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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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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聊江站在二王爷府邸侧门门檐投下的阴影中,眼里闪着泪光,冷白的脸上和着亮眼的光斑熠熠生辉。
二王爷握住他的手,指腹在手背上暧昧地摩挲,滑嫩的手背不一会就泛起红色。“西儿,若不是你坚持要回长泽楼,怎么会有此处别离时刻?在府里住下来不好吗?”
另一个垂首,依依不舍:“只是有些想念楼里的姐姐妹妹了,况且王爷日理万机,我一个人在府里还是有些孤单了。”
两人依偎在一起,依依惜别,等车夫驾着马车辘辘地驶来,聊江头也不回地踏上去,带着清彤走了。
“真烦人。”聊江胡乱地薅一把头发,烦躁地撩开帘子,小声说,“二王爷真腻歪。”
清彤跟着马车快步走,脚上的声音不断,她应到:“这还没走远,回去再说。”
聊江瞥了她一眼,看她拿着小身板掐着大人的腔调说话,长长地“哦——”了一声。
他又问其他的:“你找到你姐姐了吗?”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清彤的唇抿了又抿,脑子里没有一丁点儿的线索。一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那么多女人也不可能平白地被抹去了踪迹,而恰好又全都是大什族的女人。
只有权力和钱,才能把那么大的事情隐藏起来,不至于被平民百姓发现,至于是谁,为什么,又是清彤百思不得其解的。
她反问道:“你找到你想要的吗?如果找到了,姐姐也有线索了。”
聊江摇摇头,扯着嘴皮笑道:“那可真是没办法,就算我找到想要的,你姐姐估计也九死一生。”
帘子被放下去,遮挡了两人的视线,只听清彤的声音透过锦线钩织的帘子传过来:“那也得安葬尸骨。”
车厢内的人没有接话。他作为大什族的子民,并不清楚虔国对身体的重视程度。他只认为随意将性命放到擂台上为钱权赌博的无知之人,就连清彤也如此,对自己的□□并不在意,才是最不配说重视□□的。
他们大什族的□□为菱花所赐,生由天,死随地,不受人间拘束,来去如雨落入泥,并不能感受到所谓的尸身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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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之交的车厢内有些闷热,暖烘烘的,惹人酣睡。聊江近几日没有入眠,精神消耗极大,面色在人群之外全是倦怠,眼下多了几分遮掩不住的青黑。
即使他想到谢抚在这三日之际回来取第二次解药,或许是在马车行进途中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车厢里,或是夜半潜进长泽楼打扰他的清净,他也不想多做思虑了。
水果糕点全部被搁置在一角,聊江半靠在矮案上,已经沉睡过去。意识沉浮好像静水行舟,稳当又不落实处。
忽然有一声惊叫:“蝴蝶!”聊江双眼骤睁,又是清明模样。
一只蝴蝶扑棱着翅膀掀起帘子,飞到了聊江的手背上。聊江垂眸打量它,以木骨制,色铅,腹大而短,翅宽,须长。
是大什族族人的蝴蝶。
木骨蝴蝶在聊江的手背上轻缓地扑棱两下,收了蝶翼。头部的长须呈现一个折断的角度,刺入聊江的手背上隐隐显露的青筋,只听“咔”的一声响,腹部摊开,露出一小卷叶子。
骨蝶传信,大什族特有的传递信息方式,骨蝶以大什族人血脉做证,将大什族人血脉纯正与否作为划分优先延后的顺序,在骨蝶感知范围内,血脉纯正者优先获得骨蝶腹中信息。
聊江几乎以为这是给自己的,但事实上,这并非直系特有的骨蝶,而仅仅只是普通的骨蝶。但有谁会大费周章在虔国传递一只普通的骨蝶呢?
手背上的蝴蝶已经悄然等待聊江取出卷叶,腹部已经扩展到了最大。聊江食指中指夹出卷叶,另一只手轻轻地拂过腹底,关上了机关。
“已至,尽告知。”卷叶展开后呈现的是被镂空的叶脉,已经干了,阅后即碎,不得给他人参透的时间。
仅仅五字,他已经猜到了是谁在传递骨蝶,但接受之人因为他的意外打开,目前毫无定论,只能等那人嗅着骨蝶的气息来找他了。
聊江掀起帘子,说道:“估计是王爷府那花丛中的蝴蝶跟过来了,不让我走呢。”
清彤笑,口无遮拦道:“你真会说笑。只见蝴蝶进去了还没出来,不知道被你捏成什么样子。”自那日见他单手捏爆在花丛里飞得好好的蝴蝶,她就知道这人也不是什么善人,成天的拿着她说笑,不然就装作担心的样子表里不一地关照她。
“这可说的严重了,我还不至于把蝴蝶捏死在还要待着的地方。”聊江掩了帘子,重新靠回椅背上去,将手背上的蜷缩的骨蝶纳入腰侧的干草小织带里。
或许在今晚就要会会潜伏已久的大什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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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江回到长泽楼后得到了许多异样的眼光,羡慕的嫉妒的,不屑的怜悯的,纷纷被他甩在身后,让清彤顶着了。他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回了大宅院。
可巧的是路上遇见了在剪花的柳君。
柳君身上已经有了虔国男人的气息,扰乱了自身纯净的体香。聊江能闻得出来,而柳君只能隐隐感觉到眼前神色困倦的人气息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好像只是外出游荡一趟,连生人都不曾碰过。
柳君想说什么,被聊江的笑容草草带过,聊江的离开卷起一道微风,让苍老的黄花左右摇动。
日暮时分李鸨母来过了,和他闲聊几句,没说接客的事儿,甚至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只留下了月钱,让他吩咐清彤去购置一些日常用品。聊江暂时摸不准李鸨母的意思,只是应付地收下了。
食过晚饭后,聊江摸着肚皮在院子内走动消食,听不见其他房间内的声响,便知道她们是在楼中接客。
之前晓露的死让李鸨母十分震惊,拉着她们活着的几个骂了又骂,责问他们为什么不看好他,现今长泽楼死了一个大什族的女人,剩下的人怎么分摊来的客人,又骂聊江不明事儿,那夜拒了王爷,以至于他不能接客。
不过现在在她们眼中,聊江无论怎么都是已经出卖了身体的人,不论从什么层面讲都应该开始接客了,但他骨子里好像就是烈,哪个男人挨着他了都得挨一巴掌。不是李鸨母放任他耍性子不去接客,而是实在拿他没办法了。
消食差不多后,聊江抻抻懒腰,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往屋里去了。随意把门栓插上,也不管深夜来人能不能进来,就躺下了,在遥遥的楼中声音里睡得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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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时已经快凌晨,聊江从床上坐起来,迷糊了一会,才意识到谢抚那人并没有来。
“这药效都快过了,再不来就得露馅了。”聊江往后撸了一把头发,想到本应接收骨蝶的人也没有前来,他隐隐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
聊江披上衣服利索的打开门,觑着眼巡视着整个院子,无丝毫异常,只有黎明的光投照在角落的大槐树上,将树的另一侧映衬得更加黑暗。
他看着那棵树,凝神感观,有两道微弱若游丝的呼吸隐在树中,几不可闻。他撩了衣服赶过去,往上一瞧,果不其然,有两人像两条大麻袋挤在一起,被人随意搭在树杈上一样。
平添麻烦。聊江毫无表情的飞身上树,一手一人,急急忙忙地提溜进屋里。
他点灯一瞧,谢抚面色青灰,嘴唇乌黑,掀开眼皮,眼白泛青,手指僵硬,微微内勾。另一女子发簪尽乱,衣襟半敞,裸露的颈间有一道淤血。
这两人似乎是同时被砍晕、同时被下药,一人力重、一人毒强,再过不久就都得命丧黄泉。
聊江先给谢抚服了解药,把他扔到一边。接着从床柱中取出插着的银针,仔细地给女子疏通了血脉。
眼见得两人慢慢恢复血色,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聊江最后捻了捻银针,将其抽出,那女子便醒了。
女子睁眼看见一人俯身,吓得立马出手,毒药未至便被一只手拦了下来,正是旁边躺着的首富——谢抚。
“果然是来取他性命的!”谢抚手臂上经脉暴起,好像下一刻就要捏碎女子的手腕,被聊江往手背上一拍,那力道霎时就卸了开去。
谢抚忍着身体的不适猛咳一声,疑惑地看向俯身的聊江。
“我的人。”
谢抚明了,泄气地躺回去,说:“原来是一道的,还以为是王爷府的人。”
女子突然大叫:“灵子!参见灵子!”挣扎着站起来,双手举过头顶,头颅低垂,行一大礼。
聊江细听了屋外,院子里没有动静,只有院外的婆子们开始准备一天的活。他示意女子噤声,让她去桌旁坐下。
女子在聊江面前不敢有多的动作,听话坐下,胆怯地询问道:“未知是灵子前来,没有及时迎接,是我等疏忽。灵子如今可安好?”
聊江点头,坐到她的对面,冷声问:“你名字为何?”
“千千,虔国为千百珊。”
谢抚在地上躺着,插嘴:“我是谢家钱庄庄主谢抚。”
聊江瞥了他一眼,呿了一声,继续严肃着问千千:“怎么跟他对上的?”
听到这个,千千脖子一疼,被人一手敲晕的感觉回忆起来依旧是痛苦。她回答:“我本来是潜进来的,当时有人从院子里出去,便马上上了树隐藏,没想到里边已经有一个人了。”
说着,她看向从地上爬起来的谢抚,眼神不善:“他就是躲在里面不出声气,好像是埋伏好的,见我上来就向我伸手,我躲不过,只能想着我死了也要带走他。可惜,时间不够,只从身上拿出了毒性不强的药。”
谢抚挑高了眉,惊到:“想不到你是置我于死地。”他摇摇头,挨着聊江坐下,又被千千警惕地看着。
“谢抚。”聊江念到。谢抚心头一颤,看向聊江,眼神里充满了询问。
“方才解救你的时候,我给你下了另外一味药,半月一解,记得算好日子。”说着,倒了半杯凉茶浅嘬。
聊江不在意谢抚无望的眼神,只是问千千:“你可知是谁出去了?”
“是清彤,她摘了脚链走的。”
2021-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