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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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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拂烟在一刹那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魂飞魄散,她头皮发麻,浑身上下冰凉一片。
是了,怎么忘了,萧璟是何等谨慎之人,既然起了疑心怎么可能被轻易糊弄过去。
周围无声无息,万籁俱寂,只有月光尽情倾泻,萧璟一瞬不瞬盯着眼前人,控制不住心如擂鼓。
“你……转过身来。”
出口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易察觉的轻颤,薛拂烟更没有发觉,她拼命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然后慢慢站起身。
她跪在萧璟面前:“臣女孙玉槿,请陛下恕罪。”
萧璟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眸中一片肃杀:“为何擅闯禁宫?”
薛拂烟非常清楚,如果不说一个让他接受且信服的理由,那么等待她的就是死路一条。
尽管知道有些不道德,但此时被逼到这种境地,她只能孤注一掷:“臣女是为了岑大人。”
“岑冽?”萧璟果然顿了顿,“原因。”
“臣女前日偶遇岑大人,得知他因最近早起天凉染了咳疾,便趁着深夜前来凤和宫,意欲摘几片枇杷叶。”薛拂烟说到这儿顿了片刻,再次铤而走险,“枇杷叶煮水治疗咳疾,是臣女从薛皇后那儿学来的法子。”
萧璟低头看着她:“你见过薛皇后?”
“皇后娘娘喜爱臣女酿的桃花醉,臣女有一次送到凤和宫,发现娘娘在用枇杷叶煮水,说是因为陛下一到天凉就容易犯咳疾,便时常替陛下预备着。”
这话七分真,三分假,孙玉槿从没来过凤和宫,但她经常用枇杷叶替萧璟煮水却是真的,那人偏偏还嫌弃的很,她便在里面加多多的冰糖,哄他喝下去。
薛拂烟说完之后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反正凤和宫原先的宫人死的死散的散,也不怕他去查证,况且凭直觉她认为萧璟是有所动容的。
果然,过了一会听到他问:“她还说过什么?”
薛拂烟深知萧璟心思极其缜密,说的太多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因此摇摇头:“别的就没什么了,不过那次娘娘因为不慎烫伤了手指,臣女听见娘娘吩咐若琬姑姑,让不要告诉陛下。”
这件事发生在昭佑三年初春,萧璟应该还有印象,虽然她嘱咐了宫人不要透露,但后来还是被他知道了,次日便让梅成西送了两瓶药膏过来。
如今时隔一年半,往事已尽数成了追忆。
这次萧璟沉默了许久,然后慢慢道:“你起来吧。”
薛拂烟轻轻吁了口气,知道自己安全了。
她悄悄看了萧璟一眼,但见他眼眸前所未有的空茫,明明倒映着最澄亮的月色,却无端让人觉得幽暗到了极点,那从未有人能窥测的心事似乎终于在此刻流露了一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无可言说的孤独与脆弱。
她一时觉得刺心,忙转开了头。
“你和岑抒忆很熟识吗?”萧璟忽然问道。
抒忆是岑冽的表字,薛拂烟早在决定把他拉出来做挡箭牌时就预料到有此一问,刚才萧璟情陷伤怀她还以为能躲过去,没想到还是躲不过,没办法只能咬牙道:“臣女……倾慕岑大人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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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薛拂烟再也不敢踏出琅花苑一步,离宫计划暂且搁置,而且为了圆在萧璟面前撒的谎,免得他过后心生疑虑,她开始实施另一个计策。
那晚萧璟不但放过了她,还真的准许她摘了几片枇杷叶,她物尽其用,第二天便煮了一锅水,加了多多的冰糖,然后装在罐子里给岑冽送去。
特意走人多的地方,倘若遇到有人询问去哪儿,统一答案便是:听闻岑大人染了咳疾,给他送冰糖枇杷水。
她表面功夫做的足,其实算准了岑冽这会儿不在住处,只有一个叫蓝儿的侍女,这倒也提前打听过了,蓝儿年龄小,没什么心机,重要的一点是,嘴快。
听说薛拂烟特地来给岑冽送冰糖枇杷水,她眼睛都瞪大了:“你怎么对大人这么关心?你是不是喜欢大人?”
薛拂烟要的就是她心直口快,当下故作羞怯否认:“你别胡说,我只是因为他之前帮过我,所以才帮他,举手之劳而已。”
蓝儿哪里肯信,指着她道:“你瞧瞧,脸都红了,还不承认呢,你肯定喜欢大人!”
薛拂烟咬了咬唇,把罐子往她手中一放,羞红着脸跑了。
到外面才松了口气,有道是帮人帮到底,利用人……也利用到底吧。
反正岑冽英俊潇洒一表人才,整个京城不知有多少未出阁的女子倾慕他,也不多她一个。
不枉她这一番经过精心策划的表演,不到两天,整个皇宫都知道了琅花苑那个脸上天生缺陷的孙四姑娘喜欢武德司总指挥使岑大人。
在看客眼里,这叫什么?说的好听点是勇气可嘉,难听点说就是异想天开,痴人做梦。
一时间各种嘲讽讥笑层出不穷,薛拂烟早已料到会如此,她毫不在意,跟命比起来,面子算什么。
不过后续情况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想,起初只是在宫内传,后来渐渐的全京城都知晓了,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永定侯府。
于是薛拂烟再度回府时理所当然收到了来自谢夫人的劝诫:“那岑大人是什么身份?岑家又是什么门第?岂是咱们能高攀上的?再者你们若是两情相悦也就罢了,可实际情况他又不可能喜欢你,玉姐儿,不是做母亲的不盼着你好,实在是这件事有些不切实际,你再好好想想。”
薛拂烟摆出一副虚心接受的做派,但态度却不妥协,你说的我都听,可做不到,这也不能怨我,因为少女怀春,我控制不住。
及至离开谢夫人住处,在花园里碰到了孙秀槿,她望着薛拂烟问:“四妹妹,你是真的喜欢岑大人吗?”
薛拂烟这段时间脸皮都磨厚了,不假思索地承认:“是的,岑大人是个好人。”
说完马上又道:“当然我也知道他不会喜欢我,所以我不会做什么的。”
“可是你这样已经对他造成困扰了。”孙秀槿看着她,目光柔和中透着坚定,“这件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你有没有想过岑大人什么感受?别人会怎么看他?”
薛拂烟愣了愣,原以为她也是来劝诫的,没想到竟被说教了一番,而且是以岑冽的立场。
不过这话也有道理,她忍不住开始反思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毕竟之前岑冽是真心实意的帮她,而她却反过来利用他,属实不道德。
孙秀槿又笑道:“当然四妹妹也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事情愈演愈烈,如果岑大人到时候亲自做点什么反击,岂不是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不得不说她提醒的还真是时候,薛拂烟越想越踟蹰,虽然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岑冽喜欢哪家姑娘,但不代表人家真的没有心上人,万一真的把他惹急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孙秀槿说完转身走了。
薛拂烟原本只是想做一出戏给萧璟看,让他知道自己那晚没有撒谎,现在被孙秀槿这么一说才意识到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她琢磨要不要去给岑冽道个歉,可这样就得承认自己从一开始就利用了他,而且搞不好还要牵扯出利用他的原因。
她两头为难,连夜里都辗转反侧睡不好,殊不知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加始料未及的事在等着她。
九月中旬她再度入宫,刚走进安福门便听一道气势汹汹的声音传来:“你给我站住!”
她停住脚步回过头,发现来人是昭衡郡主梁晗月。
这倒是奇怪,她和这位郡主从无交集,怎么这副做派倒像欠她银子似的,眼看人已走到了跟前,她只得行了个礼:“郡主找我何事?”
梁晗月打量着她,眼中满是鄙夷:“你在家都不照镜子的么?”
薛拂烟愣了愣。
“就你这副尊容还妄图高攀岑大人,简直痴心妄想!”萧晗月说的话半点跟不上她的身份,“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薛拂烟瞬间便明白了,岑冽有没有心上人她不知道,但萧晗月的心上人却毋庸置疑是岑冽,这就难怪她会看自己不顺眼了。
但即便如此这么大张旗鼓跟自己较劲也属实犯不上。
她刚想说点什么,这时一抬头瞧见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里顿时一虚:“那个……岑大人来了,我先走了。”
说完迅速溜之大吉。
没想到岑冽却跟到了琅花苑。
她正在院子里干着活呢,岑冽直接从门口走进来,喊了声:“四姑娘。”
薛拂烟又惊怔又心虚,自传闻开始后她一直刻意躲着他,没想到他现在找上了门,按她看来这是找自己算账来了。
“岑……岑大人。”
她有点羞愧,不知如何面对他,岑冽倒坦荡的很:“四姑娘上回送我的冰糖枇杷水很有效,我喝过第二天咳疾便好了。”
先礼后兵,这也正常,薛拂烟悄悄拭了拭汗,勉强笑道:“大人觉得好就好,下次……还是不要有下次了,希望大人身体一直安康。”
岑冽将她的窘迫尽收眼底,继续道:“最近京城到处都是我和四姑娘的传闻,我来便是想问问四姑娘,这是真是假?”
薛拂烟:“……”
她该如何回答?
传闻就是自己放出去的,如今本尊找来了,她……
她心一横干脆承认:“真的。”
岑冽看着她:“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大人惊才绝艳,玉树临风,武艺高强,我……我喜欢大人不是很正常?”
“是吗?”岑冽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盯着她,“我这么好,那你嫁与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