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帘栊》春归无寻

29、第29章

　　薛拂烟到了庆阳宫，发现不止秦淑妃和容汐在场，萧璟竟然也在，她立刻就知道事情不妙，自从上次点翠湖畔一事之后她连偶尔遇见容氏姐妹都绕道走，行事也更加小心谨慎，什么时候又落下了把柄？

　　容汐脸上带着些许自得的笑容，单刀直入:“岑夫人，你可知罪？”

　　薛拂烟不动声色:“娘娘何意？”

　　容汐颇为玩味地看着她:“真没想到你连自己人都能下手，本宫自叹弗如。”

　　薛拂烟忍不住皱了皱眉。

　　秦淑妃这时开口问:“半个月前你是不是给了温昭仪一张药方？”

　　薛拂烟:“是。”

　　“你看过那方子的内容吗？”

　　“大概扫了一眼，并不曾仔细看。”

　　秦淑妃叹了口气，随后命人把药方递给她:“你再看看，是不是这个。”

　　薛拂烟当时从温芸手里拿到药方确实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但对方子的内容还是大致有印象的，不过就是党参，黄芩等物，但此刻再看时心里却蓦地一沉。

　　方子上多了一味芫花。

　　容汐唇角微微勾了勾:“这芫花可是有毒之物，你把这样的东西送给温昭仪，莫非是想害死她？”

　　薛拂烟沉声道:“药方是温昭仪的母亲让臣妇转交给昭仪，臣妇受人之托，绝无害人之心。”

　　容汐秀眉一挑:“照你这么说，那是温昭仪的母家想害死她？”

　　薛拂烟暗暗攥紧了拳头，这个说法方当然不可能，药方肯定是被人调换过了，如果这从一开始就是个精心策划的圈套，那么不止她，连温芸和温母都被算计了进来。

　　想到这里心中愈发沉重，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今天怕是不好脱身。

　　“本宫办事向来公平公正，你说是温昭仪之母给你的，那好——”容汐说到这儿看向萧璟，“陛下？”

　　萧璟自始至终跟看戏似的坐在一边，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对容汐的询问连眼皮都懒得抬，不过却开口吩咐:“宣陈氏进殿。”

　　不一会就见陈氏走了进来，她体型略丰，满脸紧张，进殿后先行了礼，待听完事情经过后不禁叫了起来:“天地良心！臣妇怎么可能害自己亲生女儿？那张方子臣妇可是从头到尾仔细研究过的，甚至还专门拿去问过大夫，绝不可能有芫花。”

　　容汐微微一笑:“母女连心，本宫自然也相信你不可能做出这种事，那就奇怪了，难道是温昭仪自己害自己不成？”

　　陈氏终究是个妇人，遇到这种事又急又乱，竟转身质问薛拂烟:“岑夫人，该不会是你把药方偷偷换了吧？你为什么这么做？芸儿可是十分信任你呢。”

　　薛拂烟冷冷道:“事情还没查清楚，夫人大可不必急着定我的罪。”

　　说完抬头看向容汐:“臣妇有两件事不明白，第一，这个方子据说是秘方，昭仪娘娘肯定不会轻易给别人，何以会出现在娘娘手中？第二，既然芫花有毒，那抓药时司药司为何不及时查问，就不怕出问题吗？”

　　容汐淡定地抿了口茶，不紧不慢道:“温昭仪现在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本宫担心碧华殿人手不够，照顾不好昭仪，所以上月初安排了一个宫女过去当值，后来她感念本宫的提携，便偷偷将药方给了本宫，若不然温昭仪最后被你坑害了都不知道。”

　　薛拂烟听了心里重重往下沉，这从头到尾，真是好大一个连环圈套。

　　“至于司药司么，”容汐看了她一眼，“每天有那么多人去抓药，哪能个个都一五一十盘查？况且司药司的人都信奉是药三分毒，良药用过了量能变毒药，反过来毒药有时候也能救人，你就别避重就轻了，陈氏给的那张药方是为了让温昭仪尽早怀上龙嗣，你却蓄意调换坑害她，究竟是何居心？”

　　薛拂烟从容不迫与她对视:“臣妇从没有坑害过任何人。”

　　容汐盯着她，忽而一笑:“本宫也知道你不见棺材不落泪，既然这样——”

　　这次她不等萧璟发话，直接吩咐:“来人，宣何太医，另外再把温昭仪请过来。”

　　锦瑶立即应了一声离开。

　　萧璟随后开口:“既然公正，那就要公正到底，梅公，你再去把魏太医也请来。”

　　“老奴遵旨。”

　　眼看梅成西走了出去，容汐神情依然有恃无恐。

　　薛拂烟掌心有些潮腻。

　　只要一经太医证实温芜体内有服用过过芫花的痕迹，那就是证据确凿百口莫辩，到时候连岑冽都救不了她。

　　没过一会温芜和两位太医就到了，锦瑶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温芜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萧璟坐在椅子上，慢慢对魏，何两位太医道:“你们先后替温昭仪诊脉，若结果一样就算了，若不一样，朕必要你们其中一个脑袋。”

　　两位太医兢兢战战应道:“是。”

　　先诊脉的是魏太医，他走到温芜面前坐下，温芜平静地伸出手臂。

　　周围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薛拂烟表面看似镇定，其实心里已经预知了结果，容汐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况且还当着萧璟的面，绝不可能唱空城计。

　　看来今天注定在劫难逃。

　　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魏太医已经站起身道:“恭喜昭仪娘娘，娘娘已经有了身孕。”

　　此言一出，容汐脸色大变，连萧璟都愣住了。

　　薛拂烟也万分错愕。

　　怎么会是……

　　容汐看得出是着急了:“魏太医，当着陛下的面你说话可要负责，虽然有身孕是喜事，但可不能乱说。”

　　魏太医道:“微臣怎敢拿这种事信口雌黄，娘娘若不信，再让何太医试一下便知道了。”

　　何太医随后也替温芜诊了脉，恭敬道:“昭仪娘娘不但有了身孕，而且胎像平稳，这么看来肯定没有服食过芫花，因为芫花毒性猛烈，孕妇一旦服用必致胎儿不保。”

　　容汐彻底白了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淑妃第一个笑道:“恭喜温昭仪，也冤枉岑夫人了，不过这药方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对！”容汐忽然转头看向温芜，“你根本就没喝过那药方对不对？”

　　温芜面对她的质问，平静道:“那是家母一片好意，臣妾当然要喝了。”

　　薛拂烟紧接着道:“贵妃娘娘为何笃定药方有问题？陈夫人此刻就在这里，难道娘娘比她还清楚吗？”

　　容汐自知失言，眸中一片惊慌。

　　薛拂烟随后看向萧璟:“陛下，陈夫人交给昭仪娘娘的药方没问题，那么有问题的这张必然是有人暗中搞鬼，贵妃娘娘方才说是碧华殿的宫女悄悄偷给她的，那么只要宣这个宫女过来一问，便可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萧璟淡淡道:“宣。”

　　容汐脸色苍白，虽强自保持着镇定，但眼里的惊恐一目了然。

　　那宫女不一会便被带到了殿中，起初还很理直气壮:“确实是奴婢偷给贵妃娘娘的，因为这个药方完全就是害人之物。”

　　薛拂烟问:“你是先发现药方有问题才给的贵妃娘娘，还是给了之后娘娘自己发现有问题的？”

　　那宫女一愣，接着嗫嚅道:“是……是奴婢先发现的……”

　　“你明知药方有害为何不先禀报昭仪娘娘？”

　　“我……”

　　“这姑且算你念着旧主，但事实上昭仪娘娘服用的药方根本没有芫花，所以你给贵妃娘娘的药方是从哪儿来的？”

　　那宫女完全懵了:“这……”

　　薛拂烟继续道:“你如果不说出个原因，那只能说明你暗地里恶意改了药方，意图谋害贵妃娘娘。”

　　那宫女吓了一跳:“不！奴婢没有！”

　　萧璟看着她，声音不怒自威:“那是怎么回事？”

　　“这……奴婢……”她额头冷汗都下来了，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容汐。

　　容汐厉声道:“大胆奴才！本宫平日待你不薄，你居然妄图加害本宫，趁早从实招来，否则先摸摸你头上有几个脑袋！”

　　那宫女吓得浑身颤抖，直接瘫倒在地。

　　薛拂烟心中漠然，她能被容汐安排到碧华殿，想来也是得了几分信任的，现在就看她自己怎么选了。

　　“陛下。”容汐走到萧璟面前跪了下来，“臣妾一开始真的只是好意，担心碧华殿的人照顾不好昭仪妹妹，所以才安排人过去，谁知这个贱婢竟反咬一口，辜负了臣妾的心意，真是死不足惜，请陛下立刻责罚她，以儆效尤！”

　　薛拂烟看了她一眼，虽然知道弃车保帅是她的一贯作风，但对如此狠辣的手段也还是感到心惊。

　　也蓦地明白了这个宫女应该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根本不敢。

　　萧璟目不转睛盯着容汐，片刻后微微一笑:“她胆敢谋害朕的爱妃，岂止死不足惜这么简单？”

　　容汐对上他的视线，莫名有些毛骨悚然:“那……那陛下是想怎样？”

　　萧璟语气平淡的像是说今日天气不错:“诛九族。”

　　话音刚落，那宫女吓得放声大哭，什么都顾不得了:“陛下饶命！是贵妃娘娘！是贵妃娘娘让奴婢这么做的！她安排奴婢进碧华殿也是为了监视温昭仪，请陛下明查，饶了奴婢的家人！”

　　萧璟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是失望还是愤怒，只是慢慢喊了声:“容贵妃。”

　　与此同时容汐脸色煞白，身体无力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