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酒馆 ...
-
伙夫听到殷兰说“白”这个字的时候，他忍不住瞧了一眼白香寒，白家小姐生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伙夫有些迟疑地一问：“是白香寒，白小姐吗？”
白香寒寻声看向：“小伙计，你认得我？”其实认得一个官家子弟并不困难，富二代官二代的，纨绔得很，但是白香寒这种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很少有人见过她的面容。
“啊，久仰大名，自小听村里人说，市东有个白府的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之无愧的才女。”遇见官家人，不管三七二十八，首先夸一遍再说，遇见纨绔子弟，夸样貌，遇见书生门第，夸才德。这么个生存守则让酒馆伙计玩得明明白白。
“样样精通倒是没有，他们夸大奇谈罢了，自小攻读诗书，好研究外国文字罢了。像你说的什么琴啊，画啊，这些小姑娘的东西我还真就搞不懂。”白香寒不想直白地说出“除了读书我什么都不懂”这句话，这听起来欠揍得紧。
殷兰听她这么一谦虚，有些感叹：“白小姐果真是知识分子，就连外国文字那么无聊的东西都善于摸索，实在让殷某刮目相看。”殷兰也学着那伙计整几句酸唧唧的客套话讲了起来，几人的聊天气氛瞬间变得阴阳怪气。
殷兰和白香寒一唱一和地，维持了好长一钟头，酒馆伙计根本容不进去，尴尬地无地自容。
伙夫很自然地给她们两个一人递了一碗酒，微笑着：“上次我遇到了白府的管家，好像……是姓陈？也不知道记错了没有。”他说这话时，语气轻描淡写，好像并不在意，只当做是家常便饭的谈资罢了。
白香寒并不在意，白府的人在几个月前来接她时大张声势，恨不能让北平的人都知道有个官家的小姐和家里闹掰跑去女支院，白香寒不想也懒得提起来，虽说这对她的名誉有影响，但又有多大影响呢？难不成还有人把她拉出来专门说一遍？
殷兰也不是爱听热闹的，庸庸碌碌二十年，听过的八卦多于她名字的笔画，早就习以为常，和她无关也罢了，既然把她带上那就是非常不能容忍，但她的理智一直告诉自己“不要与窗外人争口角利益”。
“看来小伙计吃得挺饱，开始管别人家的事儿了，我还以为你家事儿不够多呢，是生意太好了？”白香寒身为大家闺秀，她的言谈举止联系着整个家族，但是殷兰没有任何顾忌，她庸庸碌碌的二十年，唯一的牵挂就是她那栋楼，那是她唯一的经济来源，名誉不当饭吃，图着一时口快固然愚蠢，但是说出来就是爽！
“啧，殷小姐怎么说话呢，我也是为自己国家的安保问题而担心嘛。“伙夫这话说得可笑，不过是上海滩那么几个顶层人物的私事儿嘛，这还能扯上国家利益，简直小题大做。
伙夫一直观察者两人的反应，瞧见了她们眼中的怒火，好像是能生吞一个人的怒火。伙夫觉得自己的前奏足够了，开始直入正题：“这其实也不是我刻意而为，那次我和几个兄弟去市东的茶馆喝茶装装文化人，恰好就遇上了白家管家。那时啊，我和几个兄弟瞧见他和一个西洋人待一块儿，在谈一些……一些……非常机密的话题！哎呀，白小姐，我这也不是在暗示些什么，就是给您提个醒儿，小心点儿您家管家，搞不好出个汉奸！那时候啊……就是后悔，也来不及喽……”伙夫说得声情并茂，摇头晃脑，一副高深莫测、忧国忧民的样子，很难有人不信服。
白香寒听到这里就想要一个巴掌扇甩他脸上，但是殷兰马上阻止了，一巴掌下去可就不止一个巴掌的事儿的，那要传出去，可就是“白家的大小姐包庇自家汉奸管家欺压老百姓“，白香寒“一世英名”可就没了，那个所有女人所羡慕、男人所向往的对象一夜间成了叛国贼，白家往上数三代得玩完。
白香寒在殷兰的帮助下略微地整理了情绪：“陈管家一向是爱国的，他从进白府一刻开始，我父亲就可以看出来他是那种胸怀大志的好人，且绝对是一个积极的反侵略分子，绝不是你说的那种卖国贼，肯定是搞错了。这碗酒我们买了，再上两盘点心我们打包走。”
来酒馆过午简直是个愚蠢的选择，看完伙夫一开始对她们的谄媚和后来的针锋相对，本来就已经够她们喝一壶的了，恶心得吃不下任何东西，但是来都来了，不买东西就走显得突兀。
回去之后白香寒心里很是不安，她知道前几天陈终古接到一封来自北平的信笺，而且她也瞧见了那天早上陈终古穿着一身新的蓝色长大褂，仓皇地去见人。
有人看见那是辆洋车，却不肯告诉她来者的模样，这一系列都在她心里敲着警钟，她不可能不在意。
中午什么油水都没有进，反倒还吃了一堆甜的，殷兰没有尝试过这么奇葩的一顿饭，她早就注意到了白香寒在出神，这种状态持续了两柱香。
“别想了，别费那个神经，你不都说了嘛，那个什么管家是最忠于国家的，他不可能装了这么久，你的父亲我相信他看人很准，就算招不到忠心忠义的帮手，也不可能招一个汉奸叛徒，你要相信你们家没有不忠之人。”说着说着，殷兰胁迫着白香寒看着她的眼睛，这种传销洗脑式的催眠很快被白香寒嫌弃，随随便便糊弄了一句叫她继续吃饭。
这个饭是不能吃好了，本来这种甜腻腻的东西配着白酒就难吃得要死的程度，心里还不停地敲着警钟，大半天就被这么糊弄地过去了。
晚上的时候两人同榻入眠，殷兰让白香寒依偎在自己怀里哄哄她，让她有个被保护的安全感，这引得殷兰发笑，明明自己才二十岁，却要像个奶妈一样哄着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睡前两人说了不少话，全是些废话，年轻的奶妈感到身心疲惫，感觉嘴皮子都要磨破了，稀奇稀奇，从一年前她就过上了不愁吃穿无忧无虑的生活，但还有庸庸碌碌地活着，度日如年的感觉比卖力讨好客人更叫人狂躁，她忽然觉得白香寒的到来给她增添了许多——许多烦恼，但却让她感到无比充实。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酒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