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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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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华殿。
温芜坐在榻上,手指拨弄着面前一盆盛开的水仙,慢慢道:“你那时候把药方送来我刚好感到身体有些不适,倦怠的很,只因此前虚弱惯了,所以就没在意,但终究喝不下那些药,于是便背着枫梅她们偷偷倒了,谁承想这里头有这么大一个阴谋,白白让夫人受了这么多委屈,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薛拂烟道:“娘娘千万别这么说,若不是娘娘,我这次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温芜叹了口气:“这后宫真是防不胜防,好端端的坐着,祸就从天上来了,好在容贵妃这次被陛下打进了冷宫,以后总算能清净点了。”
薛拂烟摇摇头:“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千万不能大意,要比以前更加小心。”
“我知道。”温芜说到这里脸上闪过歉意,“方才母亲在庆阳宫说的话我都知晓了,她妇人之心,夫人别跟她一般见识,我替她向你赔不是。”
薛拂烟忙道:“娘娘言重了,陈夫人只是爱女心切,我怎么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那就好,其实我真没想到……”她低着头,脸上满是羞怯,“说到底还得谢谢夫人。”
薛拂烟顿了顿,微笑道:“娘娘别这么说,是娘娘自己有福分,跟我没关系。”
她太了解萧璟了,温芜能顺利有孕,除了身份安全之外,更大的可能是因为……他真的喜欢她。
所以跟自己确实没有半点关系。
离开碧华殿后天已经全黑了,几点星子在夜空中闪着寂寥的光芒,初春时昼夜温差大,白天尚觉暖意融融,夜晚却寒气逼人。
薛拂烟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上,冷风猛烈的刮过来,掀的衣角高高扬起,她表面看似平静,其实内心说不出的凌乱。
萧璟这次没有顾及情面,而是直接将容汐打入冷宫,明显不再是敲打这么简单,而是意味着开始对明氏一族真正动手。
上辈子她和萧璟在一起七年,可以说一步步陪着他从无足轻重的质子到被委以重任的襄王殿下,再到最终登基称帝,世人都道他气运好,只有她明白这过程有多艰辛,好几次都堪堪化险为夷,一个不慎就满盘皆输。
虽然现在萧璟与她没有直接关系,但想起曾经经历过的险况她心里依然很沉重,明氏一族势力盘根错节,一旦动手必将引起朝野动荡。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萧璟何等谨慎,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他从即位之初就开始慢慢分割明家的势力,而且做的滴水不漏,现在能无所顾忌就说明已经做足了准备。
“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忽然响起岑冽的声音,薛拂烟回过头,只见他穿着黑衣,手执佩刀站在面前。
“我刚从碧华殿出来,随便走走就到了这里。”
“难怪我去琅花苑没找到你。”岑冽边说边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穿的这么少不冷吗?”
薛拂烟心事重重忘了冷,但衣服披到身上时却感觉到了暖意,她抬头看着他:“你找我有事?”
“庆阳宫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岑冽示意她往前走,“容贵妃三番五次害人害己,陛下不再留情也很正常,她虽然被打入冷宫,但你不可掉以轻心,甚至要比之前更加谨慎。”
“这个我知道。”薛拂烟叹了口气,容汐虽然倒了,但还有太后呢,容氏姐妹几次在她身上吃亏,太后不知还能忍到几时。
明家再怎么岌岌可危,但太后只要一日还是太后,对付她就易如反掌。
“再忍忍吧。”岑冽顿了片刻说。
薛拂烟心中一动,这是不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大人。”她忽然喊道。
“怎么了?”岑冽看着她。
薛拂烟犹豫着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岑冽一愣:“什么?”
薛拂烟想说等以后一切尘埃落定你能不能帮我离开宫里,但话到嘴边到底忍住了,这不是件小事,如果他答应了还好,如果不答应那无疑暴露了自己想逃离宫中的目的,还是走一步看一步,这件事最后很大可能还得靠自己。
两人并肩前行,某一刻岑冽忽然停了下来,目光定定望着前方某处。
薛拂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不禁一顿。
原来前面竟是凤和宫。
自从上次在这里遇见萧璟之后她再也不敢靠近,没想到此刻却不知不觉走了过来,即使有岑冽在身边,但那种刻进骨子里的抗拒也让她觉得不安,正要提醒他快点走过去,这时忽然发现岑冽有些不对劲,昏暗的夜色中,她清清楚楚地瞧见那双向来冷毅的眼眸盛满了无可言说的悲恸。
薛拂烟不禁怔住了。
凤和宫从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人居住过,岑冽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难道觉得她死的可惜?
可也不该那么……痛苦。
那个眼神包含了某种太过沉重的东西,她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但下意识觉得承受不住。
她正想再看看时,岑冽却转开了视线:“走吧。”
说完径直往前走了,薛拂烟跟在后面,第一次觉得他高大的背影下掩藏着无尽脆弱,似乎一碰就能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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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宫内,萧璟端坐在桌旁,明太后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这是尚食局刚刚炖好送来的,你尝尝如何。”
萧璟尝了之后道:“不错。”
明太后又夹了一只爆炒蹄花放进他碗里:“这个可是哀家亲自做的。”
萧璟看了一眼,然后道:“儿臣最近内热严重,太医嘱咐忌食辛辣,还是以后再尝吧。”
明太后听了脸上涌起尴尬,直接让人连盘子都撤了,随后叹了口气:“这几日哀家晚上睡不好,总是梦见你小时候,醒来都要恍惚很久,怎么一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当了皇帝,哀家也老了。”
萧璟淡淡道:“在儿臣心里母后一直都雍容端庄。”
明太后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转了话锋:“哀家听闻温昭仪有孕,这可是件大喜事,看得出你也是真心喜欢她,不如就趁此封妃吧。”
萧璟没说话。
“从后宫这段时间的风波来看,六宫无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秦淑妃不但侍奉时间最长,人也端庄贤淑,况且薛皇后都逝去一年多了,也该立新后了,至于容贵妃,心眼小是真的,教训一下也就罢了,别的不说,为着立新后也不能这样重罚她,陛下觉得呢?”
容汐和秦淑妃此前虽然表面和谐,但暗地里一直为了后位较劲,如今太后居然主动放弃,不但如此还提出封温昭仪为妃,明面上是为容汐求情,但实际退了不止一步。
但萧璟却不为所动:“儿臣从无立后之意。”
明太后愣住了:“陛下这是何意?”
“就是字面之意。”萧璟说着站起身,“对了,儿臣有一件事忘了和母后说,听闻明相最近身体不适,朕已经让他安心待在府中养病,朝政之事就不要多过问了,明相鞠躬尽瘁,操劳了大半生,倘若这时候身体有个好歹,岂不是朕之过?但朕瞧他的意思像是不愿意,不如请母后劝劝他吧。”
他说完直接走了。
明太后脸色苍白如纸,过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殿内只有苑瑾,表情同样凝重,也不敢贸然接话。
“先是汐儿,现在又是明相,再过个一年半载朝堂之上还有明家的立足之地吗!”
苑瑾忙道:“太后息怒,陛下应该只是为了贵妃娘娘的事生气,等气消就好了,至于明相,毕竟年事已高,大约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
明太后冷笑:“若是这么简单,他刚才就不会不同意立后了。”
“那太后的意思是……”
明太后危险地眯起眼眸:“他心里终究与哀家有隔阂,这两年越发明显了,现在尚且如此,倘若以后知道那件事,以他的手段整个明家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苑瑾心里一颤,不敢说话。
“无论如何哀家绝不能任人摆布。”明太后顿了片刻,然后吩咐,“过两日你派人把明相请到宫中,皇帝不是让哀家劝劝他么,那哀家就好好的劝劝。”
苑瑾低着头应道:“是。”
*
岑冽快马加鞭赶到府上,见香迟哭的眼睛都肿了,崔鸣站在旁边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
“到底怎么回事?夫人怎会被人挟持?你们出门没人跟着吗?”
香迟边哭边道:“今天下午夫人让奴婢陪她去街上买布料,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知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胡同,突然从旁边蹿出两个人,奴婢被打晕了,之后再醒来就……就不见了夫人……”
岑冽沉声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你有没有看清他们什么模样?”
香迟抽噎着摇头:“他们都蒙着面,奴婢看不清,从奴婢晕过去到醒来差不多有两个时辰了。”
岑冽听了眉头深深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