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帘栊》春归无寻

36、第36章

　　薛拂烟怔愣着，香迟继续道:“昨天晚上我起夜时顺便去厨房看炉火有没有熄，结果发现大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端了碗不知什么东西，我就很疑惑，这大半夜的，难道她是晚饭没吃饱不成？所以就悄悄的跟着她，然后就看见……看见她进了大人的书房。”

　　薛拂烟依然沉默着，事实上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刚才香迟说孙秀槿对岑冽图谋不轨，她脑中第一反应就是字面之意，以为她要陷害岑冽，结果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个意思。

　　孙秀槿……

　　“或许……她是看大人晚归太辛苦，所以炖了点汤给他补补？”

　　这话说出来薛拂烟自己也知道理由站不住，可除此之外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孙秀槿喜欢岑冽，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确实太震惊和意外了。

　　香迟更是一脸看白痴的神情:“好，姑且算这个理由成立，但你知道她进了书房以后做什么了吗？”

　　薛拂烟轻轻咳了一声:“你还跟过去看了啊？”

　　“那当然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又不在家，我当然得看紧了。”香迟满脸义正辞严，“可巧书房窗户是开着的，我就悄悄溜过去，正好看到……”

　　她说到这里干脆身体力行演了一遍:“当时大人坐在书桌前，就像夫人你这样，大姑娘端着碗站在旁边，就像我这样，然后她把碗放在桌子上，不知说了什么话，紧接着突然低头……”

　　香迟猛地俯身凑过来的时候，薛拂烟心里倏地一滞。

　　“就是这么出其不意。”香迟边说边站直身体，“咱话说回来，夫人您自己忙的没时间，娘家姐姐帮忙关怀大人，虽然不太符合常理但非要这么做也不是不行，可有趁机要偷亲人家的么？这合理么？”

　　即便没有亲眼目睹，但仅仅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薛拂烟都被孙秀槿的大胆惊到了，她顿了片刻，干巴巴地问:“然后呢？”

　　“然后大人就推开她站了起来，应该还说了什么，但我没听清，再后来大人就直接走了。”

　　不知为什么，薛拂烟听到这里整个人微微松了口气。

　　“大人果然是正人君子，我相信他的为人。”

　　“相信就完了？再说相信大人是一回事，但大姑娘的做法是另一回事，夫人您就不生气吗？”

　　薛拂烟一时语塞，如果她和岑冽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那生气是应该的，哪怕去质问一番孙秀槿都理所应当，可事实又不是，她感觉没那个立场生气，但也不是一点都不在意。

　　孙秀槿这么做不是明摆着没把她这个岑夫人放在眼里么。

　　还好岑冽不为所动，不然……

　　眼见香迟满脸气哼哼的样子，她心虚道:“我生气啊，我当然生气了，可是……她毕竟也没占到便宜，我也不好当面撕破脸吧？这事儿若传出去太难听了，不仅孙府丢脸，岑府也面上不好看。”

　　“谁让你撕破脸了？是让你长点心。”香迟翻了个白眼，“大姑娘对咱们大人居心不轨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我只当她心气儿高，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的，现在看来分明早已经对大人芳心暗许了，连他成亲了都不死心，三天两头跑来咱们府上，这幸亏咱们大人正直，但凡换个定力差的，早上了勾了。”

　　不用她说，薛拂烟自己也想起以前诸多细节，比如孙秀槿坚持要求自己和岑冽退亲，当时她还以为她是真的为自己着想，现在才知是另有所图。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直接跟她说让她以后别来咱们家了？”

　　香迟冷笑一声:“就大姑娘这心机与脸皮，说了估计也没用，依我看还得老爷出面。”

　　薛拂烟吃了一惊:“难道要把这件事告诉爹？万一把他气病了怎么办？”

　　香迟道:“你别说那么直白啊，委婉一点，侧面提醒他一下。”

　　薛拂烟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让我好好想想。”

　　*

　　以往岑冽晚上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都不影响薛拂烟休息，反正他也只是象征性的到她房中看一下，之后便走了。

　　但今天晚上薛拂烟一直刻意等着，不知是不是昨晚的事给他留下了阴影，今天一反常态提前回来了。

　　由于房中还亮着灯，所以他先敲了敲门，听到薛拂烟说“进来”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回来了？”薛拂烟冲他笑了笑，“今天挺早。”

　　岑冽“嗯”了一声，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找你有点事。”

　　薛拂烟以为他要说孙秀槿的事，心里不禁有些忐忑，毕竟按常理来看这种事比较难以启齿，他会怎么说？

　　谁知岑冽却问:“你缺银子使吗？”

　　薛拂烟一愣:“啊？”

　　“我今天听李棠说你之前委婉向张常侍表达过不要赏赐要赏钱？”

　　“……”

　　那一瞬间薛拂烟心里想的是李棠你这个叛徒！以后再也别想喝桃花醉了！

　　老实说她并不愿意在岑冽眼中留下个见钱眼开的形象，于是轻咳一声掩饰道:“不论赏赐还是赏钱，不都是给我的么？赏赐于我如浮云，赏钱倒是……有些用处。”

　　岑冽看着她:“你缺银子使为何不跟我说？”

　　薛拂烟再度愣了愣:“跟你说？”

　　“我毕竟是你名义上的夫君。”岑冽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给你的。”

　　薛拂烟一时有些不敢相信:“给……给我的？”

　　岑冽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

　　薛拂烟目光在桌上瞟了一眼，发现最上头一张面值是一千两，而从那一沓的厚度来看最起码有几十张……

　　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本来还沾沾自喜今天离宫时得了三十两银子赏赐，结果跟岑冽给的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

　　不过……

　　薛拂烟强行把目光从那些银票上转开，正义凛然道:“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你的银子。”

　　“你我既是夫妻，那我的就是你的，天经地义。”岑冽继续道，“此前我的俸禄都是崔鸣在管理，现在也该交给你了，还有府上的一些……”

　　“等等！”薛拂烟急忙打断他的话，有些尴尬地笑着，“这个不急，容后再说。”

　　“那也行。”岑冽点点头，顿了顿又问，“你为什么要攒银子？”

　　薛拂烟:“……”

　　今天晚上就过不去银子这个话题了是吧？

　　她总不能说是为了将来跟你和离后逃跑用的，于是干巴巴笑了声:“我爹不疼娘不爱，又天生面带缺陷，总得存点钱傍身，你这种正常人是理解不了的。”

　　岑冽看着她没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站起身:“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

　　眼见他快走到了门口，薛拂烟才突然想起来，被他银子来银子去的扰乱了思绪，差点忘了今晚等他的真正目的。

　　“等一下。”她忙喊道。

　　“怎么了？”岑冽回过头问。

　　“大姐姐昨天来了，你知道吗？”薛拂烟说完紧紧盯着他的脸庞。

　　岑冽闻言眉心微微一拧，虽然快的转瞬即逝，但还是被薛拂烟捕捉到了。

　　“知道，她来是有什么事吗？”

　　“让我明天陪她去天昭寺上香，你说我去不去？”

　　岑冽抬起眼眸看向她，不知为什么某一瞬间觉得她眼底闪过一抹类似狡黠的情绪，只是再定睛细看时却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纯良无辜。

　　昨晚书房发生的那一幕在脑海里闪过，他忍不住有些烦躁，口气也生硬了起来:“你以后离她远点。”

　　“为什么啊？”薛拂烟问，“她可是我大姐姐呢。”

　　“你不是还有个三姐姐吗？她怎么不跟她一起去？偏偏让你陪着？”

　　“她们俩性格不合，怎么可能一起去上香。”

　　岑冽思忖了片刻，然后道:“那便去吧，早去早回。”

　　说完直接走了。

　　薛拂烟愣了愣，她还以为他会明令禁止自己和孙秀槿一起出门，没想到竟料错了。

　　不过就算他阻止，明天她也得和孙秀槿去一趟，孙秀槿昨晚干的事实在太颠覆她的认知了，她得试探一下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

　　天昭寺位于披霞山半山腰，是座百年古刹，历来便游人如织，再加上最近天气和暖，花团锦簇，上山进香之人更是络绎不绝。

　　薛拂烟和孙秀槿辰时末出发，等到上山进了寺庙，再到上完香出来已经将近午时了，这会儿人比之前少了很多，山中鸟语花香，景致宜人，孙秀槿便笑道:“他们都在山脚等着，反正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往前头逛逛？”

　　薛拂烟也正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和她说话，于是点头应允。

　　道路有些窄，两人一前一后边走边慢慢闲聊，薛拂烟先是问了一些侯府近况，然后慢慢把话题带到她身上:“母亲最近有没有替大姐姐说亲？大姐姐可有满意的？”

　　孙秀槿摇摇头:“没有。”

　　薛拂烟于是故作玩笑的语气问:“大姐姐这么推三阻四的不会已经有了意中人吧？”

　　她本以为孙秀槿会慌乱地否认，谁知她竟平静地承认了:“是啊，我有意中人。”

　　薛拂烟只觉心里“咯噔”一声，回过头笑着问:“谁啊？”

　　孙秀槿没说话，而是定定看着她。

　　薛拂烟不知为何被她看的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意，随后就见她慢慢朝自己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