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手札》冷翡翠

1、·梦

　　我猛地从恍惚中清醒，一时间脑袋像针扎般疼痛，过了几秒，我才意识到自己站在走廊。看了眼正不满的瞪着我的同事，我立刻歉意的笑了笑，毕竟他刚才啰啰嗦嗦说的那些话，我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你白天又没睡好？下次记得夜班的时候要睡足。”他瞥了我一眼，才拿着手电筒往前走去。

　　“知道知道，这不是偶尔嘛。”我赔笑的应着，同时紧跟上他。

　　当守卫最讨厌的就是夜班，不同白天时的喧闹，夜里楼道可是比荒山还孤寂，好歹那里还能听到夜猫子什么的嚎叫，但半夜在大楼里巡逻就跟躺墓地似得，漆黑一片还死寂到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什么也听不到。

　　“偶尔，你这都已经是七八次了还偶尔，那频繁了岂不是每次都不睡？保不准哪天就半路直接躺倒睡着了。”他啰啰嗦嗦的嘟囔着，说完还回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反驳。

　　“哪能啊，有你罩着，我就算真睡着了，你不是也能一个狮子吼让我清醒了？”我捧人的同时也在嘲弄，并不介意对方会不会生气。毕竟他本来也不是小气的人，啰嗦了这么多，也是因为值夜班的时候不多说些话，即使和别人走一块，也跟守灵没什么两样，指不准对方在你回头时猛地一笑，那就是惊悚了。

　　“那是，有我罩着来七八个都不问题。”他拍了拍胸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让我一阵好笑，却又不敢真的笑出来，只得低着头不停地咳嗽加抖肩膀。

　　见我这么不配合，他脸一下红了，“怎么？瞧不起老子？！要不要老哥我陪你练练？”

　　“不用不用，我哪里看起来像瞧不起？平时可都是尊敬着呢，广大的人民群众可以作证。”我信口开河的胡扯道，反正我也没对天发誓，而且现代人对天发誓与喝凉水也没什么区别。

　　又与同事胡扯了几句，我们继续巡逻的工作，从顶层八楼一直到地下车库，如此循环三次才能回值班室休息，虽然也想偷懒，不过楼道的墙壁上安装着监视器，走过几次可以查得很清楚，而且万一真丢了什么东西，到时克扣的可是我们的工资。

　　当第三次路过四楼时，同事似是耐不住安静，又开始和我胡诌起来，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神鬼奇怪上面。“老哥我命硬，才不信邪，那些东西是迷惑不了广大的人民群众。”他说着挥了下手，摆出一个怎么看怎么蠢的POSS，脸上却是得意万分。

　　我不禁想笑，心说既然不信邪，又何必说自己的命硬？难道生辰八字就不是封建迷信了？尽管心里这么想，我却懒得与他争辩，否则胡扯一夜也就罢了，说不得还要被他拉去练喝酒，直喝到两人都认不出东南西北。

　　正想着随便应付他一下，却见他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我说道：“你听见了吗？”

　　“什么？”我疑惑的瞅着他，心想这家伙是不是准备耍我。

　　“就是这声音，咯吱咯吱的像是老鼠在咬什么东西，你先别说话仔细听，咯吱咯吱的……”他说完竟然直接把手电筒关了，原本还有些光线的走廊，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我刚想叫他打开手电筒，就听原本死寂的走廊中隐约冒出咯吱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老鼠什么的东西在啃食骨头一般，咯吱咯吱的让我不禁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有点痒。下意识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了下，是从四楼衣服专卖店里传出的，我转头想叫上同事一起去看看，却发现他不见了！而他原本站的地方只留下没关的手电筒……

　　怎么可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就算他脱下鞋子垫脚离开，我都应该感觉到才对！而且就算他真有本事无声消失，手电筒放到地上时也应该发出点声响，最重要是我记得他把手电筒关上了！

　　我顿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心脏不争气的剧烈跳动着，真他娘的见鬼了，还说要罩着我，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站在原地如此想了几遍，直到自己都能幻想出同事丢下我慌乱逃跑的场景，我才挪着步子将地上的手电筒捡起来。

　　但我刚将手电筒捡起来的时候，那咯吱咯吱的忽得开始变响，就像从针尖迅速发大成钢刀一般，让我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又猛地跳到嗓子眼。

　　拿着手电筒的右手下意识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照去，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排排衣架，而白天看起来很傻的模特，在灯光的照耀下却显得很阴森，油墨绘制的眼睛和眉毛，毫无光泽的皮肤，怎么看都是死物，但不知为何，我却总感觉那些模特能突然转过头对我一笑。

　　现在回去也可以，我离电梯口并不远，只要跑过去按下电梯扭就行，可是要真这样跑了，我干脆一头撞死投胎成女人算了！省的没种到我自己闹心。

　　我咬咬牙，拿着手电筒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心想如果真的是老鼠，就算来一窝我也要给它全部灭了。尽量放轻脚步，我缓慢朝声音发出的服装专卖店走去，手电筒光源有限，除却小光圈内昏暗的色彩外，其他地方都是黑不隆冬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但好歹也没让我撞上衣架或模特。

　　如此朝前走了一段路，我既没有找到声音的源头，但也听不见咯吱声了，我不禁松了口气，心想果然只是老鼠，听到人声就被吓跑了，不过这清洁卫生的人也太不讲究了，万一咬坏什么东西，到时候可是扣我的钱。

　　正想着，手电筒的光忽得闪了一下，我心一颤，用力甩了下手电筒，那昏暗的光又亮了起来，但还没等我松口气，手电筒的光又闪了几下，忽暗忽明的，没过几秒就听嗞的一声彻底失去光芒。我心说坏了，难道手电筒的电池没电了？怎么偏偏摊上这个时候，心里一急，我恨不得把手电筒直接扔地上摔碎算了。

　　但这念头也只是想了下，毕竟这么一砸，摔坏手电筒倒没什么，万一砸裂了瓷砖就麻烦了。我不禁叹口气，尽管心里窝火的要命，却也没什么办法，说不得现在也只能先回值班室了，看那里是否有可以替换的电池。

　　我正准备原路返回，突然从背后传来一声非常清晰的咯吱声。我立刻转过头去，就见两点亮光正直勾勾的盯着我，在黑暗里绿幽幽的，大小像是两枚硬币，怎么看都不像是老鼠的眼睛，而且那光点有着说不出的阴森之意，我吓得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就往后退去，拿着手电筒的手想扔又不敢扔，生怕惊吓了这东西。

　　我按照过来的道路，一点点的往后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两点绿光，生怕我一眨眼它就不知窜哪里去了，所幸那两点绿光并没有追着我，只是在原地默默的瞪着我，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忽得，我感到自己撞上某样东西，整个身子猛地一僵，立刻转过身去，就见一个男装模特不知怎么的摆在我后退的路上，我不禁松了口气，心说这东西还真他娘的吓人，突然又是一惊，不对啊，这模特在我过来的时候，根本不是放在这里的。

　　我看了眼那绘制出来的虚假面孔，总感觉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不知为何，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我脊椎骨一直攀爬到脑袋上。我下意识往后一退，忽得那模特居然咯吱一声扭动着脖子，低头朝我咧嘴一笑。

　　我不自主张大嘴巴，却硬是没有叫出声音。只见那模特同样张大嘴巴，原本应该是木制的口腔，却长满了白森森的锐利牙齿，浑浊的口水从它齿缝间流出，沿着被涂成粉红色的嘴唇下滑，并且还带着一股腥臭刺鼻的气味，闻到这气味后，我立刻感到胃部翻涌，差点当场就吐了出来，双腿也不自主的发抖着，想逃都跑不动。

　　那模特咯咯的咬合着牙齿，露出讥讽嘲笑的神情，随即就朝我扑来。我心一紧，哀嚎着这他娘的不是做梦吧？！我绝对不要死在这里！

　　忽得，一个黑影突然从我右肩头跃过，径直朝那模特的脸上扑去，只听砰地一声，就将那模特撞倒在地。这时我手里的手电筒又嗞的一声亮了起来，接着这突如其来的光芒，我朝那黑影一看，原来是只硕大的老鼠，看起来并不很脏，相反那层黑油油的皮毛甚至在灯的照耀下闪着亮光。

　　就在我惊愕的瞬间，模特却宛若行尸般直立而起，一双假眼睛怨毒的盯着我，而后一股黑烟从它嘴中冒出来。我立刻就想逃，双腿却不争气的发软到动不了，这时黑老鼠却毫不客气的朝我扑来，硬是比黑烟快了一步，我只感觉自己被什么猛地一撞，整个身子直接往后倒了下去，只听砰地一声，直撞得我脑袋发晕。

　　我一惊，整个人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软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