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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舔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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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没有啊……”
枕着他胸口,感觉到他的在意,裴予光绷紧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了下来。
只是心中依旧委屈,忍不住掰着指头一条条控诉。
“你不肯来我家吃饭。”
“……嗯。”
许峥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蓬松的黑发,垂眼应着。
“你明知道我讨厌物竞队,却一直呆在那边。”
“嗯。”
“你不和我说话,还对我甩脸色。
“嗯。”
“你……你还、你还喜欢何漱。”
“——嗯?”
揉着她后脑的手停下,许峥低沉沉的声音随着震动的胸腔回响:
“我什么时候喜欢别人了?”
裴予光语塞,暗道不该一时松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
她支起身子,微红着脸从许峥身上退开,不忿的说:“那其他的事你都有做啊,还说我精心收藏的东西是垃圾……”
“我还想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她抽身而去,许峥的心口便空了一角。
第一眼瞧到刺目淤血时激起的戾意已经没了,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烦躁与无奈。
她要推开他,他答应了。
可几天下来,她那自以为无人察觉的窥探目光却像粘稠的情液,一直千丝万缕的黏着他。
他主动上前,她却哭了。
默默流泪的样子,与从前被欺负后,还会抽抽噎噎找他告状时的小哭包比,更让人心烦意乱。
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像现在这么顿挫了,许峥抬手按住额角,被水冲刷过的手指还很冰凉,贴在发烫的前额,让心中的欲躁平复些许。
“裴予光,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要一个人追求真理,讨厌别人死搅蛮缠的打扰的啊。”
“我离你远远的,不是在满足你的要求吗。”
裴予光一窒,低下了头。
半响磕磕绊绊的憋出两句话。
“那个,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近……但是也不能太远……”
“太远了,也会打搅我的……”
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几乎像梦中呓语。
一张白净的脸蛋也臊的面红耳赤。
连她都觉得,自己有够矫情,有够不要脸的。
她讨厌虚伪的人际社交,天生不会顺着他人心意说话,心里怎么想的,话就怎么说出来。
说出来后,她立刻就后悔了。
实话实说,又自私贪婪的家伙,谁会真心喜欢呢?
张了张嘴,还在思考如何描补,却听到一声淡淡的轻嗤。
怵的她不敢再做苍白无用的解释,只能紧张等待审判。
许峥阖上眼,眉心微微蹙起。
她的要求,听起来像女神调.教她的舔狗,不准靠近打搅,也不准彻底离开。
随叫随到,不求回报。
真是有够贪心的。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掀开眼皮,许峥扬了扬下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暗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盯着不敢抬头的裴予光,盯着她通红的右耳,盯着右耳上的嫣红小痣。
——那颗热烈燃烧的红太阳。
“不过从现在开始,就是陪你玩游戏。”
“游戏结束后,我可是要索取报酬的。”
他看着她猛地抬起头,睁大的星眸混着感动与疑惑。
压下一句未尽的话。
报酬很高。
你付得起吗,裴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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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步达成“停战协议”后,裴予光自觉心结被开解,不再总是惦记许峥的态度,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注意力也转向了新的烦恼。
右手手肘受伤,大大影响了书写的效率。
隔了一天,长达3个小时的考试结束,她僵着胳膊出了考场,难得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
正白着张小脸,双眉紧皱的回忆每一道题的步骤,忽感到身前挡了一人。
何漱正站在她面前。
9月下旬,南城的天气已经逐渐转凉,几场雨让温度骤降,绝大多数学生已经换上了冬季运动服,何漱却还穿着衬衣短裙,一点都不怕冷的样子。
她有意无意的捂着自己的手臂,露出包扎醒目的白色纱布。
“裴予光同学。”
明明已经撕破了脸,何漱却还能在外人面前维持住自己温柔体贴的人设,她笑盈盈的问:“考的怎么样呀。”
仔细打量半响,忧郁的颦起眉,试探性的问:“嗯……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太好?”
“啊,其实没事的,这才只是笔试,后面还要考实验。”
“裴予光同学成绩一直很稳定,总不会连实验考试的资格都拿不到吧!”
连问带劝的,说到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带了点恶意。
“哦?”另一个考场的何伟勋走过来,恰好听到何漱最后一句,审视的目光立刻落到裴予光脸上。
“怎么回事,你临场发挥失常了?”
自许峥摞下那句“超过”起,何伟勋就陷入了一种患失患得的莫名焦躁中,直到现在物竞复赛考完,他对自己的成绩有了把握,才略松了口气。
听说裴予光可能会失手,更忍不住心下暗喜。
裴予光扯了扯右袖,一声不吭的别开脸。
骤降的笔速大大提高了计算时长,同样题量的卷子,今天她花费了更多的时间,以至于最后只剩下五分钟匆匆检查卷面。
是不如以前好,但要说发挥失常,那也太夸张了。
“她不想说,就不要追问啦。”
何漱笑盈盈的解围,抬眼看到了向这处靠的章涛与张可,连忙挥手示意。
“李指导说,今天考完我们和二队的一起复盘。”
何漱解释了她守在这里的原因,目光似有似无划过裴予光:“许峥被分到了思贤楼,等下直接去集训室,我们就不用等他了。”
语气熟络,透着股非比寻常的亲昵。
何伟勋的目光顿时古怪起来。
他看了眼这时才走过来的章涛。
章涛很自然的伸手,何漱也很自然的把拎在手里的纸袋交给他。
揉了揉被拎绳勒的发红的手,她笑着说了声谢。
何伟勋在心里呵呵一声。
别过头去问张可:“怎么样?”
张可沉郁的摇摇头:“感觉糟透了,压得衍射,结果考了偏振,你也知道我光学差一点。”
何伟勋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年的题确实有点离谱了。没事,还有实验呢。”
又瞧了眼何漱。
校队里,光学最拉胯的当属何漱,她现在这么镇定,难不成真的爆状态了?
“走吧。”何漱含着笑,对几人道:“严老师和李指导还等着我们呢。”
裴予光默默跟在几步开外,冷眼看着他们聚在一起,边走边交流着答题思路。
一路频频引来外校考生们打量的目光。
一中是本省最好的学校,几个拔尖的竞赛生走在一起,可以称得上最强学霸组合。
何况里面还有一个身材、外貌、体态无一不好的何漱?
最惹人眼,也最让人羡慕。
只是还没到复盘结束,何漱脸上的笑容就逐渐消失,然后接下来一整天,她都无意识的发怔,直到接近下午的时候,一脸抑郁的严科云出现在集训室,喊走了她和章涛。
成绩单发到何伟勋手上,他先是看着自己依然高挂榜首的名次,大大松了口气后,才有心思继续往下看。
越看脸越黑。
这一轮,何伟勋、裴予光依然包揽前二,但两人分差咬的很近。
张可落到了第五,章涛二十一,何漱更是到了三十名开外,三个人的成绩一个比一个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至于跌下五十,好歹上了实验名单。
而许峥,一跃至第七,与张可只差三分之遥。
何伟勋郁闷,一是气愤章涛何漱的摆烂,二是惊讶许峥的飞速提升。
他抿着嘴,把复赛试题和详细解答发下去。
走到许峥面前,半响憋出一句的言不由衷的“恭喜”。
许峥正在看一本厚厚的砖头书,闻言抬起头,诧异的扬了扬眉毛。
“同喜同喜?”他不确定的说。
何伟勋脸一黑,瞟到许峥手里居然是本《新华成语词典》,顿觉对方在拿自己开涮,没好气的骂了句“谁特么和你同喜。”就气愤的走开了。
还忍不住暗暗寻思,同喜同喜什么时候也是成语了?
靠,这家伙果然在讽刺我吧?
何伟勋咬牙走到裴予光座位前,敲了敲桌子。
“喂。”
裴予光不理,依旧埋着头看她的书。
“喂——”何伟勋挎着脸,几乎想把手里的详解抽她头上。
裴予光抬起头,一只眼睛写着“干嘛”,一直眼睛写着“嫌弃”。
何伟勋又被狠狠气到了。
“详解,你不要?”他抖了抖手里的资料,恶声恶气的威胁。
裴予光果断摇头。
还皱着眉,往外移了移身子。
何伟勋憋屈啊!
他好恨,好恨自己看不惯这两人又干不掉他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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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导主任办公室,严科云冷着脸,把章涛和何漱两人训的狗血淋头。
半小时后,她才停下,喝了口茶降降火气,不耐烦的朝章涛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别再碍自己的眼。
章涛没动,迟疑的看了眼何漱。
“怎么,我说不动你是吧?”严科云气极反笑,“还不赶紧去复习实验,等着两天后也一塌糊涂吗?”
物竞复赛以笔试成绩加实验成绩计算总分,笔试排名决定了是否能参加实验考试,今年的实验考安排在了两天后。
赛程紧张,对他们这种笔试滑铁卢的考生来说,更是一丁点时间都不能浪费。
章涛没法,只能压着担忧,拖拖拉拉的走了。
严科云又喝了口茶,一双鹰隼似的利眼狠狠的剐了何漱一下。
何漱是校队队长,一班班长,而严科云是校队负责人,一班班主任,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两人都是很亲密的一对师生。
表面上,严科云对何漱很器重,私下里,她也经常对何漱耳提命面。
“说说吧,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心思没放在学习上了?”
没了外人,再开口时,严科云就一改面对普通学生的官腔,直击要害:“你上次不是说拒绝章涛了吗,怎么又和他混到一起去了,还两个人一起退步?”
“妈……”
“说过多少次了,在学校里不许叫我妈!”
何漱一哽,改了口:“严老师……”
“我是拒绝他了啊,是他缠着我不放。”何漱委屈解释:“而且……我真的没有谈恋爱,只有认真学习啊。”
严科云皱眉:“我不是死板,不让你早恋。”
“现在一中这些男生没几个真正优秀的,和他们谈恋爱能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现在要做的是不断提高自己,等考上了清北去B市读书,相当于整个人生上了个台阶。到时候你能遇到同龄人里最优秀的男生,甚至可以通过各种渠道接触到更高阶层的人,不比一辈子混迹在南城这么个乡下城市好吗?”
何漱心中一动。
这是从小到大,严科云一直向她灌输的思想,开始她觉得母亲太功利,目的性太强,还逆反过一阵子。
后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愈来愈漂亮,愈来愈优秀,那颗力争上游的心蠢蠢欲动起来,深深认同起母亲的观点。
成绩、外貌、身材、甚至参加学生会、各类文艺活动、创新大赛、圆滑的维持好与老师同学的关系,何漱在各个方面要求自己做到第一,不落话柄,苦心经营,才终于有人如今人人称道的风采。
“我知道。”垂着眼睛,她半遮半掩的说出了心里话:“妈,你不觉得,那个新来的许峥很特殊吗?”
“他?”严科云一怔,顾不上指责女儿的称呼,心中有些恍然,“你看上他了?”
她眉头一拧,本能要反对,又听到何漱条理清晰的冷静声音。
“我初中就开始参加竞赛,目的是为了以后高考拿到省一的加分,但是现在政策变了,省一只能签约清北自主招生,或者报强基计划,但是这两个的条件,我就算这次拿不到省一也满足了。”
“既然是这样,如果许峥真的很有潜能,和他熟络一些,也不算浪费时间和精力吧?”
“他有没有潜能另说,就算有,也要等总分出来以后再看。”严科云深深皱眉,口吻不容分说:“漱漱,无论什么借口,我都不允许你考这么差——不要忘记我是怎么费心把你塞进校队,让你当上这个队长的,成绩不好,不只你丢脸,我也会在一中抬不起头,你好好想清楚了。”
“好了,抓紧时间备考去吧。”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何漱握紧了拳。
“我知道了,严老师。”她淡淡的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