉,三个紫色的小方块变成星星点点的光消失不见了,而上方的小方块又掉下来填补了空余处。
“认真玩游戏,到时候我要检查你玩到什么地方了,”裘衡顿了顿,又说,“加油闯关,我很想破解全部关卡。”
川行良郑重地点头,一头扎进游戏的无穷尽海洋。
裘衡看着他,满意地笑了。这个人不管做什么事情好像都是因为自己,这可真是太棒了。
裘衡回到座椅上,回复别人的评论,心平气和地剪辑下一段视频。
什么都抛之脑后,裘衡的专注度极其高,绷着身子,有些僵硬地盯着电脑屏幕看。偶尔活动筋骨,都能听到关节咔咔的响声,紧接着是一阵酸麻。
裘衡发出一声喟叹,终于做好一期的视频。身体瘫软在椅子上,裘衡没个正型儿地看着电脑,将视频上传了,才有一分安心。
看看时间,是维持生命的时候了。今天打算做咖喱饭来填肚子,这傻子来了还得多做一份。
裘衡问:“傻子,吃咖喱饭吗?”
川行良双眼无神地抬起头来,迷茫地看他,说:“不要辣椒花椒香菜八角。”
“你在说什么?”裘衡往厨房走,经过裘衡的时候随意看了他的游戏界面,愣住了,“我去……你这是打游戏打懵的,这得多少关了,把无限精力用到了极致。”
川行良扬起脸,毫无神情地看他,说:“我要帮裘衡哥哥通关,裘衡哥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裘衡摸摸下巴,认真道:“是不是只要教会你怎么操作,射击游戏你也会玩?”
川行良不明不白,听到游戏两个字下意识点头。
“行,那下午的游戏你就帮我打了。”裘衡抽出平板扔到床上,说,“到厨房来,看看你吃不吃咖喱饭。”
川行良点头:“好的裘衡哥哥。”
裘衡完全没想过川行良是不是就这么一直盘着腿,当川行良站到一半,膝盖一软径直跪下去的时候,裘衡有些懵,更懵的是,川行良在一瞬间扯住裘衡的睡袍,带着他一同往地上倒去。
川行良向前扑,裘衡身形不稳,向前栽去。川行良为了护着裘衡,尽力侧身,手忙脚乱地揽上他的腰,将人死死地箍在怀里。
两人侧着身倒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紧接着是一声痛苦的闷哼。
裘衡惊魂未定地缩在川行良怀里,还没来得及感叹川行良的贴心程度,就被那声忍耐的闷哼扰乱了心智。
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