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食浪漫》天光微亮

30、舔食

　　郝帅扭头，先“呸呸呸乌鸦嘴”了两下，才审视货物似的上下打量许峥。
　　忽然眼神一变，从裴予光后头移到许峥旁边，“喂，你是不是那个许峥啊？”

　　许峥皱眉。
　　郝帅看不见似的，神秘兮兮的八卦起来：“听说你是学校特意从国外找过来刷成绩的，亲自体验了CPhO的难度，比国外竞赛怎么样？”

　　李指导忍无可忍，吼了声：“郝帅，不想听课就给我滚出去！”
　　见他真的生气了，郝帅缩了缩肩膀，连忙比了个封嘴的动作。
　　虽不再搞怪，一双幽幽的眼睛却不断地在许峥身上游弋。

　　许峥自然是视若无睹了。

　　接下来的两天，郝帅算是彻底黏上许峥了，看起来他对许峥这个“外国大神”的兴趣远超过裴予光。
　　接触多了，许峥发现这人脑回路奇特，又比较没眼力见，倒也不放在心上。

　　实验考结束，他靠着的实验楼一楼的雕花柱子等裴予光出来时，就见何伟勋和郝帅一前一后的出了考场。
　　瞧着脚步轻浮的何伟勋，和搭着他肩眉飞色舞的郝帅，挑了挑眉。

　　郝帅正很亢奋的议论考题，每说一句，何伟勋的脸色就差上一分，到最后，他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郝帅还在那没眼色的大呼小叫：“哎，我今天运气好好，实操0失误，出来的时候监考老师还夸了我一句基础扎实，这把肯定稳了！”

　　“学长，你没事吧？”
　　许峥猜何伟勋发挥失常了。

　　何伟勋横了他一眼，咬着牙走了。
　　郝帅还扭头给许峥招手：“嘻嘻，省队见啊。”

　　目送何两人离去，许峥耸耸肩，目光在一个个考生中巡视，终于在最后看了裴予光。
　　她倒是一脸的平静。

　　“怎么样？”等她走近了些，许峥问。
　　她的伤没好透，动起来还有些生疼，许峥担心会影响她成绩。

　　裴予光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许峥挑眉：“失手了？我感觉操作并不是很大。”
　　“摇头的意思是……”她还未说完，背后就冒出个清亮的女声。

　　“裴神！”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可爱女生蹦蹦跳跳的追上来。
　　“好巧啊，没想到实验考我们又是一组耶，刚刚我想和你打招呼来着，可惜被监考老师盯住了。”
　　说着，她就很热情的要往裴予光这边凑。

　　裴予光顿觉汗毛倒立，下意识的就想躲开。
　　许峥斜斜的踏出一步，身位恰恰卡在两人之间。
　　裴予光心下一松，又往他身后挪了一步：“你……你是？”

　　“我是周舟啊。”
　　女生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省实验的！上次预赛坐裴神你前面！”
　　裴予光颦眉想了想，后知后觉发现这个女孩确实挺眼熟的。

　　“哇，这么快就把人家忘记了。”
　　周舟有点失落嘟囔，不过下一秒就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不过这回总该记住了，裴神你知道吗，我把你的签名过了塑，每场考前拜一拜，结果耶，超级顺的！”
　　她双目放光，看裴予光和看唐僧似的，很想上前亲近一番。

　　偏有个一米八的许峥卡在中间，周舟数次改变方向，想绕过许峥走到裴予光身边，他却一直很巧妙的挡在中间。
　　她怒了，抬头瞪了许峥：“喂，你是谁啊。

　　许峥目视前方，没理。
　　裴予光小声解释：“是……是我同学。”

　　“哦~”拖长声音应了一声，周舟瞧着许峥的个头：“高三的吧？哎呀呀，可惜今年考完就退役了吧？”
　　“退役”这个词放竞赛圈里是很让人悲愤的，周舟以此攻击许峥，没得到想看到的反应，无趣的瘪瘪嘴。

　　正巧有人在身后喊她，她招呼一声“马上！”，又对裴予光笑：“嘿嘿，我感觉这回也考的不错，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进省队，裴神，你可要继续保佑我呀！拜拜！”
　　说罢，隔着许峥朝裴予光兴奋的挥挥手，一溜小跑去了另一堆学生圈里。
　　那些人都和周舟一样，领口统一戴着红色吊牌，印着校徽和省实验中学的字样。
　　周舟一头扎进去，显然嘴上说的还是裴予光，引得那些人纷纷看过来，好奇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打在裴予光身上。

　　裴予光不自在的扭扭脖子，抓住许峥的校服下摆，低低说：“快走吧？”
　　“看不出来，你还挺受欢迎的。”许峥低头看她：“这是华国学生的传统，喜欢找偶像？”

　　裴予光更觉得尴尬。
　　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受欢迎，只觉得郝帅周舟之流很奇怪。
　　“都、都是在开玩笑的！”无力的解释着，心里却升起一阵恶寒，一把揪住许峥往人少的地方走，直一路跑到人迹罕至的梧桐林小道才作罢。

　　暮秋时节，梧桐尽数染成金黄，风吹过便慢慢悠悠的落下。
　　瞧着一地的梧桐叶，裴予光轻轻的叹口气。
　　“总算考完了。”
　　“双线作战，很辛苦啊。”许峥低笑。

　　“接下来就是省队培训。”裴予光盘算，反过来关心许峥：“你考的怎么样？”
　　耸耸肩，许峥很轻松的说：“对我来说并不难。”
　　在法期间，他曾参与过知名物理学家温格尔南都主持的项目，累积了大量的实验与论证经验。
　　物竞实验比赛对他而言，就像专业画师参加业余绘画比赛般简单。

　　裴予光点点头，她也曾数次被许峥行云流水的操作所惊艳。
　　“再加上理论成绩，你肯定能进省队了。”她喃喃的说：“问题是，能不能进国训。”
　　抬眸很认真的看着许峥：“你真的打算继续下去吗？”

　　许峥微怔。
　　裴予光便浅浅一笑：“如果选择继续，接下来就是很魔鬼的培训行程哦。”

　　“你呢？”许峥反问。
　　“我？我当然要继续。”裴予光握拳，星子般的眼眸闪闪发亮：“无论如何，也要在回到B市前，拿到足以逃离裴氏责任的资本。”
　　“这……是我和父亲的约定。”

　　许峥脸上露出一丝玩味，却又转瞬即逝。
　　“是么。”
　　“那我也继续好了。”

　　他俯身渐起一片未曾枯萎，就先落地的金色梧桐叶，端详半响，淡淡的说：

　　“我虽然从来没想过离开许氏，却不会拒绝新的挑战。”
　　“而且我说过，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就陪你。”
　　“有始有终，是我的人生准则，哪怕是一场游戏，也是如此。”

　　-

　　复赛总分出来的很快，下午刚考完，晚上老师们就拿到了成绩与排名。
　　灯火通明的竞赛办会议桌上，物竞组连夜加班，总负责人严科云的脸黑的和锅盔似的坐在上首。

　　李指导咳嗽两声，打破的沉静：“这次复赛变数有点大啊，一队几位同学不约而同出现了不稳定的波动，这点是我的责任，事后会交份报告上来。”
　　他翻了翻省竞委下发的通知，笑着冲严科云说：“倒是严老师带出的学生有眼前一亮的表现，郝帅这次居然跻身省队，排名还不错，很难得啊。”

　　严科云掀了掀眉毛，怀疑李指导是不是在挖苦自己。

　　“今天复盘的时候，何伟勋和张可都说没考好，现在实验分出来一看，确实发挥失常了。好在他们两个理论成绩打的基础好，总分也没拉太多，也顺利进了省队。”

　　“至于裴予光和许峥，前者是一如既往的稳定，后者嘛……”
　　李指导很努力才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侥幸：“严老师啊，多亏了你在其中周旋，如果不是你的努力，我们一中这次可能真的就让这颗沧海遗珠埋没了啊。”
　　“要没有许峥补上来，这回我们物竞的成绩，真是要在老张面前丢脸了咯。”

　　提起这个，一直板着脸的严科云这才稍稍舒展了些，淡淡的说：“哪有这么夸张，还不是李指导您上心，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把他给带了出来。”

　　李指导呵呵笑着推辞：“那是他有那个底子，以前就参加过英国物竞比赛，不然华罗庚都没这个本事，主要还是严老师你慧眼识人！”
　　说罢想了想，又补充：“其实许峥能进步这么大，裴予光也功不可没啊，这孩子平常看着腼腆不合群，心地还是很善良很大方的。”

　　严科云一怔，随即飞快掩饰住，叹了口气说：“省队17个名额，我们占了5个，看起来也不差，但是我们都清楚，如果没有许峥和郝帅这个两个惊喜，实际上只有3个人能稳过……这次省一率也不高，何漱居然才拿了省二，真是……唉！”

　　在场的其他老师都是不吭声，只有李指导笑了笑，接了一句缓解她的尴尬：“小姑娘嘛，还是高二，需要多磨练磨练。”
　　却不提裴予光也是女生，也是高二，却稳稳拿下了省内第三的名次。

　　总分出来，老师们都有种大跌眼镜的感觉，何伟勋一改领跑势头，落到了第五，张可第九，裴予光、许峥、郝帅三人分列第三、第四、第十三，至于章涛何漱在内的其他几人，都没有进入省队。
　　而何漱更是唯一一个没拿到省一等的实验考选手。

　　大家心知肚明，别看严老师坐在上首大谈一中物竞成绩不好，其实70%的黑脸原因，都是来自她女儿的丢人表现。

　　“哈哈，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发现，我们都可以总结总结嘛。”严科云不说话，李指导只能接过主持，他环顾众人，鼓励大家有话就说。

　　半响，一个老成持重的中年老师发话：“我觉得吧，我们这个校队的安排要改改，别再分什么一队二队了……”
　　他起了头，众老师便议论起来，一场总结会直开到凌晨，才散了场。

　　会后，李指导特意与严科云同路，一起往停车场走去：“严老师，裴予光的事，还需要你在上面多操作操作啊。我问过了，她这回是手上带了伤，实验没考到逾期的成绩，不然提个几分排到省第一肯定问题。眼看着下个月就要进行决赛，她是妥妥的能拿金牌进到国家集训队——”

　　严科云点头，肃板的脸上难得露出为难之色，李指导看到，叹口气，又说：“许峥的表现也很惊人，提升速度特别大，你看是不是……”

　　严科云又点头，耳边却响起女儿说过的话，眉头微动，笑了笑：
　　“那孩子确实不错，没辜负我们的期待，说不定啊，这届IPhO，我们一中的希望在他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