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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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苏特在里面的房间里处理一些秘密的事项，我猜那或许是与他的情报来源有关。不过，不论他在忙活些什么，哪怕是买一卷卫生纸这样的小事，也是我完全无权过问的东西。
伊鲁索和霍尔马吉欧用飞快的意大利语贬损着对方，似乎互相嘲笑他们在女性身上吃过的瘪，语速快到我哪怕有翻译器在也是不懂半懂的状态——是的，这里并非每个人都会说英语，那是只有家境还可以的孩子才能受到的教育。
而在这个年纪，就已经加入黒帮多年，混出一身隐隐带着血腥气息的青年们，自然也不太可能说出一口流利的牛津腔。
“真是的，我的『娃娃脸』可不是什么电脑啊……”
在更早一些的时候，梅洛尼一边抱怨着，一边却用他灵活的手指，不停地在那台怪模怪样的机器自带的键盘上敲打着。
最后，他递给了我一台有些发旧的电子词典，屏幕的封面上显示了一个带刺的蓝色脑袋，有点丑，但很是生动，还在不停地眨着眼睛。
“拿着吧，他虽然聒噪了点，但能够翻译出来你想说的话，也能把我们的意大利语翻译给你听……不过，在他『长大』到『失控』之前，你可要尽快学会意大利语哦。”
他意味深长的话令我有些难以理解，不过被枪指着头（虽然没有真的用枪，不过这些人可比武器要危险多了）来学习一门新语言，对我来说还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我对此虽然感到有些不愉快，但仅仅是因为被命令这件事罢了。被莫名牵扯进了这些麻烦而危险的事情里，作为一个聋子和哑巴显然是非常危险的，熟练掌握当地的语言很有必要。
不过，他的词汇是不是用错了？居然是“他”，而不是“它”……？还是说，他认为人工智能（AI）也能够被称作一个独立的“人”？这真是相当荒唐的想法呢。除非它们能够拥有灵魂，否则就与人类永远存在着彻底的区别。
一旁的加丘发出不忿的嗤笑，打断了我的思绪。“速成的意大利语，哈！想想也知道会有多让人浑身不舒服了，简直就和吃到了隔夜的奶油烩饭（rissoto）一样反胃。”
“哦，亲爱的加丘阁下，在我看来语言只是一份工具，如果有助于我们榨取更多情报，那么我认为它是有意义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对意大利文化了解得如此透彻，尤其是那些来自遥远的东方的旅客……”梅洛尼一手按着胸口，一手虚虚托起，就好像在表演一场歌剧一样，以咏叹调般的语气说道。
在加丘“恶心死了！别这么叫我！”的嚷嚷声里，紫发男人狡黠地炸了眨眼，竖起一根手指，“不要因为队长（Rissoto）在忙，就在背后说他的坏话噢，你猜猜我会不会告状呢？”
哪怕加丘仍然对他毫不客气地喷洒着毒液，仍然能看出前者对于后者夸赞他精通本国文化感到受用。这样看似针锋相对的相处，也只是一种习惯，更像是消遣取乐。毕竟，环顾四周，这里的娱乐设施也就加丘手上的游戏机，一台飘着雪花的电视，一副磨得泛起白边的纸牌，还有几本被翻阅过的时尚杂志。
这种热烈的相处方式，在情绪相对内敛的东方并不多见，也许是因为我见到的人往往都戴着礼貌而冷漠的假面，难以窥见真实的喜怒哀乐，即使是面对那些死去的灵魂，也要扮演一副兄友弟恭的假象。
这些黒帮的青年，就像真正的兄弟一样打闹玩乐，彼此之间有着牢不可破的纽带——而独自一人生活许久的我，几乎快要已经忘记了那些已经逝去的，被称作家人的脸庞。
那么，我想到了那两名死状可疑的幽灵。既然他们这些人真正如电影里演的那样，把彼此都当做真正的家人，也就一定会对那两人的死因追查到底，并为此想尽一切办法复仇吧。很可能，我只是他们苦苦追查许久，而偶然之间获得突破的情报提供者而已。
“那么……rissoto这个单词，除了人名，还有什么意思？”我悄悄地问向了手里模样丑丑的AI。
它很是体贴地显示了一个像素块拼成的，由盘子装起来的东西，下面不仅有意大利文的拼写，还用平假名标明了读音。
“很厉害呢。”我感叹道，随后注意到它立刻十分人性化地做出了害羞的表情。现在的AI都能这么像真人了吗？如果对它进行图灵测试，通过的概率一定很高吧？
“看样子，你们相处得还不错？”梅洛尼坐在了离我比较近，但又不会让我觉得冒犯的距离，“不愧是……呢。”
我没有听清他囫囵略过的那个词，正要仔细询问，便见他摊平双手，一副无可奉告的模样：“你想问的那个问题，在不能说的范围内哦。老实说，我还挺希望你可以顺利加入我们小队的，因为在这里，女性的替身使者相当少见。这样一来，我真的很想试试……那一定会很Di molto！可惜队长暂时还不允许呢。”
他暧昧不清的话语仿佛报纸上的填字游戏，陌生的语言，加之没有足够的提示，因而令人感到无比火大。
我捏紧了拳头，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真的在他的脸上揍上一拳，他的反应却非常奇怪——原谅我只能想到变态这个词，因为我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只见他仿佛很渴望似的，伸出了艳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连带着唇瓣也泛起了晶亮的粉红色。舌尖收回去之后，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完成了整个吞咽的动作。
“给我收敛一点啊！你这副样子也太丢人了！”一个揉皱的纸团砸到了梅洛尼的脑门上，同时带着些暴躁的斥责声音也落在他的身上。
我不由得对打破了这诡异氛围的加丘有了一丝好感，不过看上去他并不会领我这个情，我便咽下了想要说的话。
“哎呀……抱歉，稍微有点激动了。”梅洛尼恢复了相对正常的神色，笑嘻嘻地捡起了纸团，上下抛接着，不再开口。
刚刚洗过的长发带着水汽，紧贴着我的后颈，从皮肤传来如同被冰冷滑腻的毒蛇缠绕着一样的触感……但这并不会比梅洛尼的“发病”带给我的感受，更令人反胃。
这样看来，队长里苏特的“正常”，就无比地难能可贵了，虽然在我看来，让人随时随地吐刀片的能力似乎也带有某种恶趣味。
但仔细想想，他对我产生的兴趣并非基于那种事情，因为我从他的眼睛、神态中都找不到欲＼＼望的存在。他的表现，像是小孩子见到了新奇的玩具一样，他的热情，他的健谈，也都是由此而生。不过，这样反而更令人感觉毛骨悚然了。
那名金色头发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同他们的队长一起暂时离开了这个空间，只有他的小弟还规规矩矩地坐在群魔乱舞的客厅的角落。
说起黒帮成员，大多数人都会觉得他们的饮料大概会是红酒，啤酒，烈酒，针对不同的场合饮用；而在他们日常的生活里，喜欢复古一点的或许会选择红茶，喜欢保持头脑清醒的会更喜欢咖啡，喜欢刺激的或许会往里面加一些“料”。
不过，热的纯牛奶这个选择，是我完全没想到的。注意到我打量贝西的目光，梅洛尼的嘴角勾了起来。他随手把那个纸团丢到一旁，双臂枕在脑后，懒懒地说道：“你要去套他的话吗？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普罗修特一定会来找你麻烦的。”
“如果他待在这里的意义是要向我说明：哪怕是不适合待在黒帮的人，也必须留下来的这个事实，那么我想这的确很有用。”我暗暗嘲讽了回去。
“不适合……可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能去呢？不过他的替身，虽然不算特殊，但对付你也是绰绰有余了。”他警告道。
“当然，当然。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我有些心不在焉地，冲着他点头应和道，算是听了他的劝。而且，我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打听情报了。
先前召唤一屋子死灵的消耗太过剧烈，之后又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还时不时受到惊吓，我早已精神不济。如果是要打算进行疲劳审讯法，那他们已经快要成功了。
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于是一个艰难的、不可避免的问题摆在了我的面前：我是不是该给自己来上一手刀，然后昏迷过去，比较方便？
很显然，这里并没有多余的房间能匀给我住，就算是他们自己人里，也要有人睡在客厅。我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伊鲁索的身上，虽然不清楚镜中世界和外面有什么区别，但看他在里面自得其乐的样子，大概在那里睡一觉也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梅洛尼告诉我说，伊鲁索的替身虽然可以睡觉的时候也一直维持着，但他通常不会这么干，因为那样会很累。于是我只能遗憾地放弃了独占一间卧室的想法。
最后，我在客厅打地铺（而且客厅已经有两个人睡了！）和在杂物间扒拉出一小块地方之中，选择了后者。这里连窗都没有，一不小心就会碰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唯一的出口还需要穿过里苏特的房间，可以说是个完美的囚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