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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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茂手里提着根铁棍，围着时少尧转悠。
时少尧瞟了眼团团围住二人的小弟们。夜色已经深了，巷子外面的市井喧嚣突然显得非常遥远。
“金哥，什么事儿你就问吧。”时少尧两手揣在兜里。
“看你这话说的，我不是特地来恭喜你的么，”金茂两个小眼睛轮番打量他，“哪儿找来那么多钱还贷的？”
金茂怀疑这小子私下里越过自己和大老板有什么交易，可又查不出证据来。
时少尧随口应付他， “卖了个肾。”
金茂信他才有鬼了，尖声笑起来，“腿已经瘸了，再没了肾，下半辈子可不容易喽！”
时少尧不想理他。
金茂靠近他，“你倒是挺天真的。以为还完钱就大功告成了么？你知不知道你们新来的老板徐风以前是做什么的？”
时少尧皱眉看着金茂，“什么？”
金茂的铁棍在手里打了个转，“唉哟，我可不敢说。那是大老板的人，说了我怕触大老板的霉头。”
时少尧估摸着他是觉得自己要去投奔大老板了，在这儿挑拨离间呢。
时少尧淡声说，“你不说，在这儿卖什么关子？”
这语气可就挑衅了。金茂鼻翼扇动，靠过来低声说，“还不是因为好哥哥我照顾你，特地来提点你一下？”说着就要拿手扳他的脸。
靠得近了，金茂身上一股油腻腻的苦味儿蔓延过来，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似的。
时少尧一把打开他的手，“别他妈碰我。”
金茂怒吼，“你他妈给我放尊重点！”猛地拎起铁棍打在他膝弯里。
时少尧刚才看他这么全副武装的就估计今晚要挨打，可没想到这么突然。视野旋转了一下，然后就是两个膝盖砸在地上的尖锐疼痛，疼得他冷汗都炸开了。
金茂还没消气，又猛地在他背上抽了一棍。时少尧差点趴在地上。
金茂转到他面前，掐着脖子把他的头抬起来。周围都是黑幢幢的金茂的人，抱着胳膊围观，一动也不动。
金茂在他脖子上的手勒紧了，“别以为大老板给你派上两个活计，你就找不到北了！我告诉你姓时的，你现在还是我金茂底下的一条狗！”
金茂撒开时少尧的脖子，捏着他的下巴，“知道了么？”
时少尧哑着嗓子说，“知道了，金哥。”
金茂伸出一只手，把他拉了起来。时少尧两条腿还是在抖，尤其是左腿，好像都不是自己了的一样。他勉强站直了，咬着牙，脸上雪白。
金茂现在得仰头看着他了，抬手抽了一把他汗津津的脸，轻声跟他说，“瘸子就要有个瘸子的样子。我看着你呢，啊。”
时少尧一直等人都走完了，才慢慢挪到墙下，扶着墙慢慢滑到在地上。
狭窄的夜空中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时少尧突然有些庆幸，这么狼狈的样子幸好没让张城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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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城犹犹豫豫地在最靠角落的桌子前面坐下了，“非要在这儿谈？”
邱逸飞满不在乎地说，“我撩的男人少，在gay吧比较安全一点。”
张城回忆了一下进门之后已经被三批人拦下来聊天的邱逸飞，决定不予评论。
两辈子了，张城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小心翼翼地四处观望。
邱逸飞给他指点江山，“那个吧台的调酒小哥是德日混血，你喜不喜欢那种类型的？你这个颜值，一会儿他可能会给你送酒。楼上还有个舞池，晚上有表演的，女装钢管舞。你这种top在这儿少见，周围那些探头探脑的全都想着来泡你呢。不过别担心，有小爷在这，没人敢上来搭讪。你要喝什么？给你推荐孤独的魔王，还有那个切开迷雾也挺好喝的。”
张城只觉得音乐的鼓点吵得他头疼，“不喝，上次喝醉丢人丢大了，我喝可乐。”
邱逸飞威逼利诱未果，只好自己点了两杯。在座位上墨迹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倾诉，“你得帮我想想办法。老子最近被一个女人给睡了。”
张城挑起眉来看着他，意思是就这点事儿？邱大少爷的床上人从来都不断的。
邱逸飞硬是从他疑惑的表情里看出了他的意思，恨恨地说，“往常都是我睡别人！哪有别人睡我的道理！”
邱逸飞说，“她还是我爸妈给我安排的联姻对象。我们豪门世家都要联姻的，你知道吧？”
张城还以为这些幺蛾子都是艺术作品编出来的，好奇道，“那你们是不是还要抢家产啊，继承人之类的？”
“有啊，不过我不用。”邱逸飞说，“我是纨绔子弟嘛。”
张城，“……”你这个纨绔当得还挺骄傲的。
“总之，”邱逸飞说，“我就特烦她，不想找她结婚。那肯定不能和她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不然我爸妈抓到把柄，这个联姻就逃不掉了。”
“挺有道理的。”张城说。
“结果被她纠缠了好几年。送巧克力啊，送便当啊，下雨天送伞啊，设计偶遇啊。装得挺贤惠的样子，还一脸正室的样查我的岗。哼，不用说，都是为了商业利益的阴谋。”邱逸飞笃定地说。
张城用他非常有限的恋爱经历思索了一番，“说不定她是真的喜欢你呢？”
邱逸飞喊，“不可能！我这么没节操，什么人来不是为了我的钱？”
服务生端来一杯迷幻的蓝色鸡尾酒，说是调酒师送的。邱逸飞用“怎么样，我就说吧”的眼光看了一眼张城，把那杯酒截下来，朝吧台那边举了举杯。
外国小哥跟他挺熟了，给他回敬了个不太文明的手势。
邱逸飞尝了一口新的那杯，“啧啧，充满了爱的味道。”
张城低头喝他的可乐，“后来呢？”
邱逸飞整张脸都耷拉下来，“后来，哎，上周我在酒会上看到她的时候，把自己打扮得特别女人，你懂的，就跟平时她扮温柔的那一套不太一样。我当时就想，送上门的，哪有拒绝的道理？我早就该看透的！都是她为了联姻想出来的招数。”
邱逸飞屈辱地说，“结果第二天早上，她不仅人不见了，还在床头给我留了三百块小费！”
张城差点把可乐呛进鼻子里。
邱逸飞长叹一声，“你就笑吧，张城。要不是你笑起来好看，小爷分分钟把你逛gay吧的照片放出去。”
张城觉得他这个没事下空头威胁地毛病得改改。
邱逸飞又说，“以前她天天想办法联系我，牛皮糖似的。睡完了，竟然三天理都没理我！连个好评都没有！我真有那么差吗？”
张城问，“你们一直都没联系过？”
邱逸飞把头埋进了胳膊里，“联系了呀！我本来是要警告她一下，让她老实一点。结果好不容易说上了话，还被她反打一耙，说要跟我爸妈告状。最过分的……最过分的……”
邱逸飞咬了半天牙才说出来，“她问我态度这么积极，是不是还想睡一次！我是那种人么！而且一次只有三百？”
张城，“……你是，不过还是别答应比较好吧。”
邱逸飞小声说，“我说我要考虑一下……哎，烦啊，你说我以前整天就希望她不要再缠着我了。可是现在她不联系了，我怎么还总想着？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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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少尧缓了好一会儿，瘸回店里，用凉水胡乱敷了一下膝盖。
大刘在值班呢，看他这样吓了一跳。
“没事儿，我在楼上休息一会儿。”时少尧有气无力地说，“下面有事儿叫我。”
他在小厨房的折叠椅上勉强坐下，靠着台子合眼休息。腿上和背上都突突跳着疼，身上忽热忽冷的。时少尧用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歪着，竟然模模糊糊地睡着了，还梦见他爸妈刚出事的时候。
当时他妈死了，他爸严重烧伤，在县医院的重症病房已经住了快一个月了，每天只能隔着窗户看上两眼。
他一直记着他爸的脸，肿得变形，插着管子，大片肉红色里夹杂着黑色的血痂，一直延伸到胸口的纱布里。有透明的液体从红色里渗出来，流进身下的床单上，印出一圈黄色的边来。
时少尧的手机已经关了，扔在家里。自从父母的债务全面爆发之后，逾期还款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一天能有六七十次。还有人每天上门要债。
爷爷站在门口，跟那些拿着喇叭和油漆桶的人解释，“真的没钱了。两个挣钱的人，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医院，你们去找他们要哇。”
奶奶做了一辈子的老实农民，听说要被告上法院，怕得一宿一宿睡不着觉。
没钱治病了，好药都没法上，他爸就在呼吸机上拖着苟延残喘。
爷爷四处去借钱，亲戚们纷纷关门闭户，借也借不到。三个人凑在一起，吃白天被要债的滚到地上的馒头。奶奶把脏的皮剥了，配着点咸菜填肚子。
时少尧说，要给他爸治病，不行就再贷一点，反正债多不愁，他以后慢慢还。爷爷奶奶都没搭腔。
他夜里听见奶奶跟爷爷悄声说，不能再借高利贷了。
“给老子救命的钱，能要了儿子的命。”奶奶说，“尧尧才十七岁，不能把他给压死了。”
爷爷奶奶趁他去做工的时候去了一趟医院。回来跟他说，他爸已经不在了。
时少尧撕心裂肺地问他们，是不是他们放弃的？
他一路疯跑到医院，护士跟他说，那张病床上躺的已经是别的病人了。
他眼前是花的，只听见几个家属在重症区门口吵架，一个说得治啊，另一个说可是都没钱，没钱难呐。还有人说让他走吧，出去瘫着谁来照顾？
时少尧憋屈地只想大吼几声，可是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出了医院的门。医院离家有三四公里，他像游魂似的在越来越安静的街上飘荡。不自觉就走到了张城家墙根底下。
他有日子没跟张城联系了，说实话也不想现在撞见自己的前男友。张城肯定会不顾一切救他的，可是这次张城救不了他。
他找了个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蜷成一团坐着。心里堵得厉害，可是哭不出来。最后他想好了，明天正式把学退了，他就北上进厂打工。在这个家里，只有他是顶梁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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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少尧被手机铃声给惊醒了。他看着台子上一滩湿的研究了半天，又摸了摸脸，觉得应该是自己的口水。
接了电话，大中在那边低声说，“快过来，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