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甲胎蛋白

3、初三和初四

　　“啧啧啧！多好看的小帅哥啊，可惜了，可惜了……”江秋捧着淮南歌那张布满疤痕的脸，略带惋惜地说道。
　　此时，淮南歌正在卖力地吃着她带来的蜜饯，两个腮帮子高高鼓起。
　　看着他极不讲究的吃相，江秋哀叹道：“好好的帅哥，可惜傻了……”
　　“你别看他傻，身手可还是一等一的呢！”楚月揉了揉昨天晚上跟他较量时扭伤的胳膊。没想到这家伙看着呆头呆脑的，擒拿的身法就算是楚月这种自小跟着左师父习武的人也难以破除。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江秋甩了甩手中的罗帕，轻笑到：“昨天晚上你俩从后山都快打到我悬壶室了，我养的鸡都半夜被你们吓得咯咯直叫。”
　　“……”楚月满脸黑线，哪有她说的那么夸张！他们不过就切磋了两个时辰，最后还是淮南歌忍不住肚子饿了才叫的停手。
　　楚月也拿不准，如果当时他们俩还继续打下去，自己会不会败下阵来……

　　“姐姐啊！你不是答应我把人都撤了吗？”淮南歌看见楚月因为哀嚎而大张的嘴，顺便塞了他一口蜜饯，惹得江秋在一旁捧腹不止。
　　“月月，你吃。”
　　“哈哈哈，”江秋大笑道：“你们附近确实没我们讯楼的人了，但动静有点大，让临近地点布置的人听见了，所以就过来看了几眼。”
　　“南歌使的是那种近身的擒拿术，能有什么动静？”
　　“月月，你还要吃吗？”淮南歌听见楚月叫他的名字，好奇地看了过来，还把手中的蜜饯往楚月那里推了推。
　　“你自己吃，自己吃。”楚月顾不上跟他搭茬，他现在正在生江秋的气。
　　凭什么整个碧峰山庄到处都是讯楼的人？啥都安排人偷偷盯着，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要弄个一清二楚才罢，还能不能有点隐私了！更何况这还是在自己家呢，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
　　“对了，江秋姐姐，公子有信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哦，对了，我今天来就是打算跟你说这件事情来着。公子说他半个月后就回来，他打算对山庄现行的规程做一个大的改革，想问问你有没有关于'他'的处置的好想法。”江秋指了指正在舔指尖蜜糖的淮南歌。
　　“关于他？他一个傻子能干什么呀？难不成回到他国家去？现在紫攸复国后，国内乱成一团，回去那帮老家伙不知道会怎么把这个傻子生吞活剥了！”楚月不以为然道。
　　“嗯嗯，不错，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江秋点着头回应道。
　　“要不……”江秋的眼睛一转，换上一副老奸巨猾的表情，“要不就让他留在这吧，他不是身手不错嘛，就跟你一样，做个公子的护卫岂不好？”
　　楚月觉得江秋的提议并不靠谱，“他是个智力有问题的人，万一不好管束怎么办？伤着了公子可是莫大的罪过，我不能冒这个险。”
　　“呃……这个，”江秋确实没想这么多，“我觉得他好像挺听你的话的呀，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把他带在你身边。若他有什么异动，你也能及时降伏。”
　　江秋都这么说了，楚月实在不好开口：他不确定打不打得过这个人。
　　到时候谁降伏谁还真不一定……

　　“人家好歹是天潢贵胄，若是他以后恢复了正常，不会怨咱们吗？”楚月不能否认，他确实对这个提议有一点点心动，但是总担心会横生枝节。
　　“ 怨就怨呗，谁让他现在是个傻子呢！再说了，有怨气又如何？你和公子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堂堂世子不至于这么忘恩负义去，跟咱们兴起干戈！”
　　“你……”楚月看着江秋得意的样子，心中疑云密布，“江秋姐姐这么想让他留在碧峰山庄，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这个，这个嘛……”江秋莞尔一笑，“我想等童大夫回来，把他脸上的疤痕弄掉了，看看他到底长得有多帅……”
　　“你……”楚月明明是抱着严肃商讨这件事情的想法，结果这个人满脑子想的都是帅哥？
　　“江秋姐姐怎么喜欢帅哥，怎么还没有对嘉景下手？”

　　嘉音和嘉景两兄弟是楚月父亲的得意门生，从小就在碧峰山庄长大。嘉音从小性子就很稳重，嘉景却恰恰相反，跳脱活泼，楚月每次来到碧峰山庄就愿意找他玩。
　　嘉景是楚月见过的长的最好看的男人了，应该怎么来形容他的长相呢？楚月胸无点墨，也想不出好的修饰词语，更不用说江秋当时形容淮南歌的那一排四字词了……
　　如果非要讲一下嘉景的帅气，那只能说他比松竹挺拔、比明珠夺目，潇洒如浪荡天涯的剑客游子，倜傥多于留恋芳丛的文人骚客……
　　更让楚月觉得羡慕的是，父亲总是夸奖嘉景是他这一生有幸遇见的顶级武学奇才，武殿的三个老师将毕生所学对嘉景倾囊相授，偏偏这个人还总能学的又好又快。
　　除了公子，嘉景是楚月现在打心底里佩服的人，那是一种普通人对天才的仰慕。

　　“你说嘉景啊……”江秋面露苦色，“我一看见他哥那冷冰冰的样子就怵得慌，偏偏他还寸步不离的守着嘉景。你说就嘉景那样的武功，谁能近得了身啊？我就这三脚猫的功夫，刚动了半个手指头，就能被他给打趴下。”
　　楚月还真的是第一次遇见把自己吐槽得这么狠的人……
　　“……你说的有道理。”楚月回想起嘉音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冷冷的打了个寒颤。
　　“可不是嘛。”

　　“月月，没有东西吃啦！”淮南歌咽下最后一颗蜜枣，失落地对楚月说道。
　　“你别找我！这东西是这个姐姐带过来的，你找她！”
　　江秋宠溺的捏了捏淮南歌的脸颊，“姐姐今还差人给你送一盘来，好不好呀？”
　　“好！”淮南歌笑得无比灿烂，“谢谢漂亮姐姐。”
　　看这两人一来一回，亲切甜蜜的互动，楚月只看到一阵恶寒……
　　“你这明明一点都不傻呀！小嘴真甜！”江秋心里乐开了花，“我那还有一盒新的螺子黛，等会儿也给你送过来。楚月你记得给他画一下缺的眉，这张英俊的脸上缺了眉毛可不好看！”
　　“我不会画眉……”
　　“找个丫鬟学一下呗！”
　　……然而楚月并不想学。

　　终于送走了笑得花枝乱颤的江秋，楚月感觉跟她说几句话，简直比练一上午的功都累。
　　“月月，你是不是有点冷？”淮南歌憨兮兮地凑过来问道。
　　楚月听着窗外蚊虫不住的嗡嗡声，要不是悬壶室送来的驱蚊草药，在这样的天气里，他们绝对会被蚊虫给吃了。
　　他气定神闲地喝了口早上做好的冰镇酸梅汤——冰也是早上江秋捎过来的。
　　“现在正是三伏的天气，我怎么会冷呢？”
　　“月月，你刚刚好像打了两个寒颤欸……”他的眼神往右上方瞟，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嗯，就像这样！”淮南歌双手攥成拳头，放在胸口前装模作样地抖了两下。
　　……
　　“月月，你要是冷的话，南歌抱抱你就不冷了！”说完，他便作势要扑过来。
　　“别！”楚月推手想要拒绝。
　　大热的天里，每天晚上跟他靠在一起睡都要热死了，再来一个热情如火的拥抱，楚月估计他今天要冲好几遍澡了。
　　未曾想，淮南歌反而抓住他的手腕，欲向他身后折去，他以为楚月又像昨天那样跟他过招了。
　　楚月赶紧用另一只手扣住淮南歌的手腕。淮南歌假意松手，脚下的功夫却动了起来。只见他后退半步，转到了楚月的身后，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腰，顺势往自己怀里一带，就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半搂住了楚月。
　　“嘭！”淮南歌比楚月高半个头，可能是他拉楚月的时候太用力，楚月也没站稳，他的下巴就和楚月的后脑勺结结实实的撞上了。
　　“哎呦！”淮南歌大叫一声，“月月，我下巴疼！”
　　他非但没放开楚月，反倒将下巴贴在了楚月颈后的软肉上。
　　楚月汗毛倒竖！他掐着淮南歌放在他腰间的手，这回凭他怎么掐，居然掐不动了……
　　“月月，你还冷不冷了？”可能是因为下巴真的特别痛，淮南歌的声音里竟然带了一丝哭腔。
　　“……你放开我……我好热！！”楚月也快哭出来，“脑袋也疼……”

　　江秋送过来的螺子黛他俩都不会用，楚月也拉不下来脸去问小丫鬟们。
　　不过，他记得书中曾写道“芙蓉如面柳如眉。”
　　楚月摘了一片柳叶作参考，像模像样地把淮南歌的眉毛补上了。

　　兰轩的马车在半个月后，如期抵达碧峰山庄。与此同时，随行的人中还出现了两个陌生的面孔：一个骨瘦如柴的高挑红衣少女和一个面黄肌瘦的十三四岁小姑娘。

　　兰轩依旧病着，病得很重很重，像是快要死掉的人一样。
　　楚月晚上带着淮南歌去兰阁见到兰轩的时候，被他憔悴的神色吓了一跳。
　　如果说，在先皇和皇后过世之后，还有什么支撑着兰轩眼中的那所剩无几的微光的话，楚月猜，一定是当今圣上和拥护着圣上的碧峰山庄。
　　现在，楚月觉得自己错了，因为兰轩眼中的熹微星光已经荡然无存了。
　　兰轩卧在床上，背靠着软垫，脸上毫无血色，一双昔日的朱唇现在隐隐发青……明明才刚刚十五岁的少年硬生生是被病情折磨地像五十多岁。
　　他看见楚月带着个瘦高的男子进来了，抖擞了一下精神，强撑着问道：“楚月，关于他，你有什么想法吗？”
　　“公子……”楚月真的好想问清楚这三个多月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曾经那么矜贵的三皇子被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可是他不得不先回答兰轩的问题：“他武功在我之上，虽然智力上有缺陷，但是比较听话，不会突然脱离掌控。因此，我想，能不能留他在我手下，跟我一起保护公子。”
　　“武功在你之上？”兰轩有些惊讶，“我虽然知道他身手不错，没想到居然还能在你之上，若是真的能为我所用，想必也会是一大助力……”
　　“依你见与嘉景比之，何如？”
　　“应在嘉景之下。”嘉景那个人可是世间罕见的天才，有几人能比的上他？

　　“嗯。”兰轩点了点头，“我在收到你的信后，问过童仙师傅这件事情。他说原本正常的人在受到某些重大的刺激后可能会变得痴傻，能不能恢复、能恢复到什么程度都需要契机……”
　　兰轩一句话说得太久，急得咳嗽了两声，那个一直服侍在一旁红衣女子，赶忙取过热茶奉给兰轩喝了两口。
　　“考虑到他身份特殊，现在暂时留在碧峰山庄确实是最好的方法。”
　　“是，公子！”楚月回答道。

　　突然，他感到后面的人好像拉了一下自己的袖子，随后之间淮南歌低头贴在楚月耳边小声说：“月月，我想吃那个大饼。”
　　刚刚楚月在进来之前跟他千叮铃万嘱咐，在公子面前不要随便讲话，使得他把好多句“月月”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可看见好吃的东西，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吃什么饼！”楚月本来就因为兰轩虚弱的模样焦心不已，现在真烦着呢，听见淮南歌没来由的这一句题外话，就气不打一出来。
　　“你们说什么呢？”对于俩人的小动作，兰轩尽收眼底。
　　“小弟弟，我想吃你桌上的饼。”淮南歌有些委屈，怎么自己想吃个东西，楚月就要发那么大的火？明明自己已经很听他的话，没有乱讲什么。
　　兰轩看了看桌子上的一碟荷花酥饼，浅浅笑了笑，神色也好了几分，“你倒是赤子心绪，没有诸般烦恼……”
　　“叫公子！”楚月呵斥道。
　　“……哦，公子……”淮南歌小心翼翼地靠在楚月后面，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你能管住他……挺好的，来日他若是恢复了，碧峰也自任他去留。”然后，兰轩对着那红衣女子说：“新红，你把桌子上的荷花酥饼都给他吧。”

　　淮南歌得到了吃食开心得不行，居然径直跑到了兰轩的床前，笑盈盈地说：“月月说你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他果然没骗我，你是个大好人！”
　　“你快点退下来！”楚月上前把他往身后拽。
　　“月月和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我连大虫都不怕的！”他嘴里嚼着酥饼口齿不清地说道，另一个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以彰显自己的可靠程度。
　　“哈哈”兰轩看他这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但随即又引来一阵咳嗽。
　　“楚月，”他叫了一声正起着争执的两人，从被子里摸出来个玉牌，“这是我的玉牌，你遣一个小厮去皇宫请紫芝师傅回来，给他开些药石，看看还有没有治愈的希望。”
　　“是，公子。”

　　几日后，兰轩建立了自己的私人侍卫队，并且为他们取了新的名字：
　　初一：楚牧云
　　初二：芷卬
　　初三：楚月
　　初四：淮南歌
　　初五：北侁（冯皇兰亭安排在兰轩身边的人）
　　初六：嘉音
　　初七：嘉景

　　还有两位贴身侍女：新红和粉黛。
　　因为山庄今年要筹备四年一度的招生，蝶飞被安排去管理碧峰山庄的其他事务了。

　　“记住了，以后你是初四，我是初三，你不能再叫我'月月'了！”他们这些个贴身服侍兰轩的人也都搬到了兰阁的内楼中，住在一楼的那一排房间里，保护着住在二楼的兰轩。
　　尽管安排的是一人一个房间，晚上淮南歌还是摸到了楚月的床上，楚月赶也赶不走……看来得换一个大一点的床了，挤着睡好热……
　　“我知道了，月月！”淮南歌侧躺着看着他，“那月月以后是不是就叫我'初四'了？”
　　“是。还有，别叫我'月月'了，你可以叫我初三，或者是三哥……”他明明比淮南歌小了两岁，这时候还在想着占人家便宜。
　　“好的，月月。”
　　“哎……”楚月叹了一口气，照顾淮南歌这么久了，他已经习惯对这个人保持耐心。
　　“月月，你为什么叹气呀？”
　　“……睡觉吧。”
　　“好！”

　　天下的战争，也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