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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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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各位市民严格遵守安全区相关规定,积极配合安全区防疫检查工作,远离隔离区,禁止进入感染区,做好个人防护……”
宋问西下班回来打开电视,听到新闻联播里的播报,内心毫无颤动。他洗了个澡回到电视机前,泡了杯茶,打开了游戏。
“嘁,又输了。”
今天是距发现传染性病毒埃斯特病毒的第五十一天,是宋问西找到新工作进入实习期的第八十天,是一个周的星期五,明后日便是休息日。
电视里持续播报全国感染沦陷地区,东南沿海已经沦为完全程度的感染区,相关城市已经不再出现于新闻里,大多报道那些被势不可挡的感染者攻陷的安全地带,留下的挣扎着生存的安全区。
除了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迅速坍塌的各座城市,还有病毒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样,随着人际流动进入各个安全区,爆发后又被烈火迅速焚烧。
宋问西所在的平水市处于安全地带,早在十天前便做好了安全区建设,足以成为感染狂潮下的壁垒。虽然已经建好了隔离区,但在非紧急情况下,已经禁止出入。
“真菜啊这队友。”手机屏幕因为游戏角色死亡黯淡一半,宋问西嘬了口茶,被烫得嘶了一声,又抬头看了眼新闻。
现在无论打开哪个电视频道,都在播报着埃斯特病毒感染情况,国家措施,地方管理,安全区暂时管理规则,人员伤亡,射杀感染者数量,主动死亡者数量,疫苗进展……
宋问西拉开消息栏,回了个因免打扰设置而没弹出的消息,再回到游戏时屏幕上出现硕大的俩字——失败。
真是失败啊。
再玩一把。
“叩叩——”门响了。
“哪位?”宋问西站在门侧,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清亮的“沈淮”,才单手开了门,低头说,“进来吧。”
沈淮换了鞋进了客厅,顺手往小水缸里丢了几粒金鱼饲料,拿遥控板换到本市的电视台,在宋问西身边坐下了。
“这茶不错。”沈淮端起宋问西的水杯抿了一口,评价道,“开的一罐新的?”
宋问西低头打游戏,过了好一会才回答:“啊,是,之前的喝完了。”
“是扔了吧?”沈淮双眼盯着电视一动不动,又喝了口茶,板正的背部还像在教室里面对学生的姿态。
“有点浪费。”沈淮取下勾了金丝的黑色细框眼镜,搁在小茶几上,捏了捏鼻梁,“昨天我给你泡的时候还有半罐茶叶。”
宋问西偏头看了他一眼,复又垂头,过了好一会,才发出疑惑:“新闻里说平水市目前安全,到目前为止一个感染者都没有出现,我觉得有点奇怪,你说呢?”
平水市作为一个水陆空交通枢纽,人流量庞大,奇迹般地没有出现过感染者。出不出现感染者,死不死人,灭不灭城,还是怎么地,宋问西都不关心,他只是好奇为什么。
身边这个没课了就来粘着他的老住户是位大学老师,关于平水市的真实状况,沈淮比他了解得多得多。
沈淮没有戴眼镜的双眼依然是明亮的,大方展现出来的虹膜颜色很深,一如他思考时的模样。沈淮想了一会儿,说:“怎么说,确实是一例病发者都没有,安全区管理员那边也没有消息。”
宋问西笑了笑,说:“可能是我多想了,只是感觉里平水市的风平浪静是错觉。就算防护得再好,都会有人被感染的。比如乡麻县那里的安全区,当时安全级别最高啊,还不是没了,整个县城血肉模糊的。”
“宋问西,过去的都过去了,好好打你的游戏,要赢了。”沈淮在他肩膀上一拍,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
“诶你脑袋挡着我视线了!”宋问西举着手机向旁边歪,把手机屏幕从沈淮毛绒绒的脑袋下解救出来。
这人真是奇怪,自来熟得一点人际交往的完全距离意识都没有。宋问西皱着脸躲开自己头上那只手,不满地晃了晃被揉乱的头发。
这局游戏胜了后,拉着沈淮组队玩了几局,把把被带飞,宋问西舒坦地呼出一口气,瘫倒在沙发上。
沈淮往下拽他漏了一截脚踝的裤腿,说:“对了,明天生活用品统一采购,我七点叫你起床。”
“物资仓里全是些没用的东西,去不去都行。”宋问西打了个哈欠,打开了斗地主。
“没事去逛一逛,有需要的再买。”
“成。”
宋问西招招手,目送沈淮关了门,就在沙发上躺下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床上睡过觉了,正经的睡觉地方他再也不能安心入眠。
想到明天一大早要和沈淮去物资仓,就心里发慌,不祥的预感在脑海里徘徊不定。他也没做多想,自从五十多天前因为内心极度惊惧而发了一场高烧,继而埃斯特病毒爆发后,时不时的心悸已成家常便饭。
这是遇上不好的世道了,他的霉运也在某个地方悄然滋长,会在将来一个未知的时刻骤然爆发,把他挤压至生死边界线。
无论地球转不转,地球上的人在不在,太阳还是照样升起,平水市安全区里的人也照常生活,埃斯特病毒的肆虐好像只是境外的风暴,与安全区里繁忙的生活丝毫不相干。
宋问西打着哈欠在物资仓前排队,身后的沈淮也顶着眼镜框下的黑眼圈,脑袋没力气一样搭在宋问西肩膀上。
“好重啊,我的哥诶。”宋问西又打了个哈欠,懒懒抬手遮住秋日刺眼的阳光。
“我靠会,困。”
宋问西肩膀上多了个挂件,沉重的脚步一点一点往前挪,在排队长龙里又累又困。
“借过借过!大狗子你给我站住!信不信扒了你的皮做红烧狗肉!”一个小姑娘横穿过队伍,长长的马尾扬抽醒了快站着睡着的宋问西。
宋问西身子后倾,高高地扬起眉毛,看着小姑娘风一般消失在人群里。沈淮也被惊醒,迷茫地看着小姑娘最后的背影,长长吸了口气,说:“年轻真好,不怕管事的。”
“年轻真好,还能跑。”宋问西也笑,瞥了眼沈淮的侧脸,说,“老师你不也挺年轻的吗?”
当时宋问西刚毕业找到工作,租房子租到沈淮隔壁,第二天沈淮就端着盘饼干来熟悉邻居,互相介绍了年龄职业。
“大狗子你回来!”小姑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了些惊慌和震怒。接着是个男人的声音在吼:“马上抓起来!呼叫呼叫!”
宋问西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两只狗爪子从沈淮的身侧扑出来,搭在宋问西的腹部上,宋问西举起双手退了两步,站出了队伍,旁边的人都看向他。
“是条好狗就放下爪子?”宋问西低头讪笑,怕引起狗的注意力,不敢动。
沈淮在那笑,弯腰摸摸狗头,说:“金毛挺乖的,你说要养狗就可以买这种。”
“哥!我的亲哥!你离他远点!”那女孩跑过来,额前的头发被汗黏在皮肤上,看起来乱糟糟的。她忍不住地喘气儿,俯下身轻声唤道:“大狗子,嘬嘬嘬,过来。”
金毛的注意力转向主人,没有任何动作。
宋问西注意道前后排队的人都蹑手蹑脚地渐渐离他远了,远远围成一个圈观望着,人群里散落着一些身穿安全区保卫人员制服的人维持秩序。
他和没有丝毫动作的沈淮对视,做出疑惑的表情。沈淮的手依旧放在金毛的头部,顺着毛抚摸。
现场有些僵持,宋问西品出了歹徒挟持人质,警察劝导的味道。
一个制服人员站到宋问西正前方,比手势示意他噤声,手指往他的右边指了指。宋问西顺着手势往右边一看,好家伙,一个人半蹲持枪对着他呢,准确说,枪口正对扒着他腹部的金毛。
沈淮也看过去,指挥的那位制服人员走到持枪者的身边,紧紧盯着他,向他伸出五根手指,变为四根手指,三根……归零时,沈淮双手滑下狗头,握住狗嘴,一只麻醉枪随即而至,钉在金毛颈部。狗挣扎起来,唬得宋问西又退几步,让他彻底离开了中心位置。
人群在喧哗之中站到原来的位置,排队购买物资。
经过消毒后,宋问西站在物资仓斜对面,顶着群众打量的视线,听着女孩呜呜的哭声,被指挥人员训得连连道歉。
“特殊时期,不要和反常的动物接触不知道?还让那狗在那扒着不放,这是想领回去养啊你?”之前给宋问西比手势的指挥站了几米远,手里拿着电棍,向宋问西比划,又指向哭得梨花带雨怂成一团的女孩,“还有你,你拽得住大型狗?别跟我狡辩什么狗听话,我就看见了你这狗,它失控了!特殊时期特殊时期,有一次突发事件这地儿就完蛋了!”
一个副手过来,说:“高主任,那只狗已经能用隔离罩罩起来了,医院派出人员也马上赶过来。”
高主任点头,继续看着三人,轮到沈淮了,说:“你这孩子,临危不乱,不过下次不要这么冒险了,万一那狗疯起来力大无比,你按不住怎么办?”
“嗯嗯嗯?”宋问西扭头,看向沈淮,“原来认识?”
沈淮对着愁得满脸褶子的高主任,笑了:“介绍一下,高叔,这位是我邻居宋问西,问西,这是我爸的好友,挺照顾我的,就是啰嗦一点。”
女孩抬起一张泪脸,瞟了眼高主任,怯怯地说:“哪能是啰嗦啊,这就是机关枪哆哆哆的!”
高主任绷着的脸垮了一半,宋问西也笑了,从兜里摸出来一包纸递给她,说:“哭成这样还说话,不怕眼泪卡嗓子眼。”
女孩接过纸,沈淮也从兜里摸出一包一模一样的餐巾纸,抽出一张塞到宋问西手里,说:“那狗蹭脏衣服了,擦擦。”
高主任刚回了别人两句话,见女孩和宋问西动作,赶忙止住,说:“手碰不得,刚刚说了,现在你们就在这别动,也不要动自己的眼睛鼻子啥的,等医院那边来人再说。你们三站开一点。”
两人应下,又站远了几步,站着等医院那边的人过来,女孩时不时地看向隔离罩里的金毛,着急得不行。
“高主任,接触者以及前后一人,都带到空旷的地方了。”
“行,注意让他们保持距离,也别乱摸乱搞做什么小动作。叫一些后勤人员稳定群众情绪,看这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这,稳不住啊,乱得很,还有拍视频的,估计都发网上了。”
“等医院的人来检测后再解释,先安抚。”
“高主任!医院那边来人了!”一人在远处喊道。
救护车的笛声突然变得响亮,下一秒救护车便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在远处停下,跑下来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推着一堆仪器,扑簌簌往人群这边来了。
“这里有病毒吗!?”有人高喊,人群像滴了水的热油,顿时炸开了锅。
2021-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