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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结)古今小剧场合集 ...

  •   (壹)关于红南国里的那个老虎糖人

      红南国。
      安安给妖王大人做奴隶的第一天——
      当白泽端来那碗少女捣腾了一上午才堪堪煮出来的白粥,以及那串老虎糖人时,万俟风凪脸都黑了。

      “王……这粥您看?”
      “倒了。”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粥里混着不知道是墙上灰还是地上泥的东西,摆明了就是叫他下不了口,少女明着膈应他呢。
      让她做奴隶小厨娘?下辈子吧!

      白泽赶紧端走白粥,又好无奈的看看红木盘上的老虎糖人,最终还是冒死发言:“那,这糖人?”
      殿内的空气似乎凝结一瞬,只见万俟风凪唇角隐隐勾起一抹弧度,满目的漫不经心。
      “挑只顺眼的妖,赏了。”

      白泽慌了,这……不太好吧。但瞧安四跟他家王这暗暗较劲的势头,他还是莫要多言为好。
      应声后白泽就要拿走老虎糖人。

      而他小心翼翼探出的手只才指尖触碰到细签,万俟风凪不冷不热的声音便冷不丁响起:“白泽。”
      白泽瞬间收回手恭敬笔直的站好:“属下在。”

      一直微垂眼眸的银发青年稍稍抬了抬眼睫,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白木桌上轻敲了几下,似乎略带威胁:“你跟了我许久,想必是懂我话中之意的。”
      这浅浅的声音仿若糖里揉着刀,就在白泽眼前晃啊晃——他懂,他家王是个什么口是心非的别扭性子,他可太懂了。
      白泽不再碰那静躺于红木盘中的老虎糖人,颔首一瞬即刻端上白粥退了出去。

      而就在几日后,小厨娘安安寻上难伺候的妖王大人一阵发作,这妖王大人立马抓住机会阴阳怪气。
      “上回赏给大妖的糖人他们可还喜欢?”万俟风凪问得好生戏谑,说得好像他真的把那糖人给出去了一样。
      白泽嗯嗯啊啊,内心无语极了。
      原来妖王大人也要靠一些小把戏来拿捏心上人的哦。

      安安果然发作,臭骂万俟风凪一顿光速离开,可这少女又如何能注意到自她转身的那一秒,妖王大人的视线就未曾离开过她呢。

      白泽一并退下,忽然好奇他家王能装到什么时候。
      那日盯着老虎糖人看了足足半个时辰,特意寻了上好的糖纸来,最后将那串糖人化作一颗小糖石,一层一层小心包好揣进怀里的是谁,白泽不说。

      (贰)关于玄镜坠

      这是万俟风凪在炎国做质子的第三年。
      每月初七必定发作的噬心寒疾将这不过十三岁,身上新伤叠旧伤的小少年折磨得不像个活人。
      何况今日,将军府那位安四小姐还来了藏风殿。

      安楚然穿着一袭红色锦服棉袄,翻出来的衣领是白色的,却被疼得在地上打滚的这灰衣少年抓出一个脏手印来。
      安楚然眼里透着仿若要吃人的趣味,正亲手给被噬心寒疾吞噬得快要死掉的那少年戴上拴野狗的铁链。

      她不在乎衣服是否脏了,看着万俟风凪生不如死,皮肤快要被扣烂掉的模样都能疯狂大笑。
      “好可怜哦。”安楚然伸手去掐万俟风凪生了冻疮的脸,偏要掐他冻得最厉害的那块肉。
      万俟风凪的嘴被粗制的麻绳勒着,手脚都被捆了起来,只能极其怒意狠狠瞪着安楚然。

      外头进来了四名公公,是经常跟在安楚然身后的人。
      他们把万俟风凪手脚绑上一根粗木棍,像抬野猪一样将人悄悄从皇宫后门抬了出去,山路夜路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直接把人扔在豺狼虎豹出没频繁的深山山沟沟里。
      万俟风凪的手脚并未与那个粗木棍解绑,地上泥土湿冷黏腻,腐朽的尸体深埋地下,蛆从土里钻出来,爬在万俟风凪被冻伤的皮肉之上,少年拼命抖动,可那些虫和蛆只会更加猖狂。

      四个公公依靠在不远处的大树旁看他笑话,这小质子要是能在安楚然手里再多活一年就算他们输。看一眼天色,他们还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三个时辰,安楚然交代了,至少那时候才能将万俟风凪抬回去。
      而再过了半刻钟,那四个看热闹的公公忽地被一阵怪异的力量卷了身体,一下将他们一并扔去蛆虫冒头之地,公公们要命似的狂喊起来,一个拉着一个要往外跑,都想往外跑,反倒一个都没跑出去。
      一阵罂粟花雨落下,钉子般的花雨扎进那四公公七窍之中,他们死了。

      万俟风凪反倒被那股力量带了出来,安安稳稳的落在不远处干净的泥土上。
      他双唇已成死白,山中寒风骤起,看样子似有场大雪要下。
      少年单薄的衣裳早就破烂不堪,浑身哪还有半点知觉,只凭着求生意志不甘的撑开一条眼缝,视线被一双女子的红色锦鞋填满。
      女子说,她叫玉面,是个人间修士。

      万俟风凪慢慢眨眼,快要失去意识之际,一个散发着温热的坠子落去他心口。
      暖意霎时涌入他全身心脉,融了他身体里那冻结的血液,甚至还治疗着他浑身狰狞的伤。

      玉面轻捏住万俟风凪下巴,左右晃了晃,笑得妖冶:“拿了玄镜坠就得帮我做事。百年一遇的妖王人选,我可终于找到你了。”

      后来,玉面怎知她所谓的“人间修士”身份没到一月便被万俟风凪给拆穿了。
      行吧,无所谓,她便干脆以妖君身份同他相处。

      只是,玉面怎么也没想到,从前她寻上万俟风凪救下他时,只打着利用此人报一己之仇的目的,可再后来,是她沦陷了。
      她对这个冷着一张脸,丝毫不给她好脸色看的半妖质子,求而不得,却一往情深。

      (叁)关于谭达奚与安楚然

      妖族那只蓝狐狸死在炎国境内的那年,安世成大将军一族被发配流放至边塞蛮地。
      被冠以毒杀二皇子姜羽林的罪名。

      安氏一族尽数头戴枷锁脚缚镣铐,被官-兵用短鞭驱赶着走过程程山路,即便是曾经最风光威武的安大将军,如今也不过是罪臣一个。
      好在官-兵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安世成,没有往死里折腾安氏男丁,不过女眷,除了安世成的宝贝女儿安四,其他的大多在被凌-辱后选择了自尽。

      眼见族氏女眷一个个死在眼前,安世成快要捏碎了拳头却依然坚信姜明皇帝会还他安氏一个清白,他要做的只有服从与忍。
      殊不知,陷害安氏为罪臣的,正是他愚忠的皇帝。

      安楚然正是看清楚了自己爹愚忠这一点,深知如此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她曾在安世成面前旁敲侧击,暗示她爹先略施计谋收拢押送官-兵的人心,再找到旧时近部,打个翻身战。
      可安世成拒绝了。
      如此,安楚然便决意一人逃走。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屈辱的死在流放路上。

      便正是在她以□□惑一名官-兵,又将其打晕,将自己伪装成男子模样出逃的路上,叫她遇上了在深山小棚点灯夜读的布衣少年。
      谭达奚。

      初次相见,安楚然把谭达奚当做救命稻草,她故意捅了小棚上头的马蜂窝,又在危急时刻跑进小棚拉走谭达奚,为了让谭达奚对她心生愧疚,她早早让毒蜂叮咬了自己的肩骨部位,谭达奚不晓得这是一场算计好的圈套,在用嘴吸出安楚然肩骨内的毒血后,他说——小生谭达奚,定会对姑娘负责到底。
      安楚然便是由此去了谭家村。

      虽是藏身于一个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村子里,可这里的一切都让安楚然烦闷恶心。
      她生来尊贵,享受惯了吹捧华贵之物,可谭家村能给她的,不过是看不到尽头的野虫与黄土。
      所以她要去勾搭竹山镇的官老爷陈行,她要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陈行比她想象中好勾搭得多,毕竟她这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这副要什么有什么的曼妙身姿,即便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在男人面前秀一秀,又有哪个男人拒绝得了呢?
      不过安楚然打从心底里是厌恶极了陈行,那个几乎年龄大她一轮的老头子想得到她?呵,做梦去吧。
      安楚然只来来回回同陈行周旋,答应做陈行的小老婆纯粹只是想气死陈行的原配。那原配极为瞧不起她,言语羞辱她不下百次,可她安楚然又岂是好欺负的?

      就在安楚然暗自收拾行李打算某日就悄无声息离开谭达奚身边的那个夜晚,谭达奚来寻她,告诉她他知道她跟陈行之间的事。
      安楚然本以为这血气方刚的少年会大发脾气,甚至在那一秒做好了当晚就被赶出去的心理准备,可谭达奚同她说的却是对不起。

      他说是他没用才会让安楚然转而投向陈行。
      他说他知道安楚然不喜欢那个官老爷。
      他说他一定会努力给安楚然她想要的生活。

      于是正值备考科举的那少年放弃了科举,在村子里卖起了猪肉。胡氏和谭珊得知此事后每日都要寻着安楚然拼命,可每次都被谭达奚拦下。
      安楚然真的好奇了:“你知道我跟陈行关系不一般,为什么还要这么护着我?”

      谭达奚看她的眼神总是温柔的,他说:“两年前为给阿娘寻药我去过京城一次,我是在那时候遇见你的,大家口中的安四小姐。”
      安楚然愣住了,谭达奚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谭达奚浅笑着说:“许是你早就忘了,可那时候,在我因为穿着寒酸而被医馆的人赶出来时,是坐在轿子里的你扔了一锭银子到那些人面前,同我说,现在我有银子了,可以进去了。”
      所以谭达奚早在那时候就喜欢了那个在众人看来是跋扈,可于他而言却是一道光的少女。

      其实安楚然并不太记得那回事了,听谭达奚这么说,她只知道自己还能继续安生在村子里待下去。
      她本打算继续利用谭达奚,可这人偏生一根筋的对她好到了骨子里。
      她也是活生生有感知的人,她知道自己对谭达奚的感觉有些微妙的不一样了。

      可是她害怕,怕轻易交出自己的心最后会一无所有。她知道失去一切是什么感受,断然不愿再试第二次。
      于是她想问从来不欺瞒她的谭达奚要一个承诺——若是他能保证这一辈子只对她一个人好,她就跟陈行断了干系。
      可惜在前一晚,陈行差家丁偷偷给她送了精致点心,毒死了她。

      那时候胡氏和谭珊也一门心思想杀了安楚然,便趁着安楚然在睡梦中将她套进麻袋里扔去荒山的那个死人坑里。
      她们不知道,被她们装进麻袋里的那个安楚然,已经是一具尸体。

      而天光乍破,“安楚然”再从死人坑里坐起来的时候,已经成了穿书而来的许之安。

      (肆)关于许之安和万俟风凪

      晋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在长达一年的昏迷后,安安终于苏醒了过来。
      四方的单人病房窗外是春时分,外头的树木似乎带着破云之势一路笔直的高耸而上,习风过,拂动高处树叶婆娑摇曳之际,半坐在病床上接受医生每日例行检查的安安才眨一眨眼睛。

      脑海里好乱。
      那方世界中的种种总在她不留神的时候偷偷窜出来,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重映,那个少年身影,是模糊却又清晰的。
      安安闭目紧紧蹙眉。

      “感觉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说。”李医生把笔插进白大褂口袋的瞬间注意到了安安忽然蹙起的眉目。
      从安安四日前醒来开始,李医生都会重复这句话,或许是他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安安脑中纠缠,但安安每次都是礼貌性的点头微笑。
      她什么都没说。

      李医生说,她是因为一年前神经性迷走晕厥,恰好在蹦迪那个晚上摔了磕到了头,脑中积压了一个小血块,一直压迫着大脑神经,所以才一直昏迷醒不过来。
      但好在这一年间她妈妈每天都按时给她按摩舒缓神经,加上医院的治疗方案,她脑中那个小血块已经消退了。

      四日前,也就是在安安刚醒来那会,趴在她病床边上守着的妈妈一下痛哭了起来,看着消瘦了太多的女儿双目无神的醒来,妈妈恨不得是自己去受这一年的折磨。
      妈妈甚至不敢碰女儿,生怕一碰她就伤到她哪里,而安安打从醒来后一直没说话。
      她只呆愣愣的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医生护士在边上忙活,她一动不动,却控制不住的安静哭了起来。
      妈妈见女儿忽然就流眼泪,只哭得更厉害,说着怪自己的话,说再也不逼安安考什么公-务-员,什么事业单位了。

      安安醒来的第二天才说出第一个字,喊了一声“妈”,可眼睛里好悲伤。
      妈妈不知道她有多难受,也不敢多问什么,怕女儿负担过重又弄坏身体。

      这几日,安安的活动范围只在这个单人病房里,很多时候都是在窗户边上坐一天,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可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妈妈觉得她情况不对劲,问了医生好多次安安脑中的血块是不是真的消退了,医生最终告诉妈妈,这应该只是一个昏迷了一年的人醒过来后的适应阶段。

      “各项数据都没什么问题,今天天气好,上午打了针下午可以适当去楼下走走。”今日例行检查完毕,李医生建议一句。
      安安点点头,没过一会最后一瓶点滴打完,护士给安安取了针头。

      今天太阳真好,风也很舒适,安安穿着病号服下楼走走。
      医院后面是很大一片草坪,好多住院病人都在这里散步,有孙子孙女来给爷爷奶奶推轮椅的,有年轻夫妻给自己生病的父母剥香蕉削苹果的……
      安安坐在树荫下的环形长石凳上看着他们,一时之间,仿若看到了西淮岛。

      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摇摇头,不能再想那个世界中的事了。
      她已经回来了。那里,或许真的是只她这一年间做的一场梦。
      可是,好真实啊。

      “许!之!安!”
      下一秒,一个急切的熟悉女声闯进安安耳中。
      安安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那个冲她而来的长发女生已经一个熊抱扑向她,黏她黏得紧紧的。

      “你醒了怎么不第一时间联系我!我被我那杀千刀的老板派到外地出差去了,要不是昨晚给你妈妈打了个电话,我还不知道你醒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醒的,许之安,你福大命大,死不了!啊啊啊啊,你终于醒了,我现在就哭给你看你信不信,啊啊啊啊啊!”
      安安眼瞳微微增大,双手呆放着微微颤了颤。
      “浮,浮玉……”

      女生一下嘟嘴,终于松开安安,在她眼前挥手:“Hello?我是林语啊,你干嘛忽然说起我书里的名字?”
      安安眼睫微颤,回过神来:“好久不见啊,我的怨种闺蜜。”
      林语眼眶一下湿了,又是一个熊抱搂住安安:“早知道我就不带你去蹦迪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拉你去那种地方,我一定会把你保护得好好的!”
      安安轻笑着拉开她:“好啦,我这不活着嘛,问题不大。”

      顿了顿,安安双手握紧一分,还是问了。
      “你之前给我看的那本书……写得怎么样了?结局,是悲剧吗?”
      林语也在石凳坐下,眯着眼睛瞥安安一眼:“怎么,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写作事业啦?醒过来后不问问我这一年过得怎么样,居然直接问我的书,好伤心啊。”

      “别贫啦,我就是忽然想到了。”安安的声音有点沉。
      她想知道好多事情,可书里面记录的,真的就是她在那方世界中原原本本经历的一切吗?
      林语也不逗她了,好不容易找回了闺蜜,眼下只有问必答:“可别提了,书开了两卷,写到第二卷疯批男主折磨安楚然那里就写不下去了,坑了,然后被读者骂死了。”

      安安心头猛地一颤,眉目不受控制紧了紧。
      书里的故事,在她被万俟风凪带回红南国之后就终止了啊……可她在那方世界里还经历了好多好多,每一天都刻在了她脑海里。

      “但我也不是故意坑的啊,我真的写不下去了,也不能后面一直水文糊弄我的读者朋友吧,但是呢,我决定开新书了,新书就……”
      林语晃荡着双腿说个不停,安安心中只想到了一件事——

      苏醒之后,她忘不掉那方世界中的一切一切,却再也见不到她真切关心喜欢共历磨难之人,好痛苦啊……她只能强迫自己去相信那方世界不过是闺蜜创造出来的虚幻空间,那里的人都是纸片人,所有的感情不过都出自闺蜜一支笔罢了……
      可现在。
      事情不是这样的。

      纸片人的故事早就在第二卷初始之际完结了,后来的深情与大义,牺牲与成全,都是那方世界中真切活过的人所作出的最真实的选择啊。
      恨她,爱她,护着她,送走她,都是那个有血有肉,不受笔墨操纵驱使之人的一颗真心。

      安安不知道在西淮岛极光火降临那日万俟风凪非要送走她的理由,或许,这个理由只有那人自己知道,可她深切的感受到了,那人对她倾注的所有真心。
      “许之安,愿神明佑你,岁岁平安。”
      是那个穿着一身浅竹色新衣裳,想在离别时刻将最好一面留给她的少年所言。
      她想,她会一直一直记着这句话。

      安安仰头,透过林荫去看万里长空。
      万俟风凪啊,他满身是刺,却甘愿折断保护自身之物而去拥抱那个穿书而来的少女,他从来都不只存在于书里那些静默的文字。
      他是真正有意识的活生生的人。

      他曾如此倾心保护过一个叫做许之安的女孩子。
      而这个女孩子,即便离了他的世界,这一辈子,也会长长久久,年年岁岁,欢喜不忘于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结)古今小剧场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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