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疯批男狐狸精》北屏有玉

73、易容

　　月明星稀，竹笛居小院内，着一袭黑袍银发的王者负手静立于月华之下，视线放得很远，一双深黑的眼眸许久才眨一下，似乎失神。

　　直到白泽的脚步声响起，万俟风凪才收回思绪侧身面向来人。

　　“船是不是快到西淮岛了？”

　　白泽手腕一转手心之中便显现出好几只以妖力化成的鹤，魑妖每隔一个时辰便会传送一只回来，以示平安。

　　但最新一只鹤是两个时辰前传来的。

　　白泽微微摇头，面上隐约露出一抹担忧之色：“禀王，暂且无法联系上魑。”所以他才在夜深时分来寻他的王，毕竟事关安安的安危，白泽不敢马虎。

　　万俟风凪盯着浮于白泽手心的鹤，原本就冷淡的神色一下沉了一分，抬手就要化出水镜给魑传音。

　　“都决定送走人家了，”玉面悠悠的声音从后传来，“还去招惹什么？”

　　一朵罂粟花瞬间飞来破了万俟风凪还未化成型的水镜。

　　白泽站去一边，颔首一分。

　　万俟风凪不恼玉面所为，微抬起的手久久没有放下却有些不知所措。玉面说的没错，他既做了决定，就不该再以任何方式去探听那个少女的任何消息。

　　抬起的手被他重新背回身后，只是更加握紧一分，他这才将辨不出什么情绪的视线投向玉面。

　　玉面身姿摇曳缓步行来，还是不甚高兴的样子，靠在万俟风凪正前方的小墙边上，歪着头道：“无心无情，你装得可太不像了。”

　　夜风穿庭而过，舞动在场三人的衣襟，带过一瞬间的沉默。

　　良久，万俟风凪唇角勾起一抹似乎自嘲的笑：“是么……”

　　银发青年也靠去小墙，这会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那位驱使万千妖兵呼风唤雨的妖王大人。

　　旁侧的白泽无声轻叹，他最知道他家王这段时日以来经历了些什么，但很多事情他无能为力，为了大局，为了整个妖族，所有人都必须得将这场戏演下去。

　　玉面拨弄着指尖罂粟花玩：“亏我陪你演了这么久的戏，到头来你自己暴露得一干二净，妖王大人的软肋也太明显了。”

　　“我看你并非是在演戏，而像是真的想杀了她。”万俟风凪侧首，眼神和语气依旧叫人辨不出丝毫情绪。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玉面佯咳两声，非要驳上一句：“若非你还保有情丝，这会魑魅魍魉四大妖就该在落苍林埋伏好了，怎知妖首居然去做了护送人的差事……”

　　越说到后面玉面的声音越小，她自然知道被送走的那少女对万俟风凪有多重要，也知他做了的决定谁都驳不了，只是他即便下决心送走那少女却还是将最好的都给她，叫玉面心中难免嫉妒。

　　万俟风凪仰首一分，注目晦暗的夜空，周遭一下变得安静，这一刻他似乎能听见自己心口跳动的声音。

　　这份跳动是那个叫做许之安的少女用灵魂为他换回来的。

　　破庙一事过后，万俟风凪的确吸纳了藏于安安体内的司寇的妖丹之力，从垂死的半妖成了妖力强大足以击破噬心寒疾的妖王。

　　妖族的每一任妖王都带着无心无情永生永世都不会爱上任何人的诅咒，原本万俟风凪也该如此，可安安用自身三分之一灵魂化作炉鼎之力注入他体内，是她的灵魂缠住了他本该被妖王之力粉碎的情丝，保留了他继续去爱的权利。

　　而他的这份爱，从始至终，只给一人。

　　其实他从未想过成为妖王，小时候他过得不好，他只想找到阿娘，跟阿娘去过最平凡的生活。后来，他成了谁都可以欺-辱的卑贱质子，他阿娘成了那群凡人手中的稀罕玩物，他内心的恨和怨一天天堆积，也曾想过让黑暗彻底吞噬自己，只要能报复那些给他带来无尽伤痛的人，坠入深渊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啊，那个叫做许之安的少女救赎了他，让他久违的萌生出一种不想被当成罪大恶极之人的冲动。所以在少女造成的幻境中，他是纯良的。

　　从一开始，他就想做一个纯良的半妖，可惜所有人都在逼他。只有在那方幻境之中，他内心真正的期愿才得以真正展示。

　　只是老天似乎总喜欢跟他开玩笑，纯良的他只能存于幻境之中，而幻境一碎，迎接他的只有致命的现实。

　　在活下来成为妖王的那一刻，他担下了妖王的使命，他必须为妖族开拓出一片生存之地，护住妖族，让颠沛流离百年之久的妖们有一个家。

　　这是无数惨死在人间修士和妖王后人手中的妖的怨所汇集而成的执念，尽数循着妖王之力而来，钻进他脑海中。他阿娘的那份执念也在其中。

　　到此，他总算明白为何在他那般小的时候却总不得阿娘的陪伴，只是因为自那时候起他阿娘就在为妖族寻找净土而奔波。

　　红南皇室厌妖，炎国众人杀妖，东边是修士领土，西边是世外之境，留给妖族的地方并不多。

　　所以，这一次他要完成他阿娘穷极一生也未曾完成之事。

　　而在妖王之力下，他看到的不仅仅是这一份责任，还有那献祭出灵魂的少女究竟来自何方。

　　那是一方他从未见过的世界，所有人的装扮，街道房屋的模样，车水马龙，一切一切都在告诉他那少女跟他一点都不一样。最终，他还看见了，少女会在半年后西淮岛上降临极光火的那一日回到她原本的世界。

　　离开的机会仅此一次，若少女错过了，她在这方世界将活不过一年。

　　万俟风凪捂住心脏，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接受妖王之力让他看见的所有景象，之后才去炎国寻那少女。

　　如今，离西淮岛极光火也不过三月，送走她，是他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

　　而他，还要去完成同族们的执念，哪怕会像他阿娘一样穷极一生，他也要为妖族寻得一方生存净土。

　　是生是死，只他一人心中明白便好。

　　*

　　花堂镇上，安安易容成了一名叫做秀秀的少女，带着浮玉走在深夜无人的小镇青石板路上。

　　跳下船之后她运气还不算太差，只游了半个时辰竟是叫她遇上了一对花甲夫妻撑的打渔船，老奶奶以为安安是意外落水，很热心捞她上来，还给了她干衣服换，热茶喝。

　　浮玉老老实实做安安腰间一抹装饰，安安跟着老夫妻的船上岸，这才来到了这个叫做花堂镇的地方。

　　花堂镇冷冷清清，生人气息寡淡得很，跟这个潮气蓬勃的名字相比，这里就像是一座死镇。老夫妻告诉她，花堂镇近来发生了很多起少男少女失踪案，他们家的女儿秀秀也在五天前失踪了，两位老人家之所以不眠不休的出江捕鱼，就是想多卖些鱼出去，尽快多赚些钱去上头衙门请人帮忙找女儿。

　　老夫妻说得声泪俱下，本就是老来才得一女的情况，如今年方十八的女儿忽然失踪了，夫妻两差点没活下去。

　　花堂镇在炎国西南方向，驾马去炎国只需要四日时间，而安安听老夫妻说花堂镇上近日来的失踪案，一下就跟即明子说白眉练傀儡的事联系了起来。

　　白眉练傀儡需要的妖可以去落苍林抓，但生人只能从周遭的村镇下手。

　　安安安慰了老夫妻几句，说她愿意去救秀秀并且不要任何报偿。老夫妻起初还以为从江里捞了个骗子上来，哪有小姑娘听说了这档子事还抢着往虎口送的？好在浮玉跟安安配合得默契，在老夫妻面前耍了一出飞天秀，成功让老夫妻相信她是修道之人，有本事救回秀秀。

　　老夫妻详细跟她说了镇上少男少女失踪的情况，说每晚亥时到子时这段时间，镇中心这条青石板路上会出现一道诡异的光，黑白交缠盘行过境，这时候还在外头晃荡的人不出意外都会被掳走，这半月来只要一过戌时，花堂镇就像是一座空镇，没有人敢外出。

　　浮玉飞在安安身边，使着妖力给她暖暖身子：“咱们已经来来回回走了三趟了诶，妖王后人真的会来抓我们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是安安救回秀秀的策略。况且，她必须要见到妖王后人，才可能有机会阻止他继续残害妖族。

　　安安拢紧身上的灰色粗布衣裳，左右摸了摸脸小声开口：“守株待兔听过没，只要够耐心，总能等到——蹲下！”

　　尾音还没落完，安安便猛地抓下飞在半空的小藤精收于腰间，躲在一套竹筐后头。

　　一人一妖瞬间噤声，只见青石板路那头走来数十名穿黑色劲装，腰佩长剑，戴着黑色面纱的男子，地上显现出黑白交缠之光，犹如大蛇盘行。

　　他们走得缓慢，看见竹筐围栏就要推倒，像是在巡视抓人。

　　“来了。”安安声音轻且低。

　　浮玉有点担心：“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把我带在身边啊。”小藤精怕万一她们被迫分开，安安会有危险。

　　话才说完，小藤精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干脆一下钻进安安里衣和中衣之间的空间里，别在腰上是有点显眼了。

　　安安抖了抖身子随小藤精去：“准备好了吗？”

　　浮玉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准备好了！”

　　安安深呼吸一次，下一秒，她主动狼狈的往竹筐边上一摔呼痛一声。

　　“那里有人！抓住她！”

　　数十名黑衣男子顿时向着安安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