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第44章 ...
-
寿安宫。
尽管是白天,但殿中依然点着安神香,明太后端坐在椅子上,身穿明黄朝服,闭着眼睛,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但交叠的双手却紧紧攥着,足以泄露内心的不安。
过了好一会,她缓缓开口:“苑瑾,有消息了吗?”
候立在旁的人轻声道:“回太后,暂时还没有。”
“都过去两个时辰了,如果顺利的话半个时辰前就该有消息,怕是……凶多吉少。”明太后边说边慢慢睁开眼睛。
苑瑾心里微微一颤,她侍奉太后多年,从未在她身上感受过这种……暮气沉沉。
难道真的……
她刚想劝慰几句,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太后!——太后娘娘!”
明太后猛地站起身,只见一个内侍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太后娘娘!岑指挥使突然从定州赶回来,苍暮山周围的兵士全军覆没!”
明太后脸色苍白,但依然强撑着气势怒斥道:“就算如此,山中的埋伏呢?只要皇帝上了山道绝不可能活着下来!”
内侍顿了顿,凄惶地摇头:“虞美人倒戈了,陛下……根本没有喝那杯毒酒。”
明太后脚底发软,一下跌坐在了椅子上,所有失败的原因中她最害怕的就是这个,这意味着他们从主动变成被动,彻底中了萧璟的反间计!
全完了……
偌大的寿安宫一片死寂,良久,明太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明相呢?还有公孙赫呢?”
“……公孙赫被岑指挥使一箭射杀,明相在变动之前就已经……逃了……”
明太后闭上眼睛,片刻后爆发出一阵怪异的大笑:“哈哈哈!好,好!树倒猢狲散,哀家真是……”
话未说完一阵猛咳,苑瑾急忙替她拍着背。
明太后推了推她,声音低沉:“赶紧去拿东西,现在从密道的另一侧逃走还来得及,快去!”
苑瑾有些不忍心,但不得不提醒:“来不及了太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能逃到哪儿去?反而坐实了和明相是一伙的。”
明太后像是如梦初醒般,紧紧抓着她的手,宛若抓着救命稻草:“你说的对,那……那该怎么办?哀家不想死……”
“事已至此倒不如把责任推脱到明相头上,就说是受了他的蛊惑,陛下和太后毕竟有母子的名分,想来应该不会痛下杀手。”
“对,没错,哀家是太后……哀家是太后,他不能……”
“不能什么?”就在这时一道威严又熟悉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明太后抬起头,盯着面前慢慢走过来的人,浑身发寒:“你……你……”
“太后好计谋,竟然勾结西周的国师,得亏朕命大,否则这江山社稷就要拱手让给外人了。”萧璟唇畔勾着一抹讥讽的微笑,“你说你这么做,怎么敢下去见父皇?”
明太后嘴唇不住颤抖:“不……不,哀家没有,哀家是被他利用了……”
“这话你自己下去和父皇解释吧。”
明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要杀了哀家?”
“杀你算什么?”萧璟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尔后像是忽然想起来,“对了,你还不知道当年赵王是怎么死的吧?”
明太后倏地一怔,赵王萧漓是她唯一的儿子,自出生时身体便不太好,她未免溺爱纵容,导致成年后不学无术,经常流连风月场所,最后竟落得死在娼妓床上的结局,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痛,也是耻辱。
萧漓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反省与后悔中度过,如果从小对他管教严厉点,或者后来日日派人看着他,那是不是就不会有那样的结果,但现在看萧璟的神态……
她忽地手脚发凉:“难道……难道是你……”
萧璟点点头:“没错,是我做的局。”
明太后瞬间目眦欲裂,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险些扑上去跟他拼命:“你……你竟敢……杀了我的儿子!”
萧璟淡淡道:“你都能杀了我的母亲,我为什么不敢杀你的儿子?”
随着这句话说完,明太后仅剩的一丝力气刹那间抽空了,“嘭”一声摔到了地上,一直以来最大的秘密就这样被最不想知道的人说出口,她惊惧的面无人色,仿佛下一秒连呼吸都要断了:“你……你知道?”
萧璟面无表情看着她:“我知道。”
“不可能……不可能……”明太后瘫倒在地,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怎么……你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知道的?”萧璟似乎认真的想了想,“大概……被你逼着去西周当质子的那一年吧,康承十三年?还是十四年,不记得了。”
明太后彻底说不出一个字了,周围更是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良久,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康承十四年。”
萧璟负手而立:“太后记得很清楚。”
“比不过皇帝深谋远虑。”大约是惊恐到了极致,明太后这会儿反倒平静了,“你蛰伏了十几年,无论哀家怎么做,最后都是输。”
“不是输。”萧璟看了她一眼,“是死。”
“……你想怎么处死哀家?”
萧璟没说话,转头往后看了一眼,立刻就有个宫人捧着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一壶酒和酒杯。
他执起酒壶,慢慢倒了杯酒。
明太后虽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看着这一幕心头依然发寒。
萧璟却一仰头自己喝了,接着把酒杯放回托盘:“本来我想让你也尝尝一箭穿心的滋味,但现在……自己选吧。”
*
薛拂烟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面前依旧漆黑一片,她不得不再次回想了一下,是了,这里是死牢,暗无天日,不见微光。
她趴在地上,浑身无力,根本动不了,刚开始被关进来还能算算时间,但后来随着昏厥一次便完全不知今夕何夕,这里没有狱卒,这么长时间别说吃的,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身体的负荷已经到了极限,嗓子干哑的似火灼一般,如果再这么没吃没喝的躺下去,都等不到刑罚,直接就无声无息死了。
她不免想起上辈子死时的情景,锋利的匕首直接插进心脏,好疼,疼的身上直冒冷汗,她当时多少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么疼就换个死法了,然而现在这种明明不疼,却知道生命一点点流逝的感受丝毫没好到哪儿去。
不过这次死了总不会再重生了吧?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耳边忽然听到锁链“咔哒”一下,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
有人走到了她身边,之后慢慢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