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权杖》Mercury红发控

6、第006章

　　这一年的夏夜分外凉爽，连老天爷都在照顾着才重建不久的新国家，时常有雨水滋润农田土壤，让菜苗稻谷，不至于被晒的叶子枯黄，土地不至于龟裂的无法收成。
　　晴尊继位以来，颁布多项国策，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发展民生经济，而一马当先的，便是林业农业还有畜牧业的发展，玉灵碧十分重视粮食的收成，认为，这才是民之根本。她的理念得到了许多国府人员的赞同，一个不久前还暗无天日、遍地疮痍的国度，已经完完全全的改头换面了。
　　虽然家里的事情，时常吵扰的相夫光子心烦，不过忙碌于国府事务时，她的内心是充实且满足的，这一个夏夜，她才刚刚走出质检府的大门，就被一个送信的鸽子拦住了去路。
　　是炎之帝恒，从火之国寄来的信件，信里说，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会往返于两国之间，这本是朋友间再正常不过的联络，可那句“我想见你”，却弄得光子有点心神不宁，心扉被敲动的感觉，竟然不是小鹿乱撞，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更不明白帝恒为什么要用这么古怪的语言方式。但她很快就想通了，笑着吐槽自己总是思考太多，既是朋友，相互想念再正常不过了。
　　再次见面时，撤下包袱的相夫光子眼神里多出几分清亮，她是由衷的对帝恒表示感激：“上次真的多谢你替我作证了。”
　　自此，两名红发的来往居然频繁起来，半个月过去了，就跟指缝间溜走的流沙一样，稍不注意，就一干二净，等光子回过神来，她已经抛出了信鸽，答允了日夕咖啡厅赴约一事。
　　“你们俩挺会玩啊，就隔着一道城墙，弄个鸽子飞来飞去的。”海阁佑介凑到妹妹身后，酸溜溜的耷拉着眉毛，那情状要多有趣有多有趣，立刻把生性不乏爽朗的堂妹逗得哈哈大笑，他则一脸委屈：“听说，你要和那小子约会？”
　　“什么约会啊，哥你别乱说。”光子还沉浸在新交好友的喜悦里，被海阁佑介一打岔，大为扫兴：“我们是有正事要谈。”
　　“什么正事，我看你们要谈的是恋爱吧？”于是乎，哥哥大人的嘴巴噘的更高了。
　　光子于是抱起双臂，歪头瞅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侃：“诶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你的表情还挺丰富呢，性格还挺活泼呢……”
　　“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比想象中还要欠揍呢？”
　　“知我者堂兄也。”光子竖起大拇指，笑得合不拢嘴。
　　她是那种不笑的时候，宛如纯净冰雪一般的圣女，而一旦笑起，又令万物失色的类型，各类神采总相宜，浓妆淡抹皆绝色。娇艳时如蔷薇，淡雅时若白藤。
　　本来海阁佑介对于欣赏自家妹妹的美，是乐不可支的，可一见到姿容俱佳的火之国王子，他就不那么淡定了。
　　日夕咖啡厅，在八月末的某一天午后，陷入了奇怪的氛围当中，尽管来前相夫光子千叮万嘱让堂兄别来掺和，可这位哥哥大人还是明目张胆的出现了，并不请自来径直坐到桌子的旁边，含笑面对整个世界。
　　光子真想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问他究竟想干嘛，来就来了，还不停的看着一头雾水样的帝恒，并且语出惊人：“你的头发是染的吗？”
　　光子真想找个地缝钻，话说他们兄妹俩都是红发，有资格问别人这种问题吗？
　　然而帝恒却十分温和有礼的回应了：“天生的。”
　　“那你，就是整过容了？”
　　“随母亲。”
　　“穿了增高鞋垫？哎呀可还是不够……诶诶诶你干什么？”
　　“你跟我来一下。”光子对哥哥笑眯眯，又对外域朋友礼貌的颔首，接着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海阁佑介推到了旁边：“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我不放心把可爱的妹妹的第一次就这么交给这个红毛的男人。”堂兄正气凛然，就差没高呼出来了。
　　相夫光子眉头抽筋：“红毛？你好像没资格说别人吧，还有你那个奇怪的说法是什么鬼！快点走啦！”
　　“诶？你很重视这个吗？”
　　“这什么奇怪的问法，总之，我还有别的事情要找他说！”接着，相夫光子的话就戛然中断了，因为见约会对象离席已久的帝恒已经静静站在了一旁，唇角带笑看着他俩。
　　相夫兄妹默契闭嘴，帝恒是来问他们想点些什么的，服务生端着菜单等候已久，他认为有必要请两位回来再决定。
　　于是，三个红毛就在一种很诡异的气氛下坐在了一起。海阁佑介笑的很危险，光子真怕他一个激动自曝两人关系，毕竟失控之下的海阁佑介，大概连他本人都压制不住。
　　原本，是光子帝恒面对面坐在矩形桌两侧，佑介坐在中间，这下，兄妹两人换了位置，光子可以很清晰的观测到两名红发男子的表情，以及他们漫长无边的对视，天啊，她为什么要忍受这个？
　　一个笑里快要射出刀子来，一个淡定如水的回敬着，还掺杂着她听不见的脑电波级对话。
　　“别以为我会把同为红发爱好者的小伙伴交给你。”
　　“城主好像对我有很大的意见呢，不知我哪里开罪你了呢。”
　　“你敢始乱终弃，就是对我的开罪。”
　　“……我会记住你的警告。”
　　光子简直快要崩溃了，这俩人就不能出个声吗，最后她熬不住了，二次叫来服务生：“三杯咖啡，谢谢，你们俩想吃什么点心？这家店的还不错……”
　　“少主妹妹，刚才点过了哦。”佑介小声提醒她。
　　光子满脸通红，恼怒低音：“再点一遍，不行吗！”
　　这时候，炎之帝恒温厚的笑了，这个少年似乎总在以微笑面对着世间百态，让人看不穿，摸不透，却又感到异常舒适，他那富有魅力的声音，叫人闻之忘俗：“看得出来，二位的感情很好。”
　　“才没有呢。”急于否认，是怕帝恒看穿他们的兄妹关系，可光子又觉得仅仅如此，无需遮掩什么：“大概，因为都染过红头发吧。”
　　她口不择言了，她这一头夕阳下宛如火焰、朝日时胜似鲜血、寻常时瑰丽正红的发色，可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还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隔代遗传。
　　她的话音一落，佑介囧了，帝恒则笑得更深了些，这是一个家教太过良好的优质少年，不论多么令人捧腹的笑料，到他这里，都会无比优雅的展示出来，待人接物，方方面面都礼仪周到。完美无缺，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光子倒觉得，这样的朋友，不论男女，都距离自己蛮远的。毕竟，她是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是连梦里都没法抹去的事实。
　　夜幕降临之前，漫天飞霞暮影，帝恒和光子漫步在长长的天河边，闲话一二，这里的风清新舒爽，尤其在这炎炎夏日里，分外可贵。
　　忽然，他又笑了，笑得那么儒雅温柔，但他的如玉柔润，又跟哥哥大不相同，佑介是温吞性子里饱含任性腹黑，而炎之帝恒，则是温和却不失气场的，礼貌却满是疏离的。
　　“你笑什么？”
　　“我是在想白天的时候，那位海阁城主，貌似，对相夫少主很在意呢。”
　　除了时刻包裹在温和外衣下的强大气场，光子还能感觉出，这个少年非同一般的洞察力，那是她无法想象的，因此到了现在，她还是生怕对方看出端倪，影响哥哥的计划，目光移到别处，极力掩饰：“他这个人就是这么奇怪，哪有事哪到，不是对我一个人这样的……”
　　“不要紧张，我只是随口说说。”清澈明晰的声线里携着淡淡笑意，让人瞬间就能卸下防备，变得心神轻松。
　　沿着堤岸，偶尔会有路灯长椅，供行人休息，这把长椅刚好略窄，只够两个人并排而坐，总是不失绅士风度和贵族礼仪的炎之帝恒先是邀请光子入座，自己则到附近的饮品店买了她喜欢的口味。
　　“你这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光子愣愣的看着手里直冒冰汽儿的青梅果汁，她可不记得，自己跟帝恒透露过喜好。
　　俊眉修目的少年温润一笑，不置可否，那么惬意自由，却叫人根本洞穿不了他的心事，他坐到红发少女旁边，仰头看着天河波澜壮阔奔腾而去的流水：“我有很久，没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观赏自然风光了。”
　　“这算什么，你要是喜欢，就到凝光城去，那里才是各种美景俱全呢，保证你流连忘返！”光子愉快的喝着冰饮，酸酸凉凉的感觉，太适合消暑了。
　　“相夫，我想问你，如果你今天不是一国的上主，你会选择做什么？”
　　相夫光子思量片刻，斩钉截铁：“我想我会去从事艺术行业吧，比方说，服装设计。”
　　那是她过世的姐姐天娇的遗愿，是她继承下来的理想和抱负，她确实想过，假如没有碧姐，没有天地盟，没有新光之国，她就会远走他乡，去做一个逍遥自在的设计师。
　　“但是，我已经是上主了，那么我该考虑的，就是如何做好这个上主。”
　　“哦？我倒想听听你的心得体验。”帝恒投来含有兴趣的目光，随着少女一颦一笑而扯动唇角。
　　“这是我工作的第二年，可我却觉得，人生已经充实到如同过了二十年了，真的，一点也不夸张。”论起关乎理想和抱负的话题，相夫光子晴朗夜空般暗色的蓝瞳，就跟被璀璨的银河填充了一样，闪闪发亮，一下子从沉默少语，变成了健谈言者：“虽然经常忙的脚打后脑勺，一开始频频出现错误，焦头烂额的，但回过神来就会发现，这是一种十分幸福的体验，因为，和我一起并肩奋战的，是这个大家庭里的每一份子，为了迎接理想的实现，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战斗哦。”
　　“相夫少主，真的很珍惜现在的一切呢。”
　　“嗯，于我来说，这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如今拥有了，必须要全力守护。”她握起拳头，干劲满满的咧开嘴笑，连她当时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炎之帝恒的面前，居然这么放松，许多人眼中，她是冷色调占多的女子，像这么话痨活泼的一面，也只有最近距离的碧姐还有众上主有幸得见了。
　　炎之帝恒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欣赏的情感，然而对于光子的一番表述，他却没有只言片语的评价，只是继续问了下去：“你觉得，一个国家首先要齐备的是什么？”
　　寻常聊天，到治国理论，在光子看来都没有差别，因为，都需要认真对待，她看着问话的暗金色宛如黄昏时天边落日的眼睛，细细斟酌道：“第一要务，当然是民生经济了。”
　　“那军力呢？难道不该排在首位？”
　　相夫光子对答如流，毕竟她有独立的主见，早就有了自己的一番观点，或者可以称之为经验：“军力固然重要，可只是威慑外域不敢进犯还不够，自己民众的温饱，要放在首位，只有他们过得安心富足，军力的提升和稳固，才能发挥到最大的价值，不然，战场上的赢家，民心上的输家，得不偿失。”
　　“你很在意民众和部下是否幸福吗？”
　　“必须的啊。”红发爽快的回答，不假思索：“我们最想看到的，就是大家都能得到安定跟幸福，所以，才会去推翻废帝的暴政统治，我虽然不是国主，但也明白，为君者不仁，百姓必倾其江山，幸福是相互给予的，国君和国府，应该带领民众迈向幸福的领域，而不能只想着自己的权势地位，而只有这样，民众才会对他们的王心悦诚服。”
　　“百姓和民众，要怎样才会觉得开心幸福呢？”
　　“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小时候过的都是紧衣缩食的日子，所以我想，大多数人，并没有什么鸿鹄之志远大梦想，他们，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平平淡淡中寻求幸福，只要国家给予他们这样的幸福，他们就会很开心了。”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大道理还懂的不少。”帝恒的笑颜愈加明朗了。
　　“我不小了，况且，你都是亲王之子、代替国主到外域来执行大任务的行家了，我这算什么。”
　　“诶？这么谦虚，倒不像传闻中叫天魔教闻风丧胆的修罗女将哦。”帝恒调侃道。
　　“你就别拿我开涮了，什么修罗女将，上次打天魔教入侵者的时候，大家胡乱叫着玩的。”
　　“未必哦，你的威名可是已经传播到外域去了。”
　　“真的啊？”光子却显得很忧心：“修罗什么的，我有那么犀利可怕吗？”
　　“或许有哦。”帝恒跟着玩笑，两个人都开心的忘记了时间。
　　月亮升到半空中时，一阵难耐的凉风袭来，似乎，要有一场风雨将至了，在送光子回凝光城的过程里，帝恒脱下自己的白色外套披在她身上，不想却被光子一把扯了回去，女子分外爽朗的说道：“我就快到家了，你不用管我，再说，我身体结实，不怕吹冷风！”
　　但帝恒还是不声不响的，用非常巧妙的角度，把衣服轻摁在了红发的肩上，他的手指非常漂亮，骨型修长，白皙的皮肤和他干净清爽的气质相得益彰：“下次见面，我们再像今天这样畅谈理想，好不好？”
　　温柔的口吻，轻淡的语调，还有夜光下专注认真的表情，让光子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和他认识了很久，很久很久：“嗯，等有时间的话。”
　　一场瓢泼大雨，在相夫光子的身影消失在凝光城北门以后，彻底降临，炎之帝恒微微润湿的头顶辄便被一把雨伞挡住，身后的撑伞人，是一个有着中分发式、个子比帝恒略矮的男子：“已经摸得很透彻了吧？”
　　深不可测的微笑，在这一刻侵占了白如新瓷的童颜，不曾外漏过的凌人气概，也把那温厚清净的气质吞没：“啊，差不多就是这样而已。”
　　“哦？”中分男笑得诡异。
　　“一个理想和意志力都毫无杂质的天真女人。”
　　“咦，哈哈哈哈，你这是夸奖她还是嘲讽她啊？”
　　“就心境来说，难能可贵，可心术，却天真似孩童。”讲完这句，他便转身离开了凝光城的门外广场，晴尊玉灵碧确实邀请他到皇城里面去住，可是被他找借口推脱了，毕竟，那光之结界，于他来说，是轻易触碰不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