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阁》天桥之下共白头

5、谈朋友

　　且说杨明再次凭着那及其不要脸的态度，终于让陈梦同意了收留她一晚。

　　陈梦走在邵峨……小王后面，看着它背上的某人：“你不是说还有个小徒弟吗？”

　　山路太窄，而小王体型又有些偏大，所以无法并排走，杨明回头望向她：“他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陈梦：“虽然这片地方不会有野兽出没，但也快要入冬了。”

　　杨明：“那我把他叫上来借宿？”

　　陈梦：“……山脚下有一个荒废的村庄。”

　　杨明扭着头说话脖子酸，就转过头去：“放心吧，他不知道。”

　　陈梦：“……”

　　小王被杨明摸头摸着舒服：“嗷呜~”

　　杨明：“真可爱。”

　　陈梦：明明是我先遇到的，也是我先养的，怎么就不让我坐它背上呢？郁闷，忒郁闷。

　　到了小木屋，杨明跳下虎背：“哎，荨阳，到了。”

　　陈梦走到前面推开简陋的木板门：“勉强能睡罢了。”

　　杨明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土，跟在陈梦后面走进去，然后……惊呆了！！！

　　环顾四周，一张木板床，一个小柜子，桌子呢？凳子呢？窗子呢？连茶具都没有，你不渴的吗？哦，忘了，修道之人可以辟谷……最后杨明总结了一句：确实是勉强能睡，荨阳诚不欺我！

　　小王走在最后，看着走在前面的杨明站在门不懂，摇了摇尾巴，歪着头，以为她被门卡主了，就在后面用头撞了她一个趔趄：“哎！小王也跟你一起睡啊？”

　　陈梦将剑立在床头，而后盘腿坐在连被子都没有的木床上：“它睡墙角。”

　　杨明走了过去，也挤在陈梦旁边坐下：“你……坐着睡觉的吗？”

　　陈梦：“……你话一直这么多吗？”

　　杨明：“倒也不是……”她平时是很少与陌生人交谈的，但这一路走来，由于天阳地界的人文丰富，地方化把她强大的内心都给整社恐了，好不容易遇到个能进行正常交流的人，当然憋不住了。

　　陈梦理了理衣袖：“里边儿去。”

　　杨明：“啊？”不解。

　　陈梦：“睡觉。”

　　杨明：“哦。”然后挪到了靠墙的那边儿，看着陈梦和衣躺下。

　　她面向陈梦枕着头的那方盘坐，拉了拉陈梦的衣袖：“荨阳？”

　　已经闭上眼睛的陈梦不想再费力气撑开眼皮：“说。”

　　杨明看着那边盘曲着身体的小王：“你们多情谷让养老虎啊？”

　　不知道是不是杨明的错觉，她感觉陈梦刚刚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没有规定过。”

　　杨明虽然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陈梦的不耐烦，但是对于太久没说话的她来说，此时此刻，只要是能和她正常交流的人，就是知己。知己是用来干什么的？当然是彻夜长谈人生理想的啊！

　　然而一向待人冷清的陈梦一点儿也不想与一个莫名出现的人做朋友，更别说知己了，只是本着良好的教养才没有将这人赶出去。

　　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就这么像是时间定格般的维持了几分钟，最后杨明叹了口气，和衣躺在陈梦左边儿。

　　你以为她消停了，准备睡觉了？那你就错了，杨明是谁，北拉赞年轻一代的扛把子，还没什么天儿是她能聊死的。

　　用手肘戳了戳陈梦的手臂：“荨阳？睡了吗？我们聊会儿？”

　　陈梦表示：我已经睡了，睡死了，听不到你的声音了，别烦我……

　　杨明得到了理应如此的沉默回应也不放弃，面向陈梦侧身躺着：“荨阳，你起来说会儿话呗。”

　　一手作枕，一手在陈梦的手臂上拉扯，终于，不喜旁人触碰的陈梦睁开了眼：“你到底想干嘛？”

　　看着陈梦瞥向自己的手，默默然收回了自己的爪子：“秉烛夜谈。”

　　陈梦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暴脾气，用极为冷淡的声线：“我们很熟？”

　　杨明：“现在是不熟，但我们谈过之后就熟了。”

　　陈梦：“可我不想与你熟。”

　　杨明：“那你就别睡觉了。”

　　陈梦：“……”

　　杨明：“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天天跟着你，让你日不能寐，寝不能安。”说着又拉住了陈梦的手臂，拽得死死的。

　　陈梦无奈：“答应你什么？”

　　杨明：“……做朋友。”虽然她也不知道需要陈梦答应什么，但人家都问了，总得给个答复不是？

　　陈梦：“嗯，杨朋友，现在能睡了吗？”

　　杨明：“……”

　　………………

　　第一缕阳光透过满是岁月痕迹的门缝洒在地上，早起的黑白老虎坐在床边摇着尾巴，歪着头看着相拥而眠的两人，不多时，两人先后缓缓睁眼看到彼此：“……”

　　陈梦：“撒手。”

　　杨明：“你不松开我怎么撒手？”

　　“哎头发！你压着了。”

　　“衣服，起开，别坐着。”

　　“我发带呢？哎，腿麻了。”

　　“你睡觉怎么流口水？”

　　………………

　　等两人终于在床上收拾好自己的行头时，才发现一旁有个大脑袋。

　　杨明吓得将陈梦拉到自己面前当着：“哎哟我去！吓死个人了。”缓过神来后，迅速的走到小王面前摸头揉脸。

　　陈梦对这个大脑袋本来没什么，但被杨明这一惊一乍，手心竟也出了一层薄汗：“杨朋友，今天我要带它回去了。”

　　杨明手中动作一顿：“啊？不能多呆两天？”

　　陈梦捡起倒在地上的剑：“今天是师门给的最后期限。”

　　杨明不高兴，不想离开小王，抱住小王白花花、毛茸茸的脖颈：“那……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陈梦带好剑向门外走去的脚步一顿，望向她：“那你小徒弟呢？”

　　杨明松开小王，站起身来：“多带一个应该也没关系吧？陈朋友？”

　　小王跟着‘嗷呜’了两声，明明是老虎了，这声儿怎么听怎么像是……狼狗。

　　陈梦瞅了小王一眼，又看了看杨朋友：“我为什么要带你回去？”

　　杨明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上前攀上陈梦的肩膀：“因为我们是朋友啊！对不对？”笑得一脸灿烂，但多少能让陈梦看出来十有八九是装的。

　　陈梦将她的手拿下来，推开门走了出去：“先去找你的小徒弟。”

　　杨明本来有些失落的，她的“知己”不要她了，但一听到陈梦的话就又活了过来：“好嘞！”

　　一人一虎兴高采烈的在陈梦身后蹦跶，四处宣告着‘今天的我很高兴’。但没高兴多一会儿，杨明就累了，利索的爬上了小王的背，小王因为驮着个人，也就没在蹦跶了，但从那摇晃的尾巴，也可以看出它愉悦的心情。

　　顺着山路往下走，两人在进山的那颗杨柳树下与韩竹汇合，小孩儿看到一大老虎，吓得在树上不敢下来，差点就哭了。

　　杨明坐在虎背上，双脚摇晃：“你下来，它不咬人的，你看，我骑在它身上不也没事儿？”

　　小孩在树上瑟瑟发抖，不做应答，陈梦瞧见了：“你徒弟不会是下不来了吧？”

　　晃荡的脚瞬间不晃了，歪着头：“韩竹？你下不来了就看看我。”这真是……

　　韩竹含泪望向她，双手紧紧的抱着树干，一动不动的，可怜的紧。

　　杨明认命的飞上树将他拎了下来，不错，就是拎，一把抓住后衣领，勒得小孩脸通红，落了地还不住的咳嗽。

　　陈梦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她徒弟了：“……”

　　杨明站在一边看着韩竹顺了气，脸色也正常了：“多大点儿事儿，不是说了，有我在，你肯定不会挂在我前面的，所以胆子大点儿。”

　　韩竹擦了擦咳出来的眼泪，点点头，又往旁边挪了挪，距离大老虎又远了三厘米，嗯，安全了。
　　杨明向他介绍了陈梦和小王，然后又说明接下来的行程，也没等韩竹点头答应，就直接对陈梦说：“走吧。”

　　陈梦看着把小王当坐骑的某人：“……”跟在了老虎后面，韩竹为了远离危险，颤颤巍巍的走在陈梦身后，中间隔了个人，老虎咬他的时候他还能多跑几秒……

　　杨明坐在虎背上听着陈梦这个人工导航，然后指挥者小王转弯前进，秋日当空，没有了湿漉漉的山雾，暖乎乎的，是个睡觉的好天气。

　　当杨明再次睁眼时，看到的是——被子！登时表演了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打量四周，光线有些昏暗，但还是能看出房间的摆设，画面总是惊人的相似——一张有被子的床，一个有摆放物件儿的柜子，终于有桌子了，还有两个凳子，茶水也有了……虽然简单，但好过那勉强能睡的小木屋。

　　杨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切，活动活动身骨，真爽！

　　推开门，阳光洒在庭院，是橘黄的晚霞，一旁的水池里有荷花的枯枝，那个不知几百年的垂柳不时地伸出柳条拦截水波荡漾的光阴，可惜飘落了绿叶，徒留水面涟漪。

　　双手晃荡着在水池边走着，陈梦从拐角处走来，看见一袭红衣佳人站在杨柳边，望着水中晚霞，晚风拂起水面波纹，叶落满地的柳条像是佳人的三千青丝随风而起，明明该悲伤萧条的景象，却因为那抹火红而满是希望。

　　她提剑轻声走了过去：“醒了？”虽然是废话，但表面程序还是要走的。

　　杨明双手叉腰，弯着腰向水池里探头：“嗯，我刚看到里面有鱼哎。”

　　陈梦站在她身边，双手抱住剑：“嗯，草鱼。”

　　杨明：“为什么不养金鱼？”

　　陈梦：“能吃。”

　　杨明有些惊异，歪头看向旁边的白色身影：“不是都说多情谷是多财谷吗？怎么还沦落到自己养鱼吃了？”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

　　陈梦笑了：“我没钱，那些钱都是用来救济有困难的人的。”

　　杨明：“那……那边儿的莲花枯枝？”

　　陈梦：“我种的，已经挖了一些了。”

　　杨明：“倒是想不到啊！”

　　陈梦：“这些都是给东楼那些还不能辟谷的弟子吃的，有时候也会有西楼嘴馋的弟子。”

　　杨明：“挺好。那个，小王呢？还有我徒弟。”

　　陈梦：“它在后山禁区，你徒弟在东楼客房。”

　　杨明点头：“那这儿是？”

　　陈梦：“后院，直系弟子住的地方，我们着大多是男修士，也没有几个女的，不好让你住客房那边儿。”

　　杨明表示了解：“叨扰了。”

　　陈梦：“无事，反正也不是白住。”

　　杨明点头：“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