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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休息日睡到中午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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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懒狗。”我敲了敲许忺的床板。床上的人很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把头伸出护栏,朝我伸了只中指。她的室友没一个在的,鉴于现在是周日早上十点五十九,正常人都已经起床开启新一天的美好生活,这一点也并不让人感到奇怪。
“李书兰今天怎么不在?”我把从食堂打包的渔粉摆在她的桌子上,或者说,她的电脑上。她的桌子乱成一团糟,只有合起来的笔记本上才有一小块平地。书堆上面狭小的缝隙塞了一块吃到一半的豆沙面包,喝了一半的rio摆在一抬手就能撞掉的地方,我好心地把它往里挪了挪,原来没怎么见过的口味,萌檬红茶,3度,原来她说小女孩才喝的低度数。
“她和男朋友约会去了,去看电影,或者去吃饭,反正就这几样。”我听见床板响动,大概是她终于舍得坐起来进行一个下床预备,“艹,三十秒。”她用力锤了一下床板,伸出一只脚来踢我的肩膀,然后扔给我一个被玩到发烫的手机,“插上,三十秒了,快给我充上。”
我任劳任怨地接下那个手机,赶在倒计时之前接上充电器,然后非常自觉的站起来,把椅子让给许大人。这个姐下床从来不走床边那个甚至被前一任学姐体贴地裹上海绵套子的梯子,她一定要踩椅子,每次下床都和简易版的跑酷一样。
“我要是把椅子踢倒你会怎么样?”我叉着腰站在旁边,看着许忺光着两条腿晃悠,大概是在找被我穿在脚上的拖鞋。她一向不爱在寝室里穿裤子,但又很喜欢穿袜子,或者说,一般情况下,在寝室里,袜子和裤子基本上她只会穿一样,这听起来很像什么色-色本子,但可惜的是,许忺的室友都是纯纯直女,除了我没有人能欣赏到这种夹杂着女大学生随性的肉肉大腿。
“您好,这种情况下我大概会摔倒,您对小忺的回答还满意吗?请给个五星好评哦亲亲。”
她放弃了寻找她钟爱的原谅绿蛙蛙拖鞋,一屁-股坐在那把充当多功能衣架的椅子身上,把鼻子凑到渔粉的包装袋前面深吸气,顺手把放在窗台上的洗漱工具拿在手里。十二月,即使是开了暖气的北方室内,瓷砖地依旧是冰凉的。我把拖鞋踢给她,套上我去买饭时穿的艳俗粉紫长毛兔棉拖,这是她八块九毛九在拼多多上抢的,她说这玩意儿丑的简直有几分可爱,我就拿来穿了,走在路上回头率高达百分之百,可能大家在阳间不太能看见这种简直能被当成怪谈的丑东西吧,好东西,种草了,桃花斩断神器。
她趿拉着那双大了一码的蛙蛙拖鞋去洗漱,临走前还叮嘱我把番茄牛丸那份留给她。
“为什么?”我毫无自觉心的把筷子伸到番茄渔粉里,“你昨天晚上跟我说要吃玉米粉来着,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大抵人世间所谓真心也不过如此。”她站在门口,回过身来看着我,像是一个被总裁甩掉然后未来会追妻火葬场同时还会带球跑的古早虐文女主,“我知道我做的一切给你带来了很大的伤害,我无理取闹都是因为我真的觉得你是我最亲密最熟悉的人所以我才毫无保留地对你那么肆无忌惮!罢了,不过就是一份番茄牛丸外加香香酥酥脆脆小黄豆和圆生菜的渔粉罢了,我连这么一些小小的希望都不配得到吗?”
我当着她的面喝了一口番茄汤。她站在门口表情扭曲了一瞬,朝我竖起那只很漂亮的中指,然后摔门而出,不过不太成功。她们宿舍的门有点问题,和地板的摩擦系数比较异常,所以门只被关了一半就停住了,已经冲出去的她只好折返回来关门。番茄汤很浓,有很明显的料理包味,但真的很浓郁,在冬日喝一口浓浓的番茄汤简直就像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澡。打包盒的容量限制了我往里加圆生菜的量,如果在窗口吃,我和许忺会像八百年没吃过饭的饿死鬼一样拼命往里加生菜,她一般会迅速添加三到五片生菜,干脆利落地把粉翻到上面盖住生菜,再添加一大把生菜叶子,最后淋上不多不少五小勺脆黄豆,以及致死量的香菜。没有说香菜不好的意思,我是不太在乎有没有香菜的少数派,许忺是香菜狂热爱好者,吃火锅都要在最后等大家吃完单独烫香菜吃的那种狂热爱好者。我就没那么多步骤,就是单纯的旋风炫入一大掐子生菜和豆子。许忺说她的方法能让生菜更均匀的接触到刚出锅的汤汁,也不会因为长久的浸泡让黄豆失去它本身的酥脆,香菜的点缀更是锦上添花画龙点睛精彩绝伦轮流搞她的主推。
“抹布打咩。”我说,“鉴于咱们要的半份渔粉价格只要童叟无欺的五块五,我姑且称你一句穷讲究。”
她满足的吸了一大口粉,用一颗鱼丸换了我一块鱼豆腐,大声感叹:“五谷渔粉就是带慈善家。”
她话说得到没错,就是声音大了点,旁边的黄毛男生回头瞅了她一眼,笑的很开心,和他同行的男的叽叽咕咕说什么东西,我没太认真听。我一度怀疑许忺有间歇性的社交牛逼症,而且很擅长让所有事态变得尴尬,当然,我指的是线下,网络上我和她不遑多让,一个社交牛逼症都没法概括,应该叫社交狂暴症。
我最后还是把番茄牛丸留给她了。我大概也知道她为什么不想吃玉米粉了,原来的鱼豆腐加豆腐的冬日暖心搭配现在只剩孤零零的豆腐,玉米粒倒是多了点。
“没办法啊。”许忺往嘴里炫了一大口粉,含糊不清地说,“慈善家也要吃饭的嘛。没有比它更便宜的了。”
“劣币驱逐良币了属于是。”我搬了个小板凳挤在她旁边吃,她还是没穿裤子,把腿翘在我的腿上,“一般这种情况下剧情会这样发展。”
她咧嘴笑,差点被呛着,然后非常夸张的用小腿摩挲我的大腿:“然后就会这样,再然后我们就会滚到床上去,像两只发-情的泰迪一样滚来滚去,然后被发现在偷情。”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站起来收拾外卖盒,把它们垒在一起系上塑料袋扔到门口,“咱俩看的不是一种东西,一个假设,不一定对。艹,你们寝室的门真涩,能不能整点润滑油给那个轴上上。”
“不可以色-色。”许忺说,“不愧是李老师,对着门都能冲起来。”
谐音梗应该自觉扣钱。
我爬到许忺的床上,把被子拿下来抱到外面去晒,她懒洋洋地对着Rio拉环上的小二维码扫,随后因为扫不上而无能狂怒:“这垃圾东西设计的这么小是不是就不想让人扫上。”
我把被子挂好,拿过她的手机和那个简直可以称为微缩景观的小二维码斗智斗勇,终于扫上了:“加多少积分?”我把剩下的一点倒进嗓子里,做了一个潇洒的背后投掷,易拉罐很给面子的掉进了垃圾桶里。
“十五分。”她说,“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蠢人才会追求意义,智者只会追求本心。”我-干巴巴地念到,“追求无谓事物的意义本身就没有意义。”
许忺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差不多得嘞,等会去图书馆吗?去得早能抢到有插头的座儿,能充电脑。”
三楼的机房被考研人占得满满的,一般抢不到位置,一楼倒是有座,但只有一个插座,像我这种摆烂的人基本上都是带电脑去码字或者顶多看看课件,许忺比我好,但只好一点点,顶多会对着答案自己再实操一遍,在充满卷王的咱华电我和她可谓是躺平王中王。气人的是她是真的能轻轻松松考个七八十,虽然没办法和卷王比,但和我这种及格线飘过的人相比还是绰绰有余的。我知道她就是懒的学,她比我聪明得多,除了学习她什么都感兴趣,我们两个寝室衣服破了都是她补,闲的没事做点什么手作小饰品之类的送人,上个学期买了一大沓海苔做寿司卷——为了防止有人说我不同日料瞎逼逼,我姑且称之为紫菜包饭切片版;甚至还自己绣了棉花娃娃,我只在最后填充的步骤里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那个娃娃现在躺在我的床头,我们给她起名叫乐子,这样她丢的时候也能找乐子了。
“你干嘛不好好学呢。”在我们还只是普通好友的时候我问她,“我记得你大一成绩蛮好的啊,尤其是高数排名挺靠前的,多少来着?”
“第一。”她撇撇嘴,“我也是高数考过年级第一的人呐。”
那时候我就摇头,像我这种得过且过六十万岁的人其实不太能理解她,没有人不喜欢优秀,她这种行为在大多数人眼里简直可以称作自甘堕落。古丽朝我吐槽过,她们是一节概率论的课,许忺就坐她旁边,一直在玩手机,或者用触屏笔画画,但老师一布置什么课堂练习她随便拿张纸就能写出来。古丽的话只能信一半,这个新疆姑娘在描述事物的时候都会带着一些淳朴的真情实感的夸张,更别提她概率论纯纯抓瞎,可能看起许忺来就更带了一层滤镜。
为啥呢?后来我问她,她说她就想高高兴兴的活着,不想天天累的和狗一样也比不过别人,保研名额就那几个,抢也抢不过,与其订无数个五点半到六点的闹钟和阎王抢自己的身体,不如躺平快快乐乐地活着。
她说这话的时候做了一些很典型的自嘲表情,我知道她其实一直挺自卑的,在某种程度上。她对自己容貌方面的缺陷如数家珍,从来不避讳向别人说起,即使在我看来那并不是什么缺陷。自嘲实际上更像是她对可能面临的嘲笑的一个防范。你可以说我有恋爱滤镜,我是许老师允允远远的舔狗,我说的话不能相信,那么表白墙的提名率应该能说明一些问题。
我们去食堂吃救济餐的那天晚上墙上就有了匿名表白帖,说想问问今天晚餐在三餐二楼吃饭的那个大眼睛红色蝴蝶结穿黑白格连衣裙的女孩有没有男朋友,没有的话想蹲个微信。男人说话一向是很搞笑的,先不说许忺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他这话说的就好像任何一个没有男朋友的异性恋女就愿意加他一样,他是谁啊?什么东西,是不是觉得自己还很有礼貌,像他那种黄毛,一身潮牌(真假未知),脖子上挂一条大铁链子的男的,许忺就根本不喜欢,她说她有潮人恐惧症,最害怕潮男,路上碰到都会蹬上风火轮跑出二里地。不过女的这样就行,许忺补充道,有可能是因为她偶尔也这么穿。所以我说那个男的根本没可能,是出于客观推测,和我俩那时候正在暧昧期没什么关系。
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这个问题非常值得深思。我们两有时候蹲在厕所蹲坑的时候——是的,好本子就要一起拉屎,排便顺畅是每个大学生的福报,我们会复盘一下事情的经过。这仅限于凌晨一点左右厕所除了我俩没有活体生物的情况下,主要是不说话也有点子害怕。
我们俩没一次复盘成功过,也说不清是谁先心生歹意,总之就是有一天我俩在网上携手和傻-逼对完线之后乐的睡不着,一起看缺大德的没品笑话,挤在狭小的床上四目相对,突然发现没有比对方更合拍的人了。
让跟我来cosplay一下懂王:没有人,比我,更懂,许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