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权杖》Mercury红发控

57、第057章

　　火之国的储君，几乎天天都会往医师院跑一趟，甚至一天好几趟，费尽心力的找寻医治之法。传言越来越邪乎，开始有人说那是少妃的苦肉计了，为的，就是让殿下心疼怜惜。他们还说，男人都是吃这一套的，即便是看上去从不近女色的帝恒殿下。
　　性命可保，但不知何时醒来，红发苍白昏迷中，月橘等四人照顾在侧，他们虽被提前送走，可一听说光子出了事，就毫不迟疑的折返回来了，皇城侍者私自潜逃也是大罪，不过都被帝恒担了下来。
　　约摸过了一个星期，储君的少妃缓缓打开了眼帘，不出意外，入目是满眼的温良，柔和了表情的储君正望着这样的自己，她不是不知道，昏昏睡梦中，总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在这里出现，只是她太累太累，想要一直休息到不愿再合眼为止。
　　“对不起。”这是她醒来以后，他充满歉疚的第一句话。
　　光子躺在病床上，面容跟白雪一样，冷如冰霜，她把眼一合，不想听，也不想理，本来该死去的心，却不知为何，疼的要命，怪了，伤的明明是外在，为何内里也跟着难过。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似水温柔的目光牢牢锁在她的脸上。
　　只能开口了，再不想看见这个人，也不能这么耗下去，她现在，什么也不愿考虑：“之前我也打伤过你，算是扯平了。”
　　“你一定要划分的这么清楚吗，光子。”他的表情变得柔和，尽管她出声了，可眼睛依旧闭着，像讨厌看到他一般，这让帝恒有些苦手。
　　光子讨厌拖拖拉拉，就算她现在伤的无法起身，也必须表明态度：“你知道，我活着就一定会离开这里，为什么还要救我。你最好直接打死我，不然我逃也要逃走！”
　　“你在睡梦中经常叫着一个人的名字，我知道你想见她，就把她请来了。”
　　帝恒一语未完，恩琦几个人端着药碗汤水和吃穿用戴的东西走了进来。
　　相夫光子听到橙心的声音，大惊睁眼：“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是你？你抓他们回来的！”
　　被当成了罪魁祸首的帝恒无辜微笑：“我只是散播了你受伤的消息，她们就回来了。”
　　千灯的性格比较平淡，到了此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月橘内向，心绪内敛含蓄，只有诸事善于表像化的恩琦和橙心，此刻仍怒气满满，比起储君的地位，她们现在更清楚的是这个人打伤了她们的少主。
　　橙心端着刚熬好的补药，没好气的跟帝恒说：“麻烦让让！”
　　恩琦则如果不是月橘顾全大局拦着，她早揍帝恒一顿给光子出气了，而这些不敬，帝恒根本未放在心上，缓缓起身，轻柔的安抚口吻一成不变：“光子，你的朋友在这照顾你，我很放心，国府还有事，晚点再来看你。”
　　光子已经把眼睛闭回去了，对于他的好言好语，也没有半点回应的意思，只是她还是太虚弱了，就这么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等稍微找回点知觉，手腕像是被人用指肚轻轻摁住了，这也是梦吗？依稀看到碧姐熟悉的面孔，曾几何时，她生病受伤的时候，碧姐也是这样给她诊脉的，接着，眼睛似乎也被人力道柔缓的扒开瞧了瞧。
　　处于昏睡和清醒之间的光子眼睛半睁半合着，床边围满了人，关切的问候声却没能传进她的鼓膜，大约过了很久很久，有人开始在屋子里移动，医护人员也进来换过新的吊瓶后，相夫光子才悠悠转醒，这下，是彻底恢复神智了。
　　入目的不再是那个叫她感觉复杂的红发男子，这一头鲜绿，在她数月以来忧郁的外邦生活中，是第一抹真正意义上的阳光，一切就都跟梦还未醒的时候一样，有凝光城的大家，有天地盟的战友，有她这一生宣誓效忠的人。
　　“碧姐……是你吗……”
　　玉灵碧来的匆忙，只带了当时就在凝光城的几个少主，但即便这样，还是让病榻上虚弱的人瞬间精神大振，她的目光不再死寂，神色也不再麻木，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帝恒那一句“我知道你想见她，就把她请来了”，并非随口即来的戏言。
　　“好光子，别哭，重逢是喜事，咱们就跟上回一样！”碧姐一手握紧她的手，另一只则不断轻抚她的面容，帮她擦去不断滚落的泪：“碧姐知道你受委屈了，所以帝恒王子传信来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就过来了，上次你回来，行色匆匆，可我看得出来，你有天大的心事窝在心里，还记得你出嫁之前碧姐说的话吗，碧姐的所在，是你永远的家，凝光城的人们，是你永远的家人，受了委屈，觉得难过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瞧，千影式的光芒如旧，正等着你用它呢！”
　　碧姐温柔的言语徘徊在耳边，让她感动不已的泪眼也近在咫尺，如果可以，这一刻相夫光子真想回到出嫁之前的那些岁月，并且，永久的定格。
　　来的还有芙菱，一溜烟就没影了，以及海蓁子、化羽和宁日潇，碧姐帮光子诊脉以后，化羽又来看了看，她是妙手仁心的医师，尤其现在受伤的，还是她的至交好友：“以后不论在哪，都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尤其不能过于激动，记住了吗？”
　　“嗯。”光子一面流泪，一面有碧姐帮她擦拭，多日以来的压抑，终于在这一日，彻底的爆发了。
　　“也不能过于伤心，乖。”碧好不容易收敛了哭意，含着笑容的眼睛亮亮的，她扶着光子慢慢起身，往她背后塞了一只软软的靠垫，语气欢快：“饿不饿，大姐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都是静然小婉去执行任务之前做的，要是让她们知道我来看你，肯定张罗着做更多呢！”
　　“碧姐，你们为什么会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说起来还吓了咱们一跳呢。”海蓁子坐到床的另一边，端着补药一勺勺的喂给光子喝：“就昨天下午的事儿，当时我们五个都在至尊圣殿，忽然金色墙面上出现个涡流洞，从里头飞出一封信来，言简意赅，把该表达的都表达明白了，我们也是到了这边才知道，那是帝恒王子设置的‘空间穿梭隧道’，所以啊，我们也没耽搁，一听说你出了事，赶紧就过来了。”
　　“太鲁莽了，碧姐是一国之君，你们又是国府上主，这样草率决定，万一出了事，我不是万死难赎其罪吗！”前面刚答应了不激动的，转眼就忘到脑后，听了这样的事，她秒秒钟就爆发了。
　　“放心吧，都第二天了，要出事早就出事了。”碧姐宽和的一笑：“那隧道口也是临时设置的，把我们直接带到你的病房里，所以到现在呀，我们还没出去呢。”
　　既来之则安之，光子心里打定主意，不管这是帝恒的真心悔过，还是他蓄意为之，她都要死命保护碧姐几个人，怎么来这里的，就怎么安然无恙的送回去。
　　她的心事一向容易写到脸上，尤其宁日潇还是个最会察言观色的智者，对光子也了若指掌，她跟着坐到床边，用帕子替刚刚喝过补药的光子擦嘴角：“这里只有天地盟，没有火之国皇城，所以你想说什么，不要有顾忌，全都倾吐出来吧。”
　　如果真要说，那估计一天一夜也讲不完，把一国之君留在异域的皇城里，实在太冒险了，刚才还有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呢，只怕帝恒想要帮着隐瞒，也瞒不了多久的，能够和大家这样见上一面，她感觉自己心里的疼，已经舒缓很多了，便展开了眉梢和唇角的弧度，眼神也欣慰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刚来的时候，有点格格不入，现在好多了，受伤也是因为我把人家激怒了，才……”
　　看得出来，碧姐几个人并不知道帝恒对自己下手的事，不然芙菱那个脾气早就揪着帝恒揍人了，估计橙心也被帝恒警告过，瞒得严严实实的。光子以为，这样也好，万一说出真相，肯定是越弄越糟的，天地盟的家人们都是至情至性者，特别容易抛开身份立场这一点感情用事，在他们眼里，或许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家人，但光子跳出那个视角，却不能不在意两国的关系。
　　“看的出来，其实他也挺关心你的，光我在这，他就跑来好几趟了。”喝了补药，碧姐又把光子素日里最爱吃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喝药已属勉强，目前的光子是真没有胃口，也不打算领帝恒的情：“他只是来看看他的修罗道死了没有。”
　　碧姐沉默了几秒，终于脱口：“光子，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虽然你还是什么也不说，苦水都往肚子里咽，可我知道你一定遇到了什么事，光子，碧姐心疼你，碧姐不想让你难过，所以你老实告诉碧姐，愿意跟碧姐回去吗？”
　　光子很想说愿意，她做梦都盼着离开这里，可真的要答允时，却硬生生的止住了，连她都不晓得，自己当时的模样看上去有多犹豫。
　　一个人推门而入，光子浑身激灵，如果接下来不定睛细看，就当是那危险万分的炎之帝恒了，还好不是，她由衷的松了一口气。
　　“干嘛干嘛，看到哥哥不开心啊？”碧姐起身，相夫佑介一屁股坐了下来，拿着豌豆玉米羹就往妹妹嘴边送。
　　光子看着堂兄，虽然没有像起初那样恸哭，也是没忍住内心未尽的委屈，泪流满面。佑介放下碗，把妹妹抱住，轻拍她的后背：“就算你不说，哥哥也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刚才，我去找炎之帝恒了，还送了他几拳头。”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的哭一哭了。
　　离远看特像炎之帝恒的佑介走在皇城里，竟然毫无违和感，他是最先离开病房的，可惜是个路痴，找了大半夜才找到储君的寝殿，好不容易瞅见炎之帝恒，已经是今儿早上了，他才不管那小子身边带了几个护卫，直接上去，第一步打招呼，第二步挥拳头。
　　“如果你不能给我妹妹幸福，我就带她走，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伤害她！让她难受的人，我一概不会放过！”
　　他对他这样讲，情绪激动，可奇怪的是，帝恒应该可以避开这几拳的，却结结实实的承接了下来，而且遣走所有的护卫，不许他们干预。
　　“哥，你再怎么也不能在人家的皇城里打人啊，万一激怒他，他一嚷嚷，碧姐在这儿的事，会引起多大的波澜啊！”光子也觉得帝恒欠揍，但并不同意堂兄不合时宜的动手。
　　“啊哈哈，是我欠考虑了，啊对了，你知道吗？”佑介赶忙岔开话题，就怕惹光子生气，他趴到妹妹耳边，用极小的音量说：“碧姐恢复了你的上主头衔和亲王待遇，还让我告诉你，她相信你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所以无需担心光之国会被牵连而束手束脚，别小看光之国哟！”
　　是啊，一直以来，她处处小心，拘谨的都不像那个洒脱的自己，可不就是在小看光之国吗？也正是看穿了她的顾虑，这里的部分人士，才会见缝插针不是吗？
　　“对了，那小子还让我转交一份东西给你。”
　　堂兄从身上掏出一个便携式文件夹，绯红色的外皮，醒目而熟悉，它的出现，击垮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勇气，让她没有办法，笃定的随着碧姐回到故国家乡去。
　　——是她前些日子，送到白帝楼的焰神国主特权令，她当时是这样告诉帝恒的，她要以此令为离开火之国的筹码跟依据，她说，这不是请求，而是宣告。
　　可这么多天过去，炎之帝恒还是强硬而委婉的表示了他的决意，他不会放她走的，他胆敢违逆焰神国主的特权令、让它重归光子之手，就一定还有把握做出其他的事情来。
　　“碧姐，我承认我是遇到了一些事，但真的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她温婉的笑着，言辞轻松无比：“我可以用实际行动向你们证明，现在的我，过的很幸福，所以……我不打算离开这里，嫁出去的女儿，哪有随随便便跑回娘家的道理？”
　　大家定定的望了她一会儿，直到嘉琦芙菱“嗵”的撞门进来：“我的妈呀！我就知道我再不回来你们就要撇下我了！不过没关系！大不了我也嫁过来！”
　　“你这疯丫头，你想嫁给谁啊，一个萝卜一个坑，这里可没你的郎君。”海蓁子打趣，用手帕替芙菱擦掉满脸的汗。
　　“我可是头一次来火之国玩，好不容易进了皇城当然要四处刺探一下啦！”
　　“谢天谢地，你没给我闯出祸来。”碧姐爱怜的笑说，倒了杯水给她解渴。
　　“我才不会随随便便闯祸呢！对吧光子！昨天来的时候你还睡着！现在气色好多了！”她扑到病床上跟好朋友紧紧抱在一起，不自禁又是泪汪汪的：“我想死你了呜呜呜呜呜！”
　　光子只顾着安慰嚎啕大哭的芙菱，没留意碧姐悄悄去了外间，而帝恒，正在那里。
　　“大病没有，伤也不致命，只是体力会大不如前，稍微累一些就会变得很虚弱，似乎随着那一猛击，囤积的力量都溃散开去了。”玉灵碧悄声告知，一向阴霾不存的眼眸里，现下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帝恒王子，我尊敬你是火之国的储君，也敬重你是光子选中的丈夫，她虽然什么都不说，可我知道，她的伤，她的委屈和痛苦，都跟你脱不了干系，但既然她要留下，我也不便把你怎么样，可玉灵碧有言在先，不论是光之国的君王，还是我个人，我都要警告你，不许再伤她一分一毫，不许再让她难过伤心，如果下次我见了她，她还是这副模样，我一定不会再这样心平气和……任凭你火之国有多厉害！”
　　“对不起，我不否认，这都是我的错。”炎之帝恒真挚的歉意，并无一丝一毫的敷衍跟伪装：“请告诉她，我会善待她的。”
　　玉灵碧叹了口气，可以的话，她宁可不要光子用自己的一生来冒险，但如今，她也只能全力以赴的顺水推舟了：“光子是那种你一旦取得了她的信任，她就会对你全无防备的人，她的智慧，也从来不用在自己人身上，如果你肯真心待她，我保证，你将来一定不会后悔。”
　　“是，我明白。”
　　“但愿你能用实际行动证明这些，光子是个有担当的、善良的好孩子，你如果还有点良知，就要去珍惜。”玉灵碧这一生几乎不曾对谁说过重话，但唯有今天，她觉得这样讲都是轻的，以后也是一样，从她身边出嫁的女孩子，都是她的妹妹，有她这个姐姐在，她就不会对妹妹们的伤痛视若无睹，而造成伤痛的人，她也一定会追究到底。

　　纵然有千万分的不舍，纵然还想见见天地盟其他的伙伴，可现下局面，她也不得不忍痛催促他们快些离开，玉灵碧等光域的短暂来者，便在小小的病房之内，同火之国的储君道别，玉灵碧还表示，其实有必要跟国主打个招呼的，不过既然国主外出巡视，那就只好下次再说了。宁日潇行前还嘱咐橙心四个人好好照顾光子，他们四个走的悄无声息，回来的也无知无觉，这倒是为光子省去了一大麻烦。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碧姐几个人消失在隧道涡流口后，光子的目光还始终定格在墙上，舍不得挪开，她就这样和大家分开了，因为深谙炎之帝恒的可怕，如果真的随碧姐而去，帝恒只怕会将光之国视为抢夺修罗道的仇敌，那样一来，她相夫光子还是会成为光之国的千古罪人，哪怕碧姐安慰她“不要小瞧光之国”，有些“致命”的东西，她还是不能不在意。
　　况且，炎之帝恒似乎觉醒了创世神的力量，那么光之国再厉害，又如何同神匹敌呢？
　　“这是我第一次和晴尊深谈，我慢慢的体会到，你为何这样崇敬她了。”病房里只剩下床边温温和和、没有半点储君架子的帝恒，还有一个恹恹躺在床上的光子。
　　“她有改变不幸的力量，化悲剧为喜剧的力量，心有大善，他人皆望尘莫及。”谈到自家的大姐，她满满的都是崇拜，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那，你还打算离开吗？”
　　“你不是知道答案了么。”
　　这一刻，炎之帝恒笑得无比真心：“这条‘专用常通瞬移隧道’是专门为你打造的，出口和入口的设置，都由你自己做主，有了它，你今后就可以在凝光城与火国皇城之间自由来去了。”
　　常通涡流，可不是人人都能构筑出来的，甚至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不过想起这个人是创世神觉醒者，那就毫不奇怪了，连他为何那么精准的找到至尊圣殿的位置，都没什么意外了。
　　相夫光子没跟他道谢，不论是带碧姐来看她，还是给了她这么一个天价也买不来的宝贝，即便她的内心，也会滋生一些本能感受之外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