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权杖》Mercury红发控

56、第056章

　　她还有一天时间，次日拂晓，她将和千灯四人从皇城中彻底消失，冰绡她暂且无需担心，毕竟顶着焰神之女的头衔，可以让其在短时间内畅通无阻。
　　在这里也算生活了几个月，快要离开时，说一点感觉都没有，连她都觉得自欺欺人，百余日的生活，她充实而忙碌的度过了，真的好过某些贵族女性日复一日的蹉跎。
　　冰绡问她，离开火之国将往哪里去，其实她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回到光之国不太妥当，在这边，她和自己的丈夫刻意保持距离，不与之亲近，回去以后必定要受尽亲人的嘲笑，哪怕辞去了所有的官衔，有她在，只怕天地盟的名声依然会受影响，人们不会觉得她是心甘情愿回来的，他们只会说，她相夫光子是被遣送回来、遭到丢弃的王子侧妃，如若那样，该是多么的无地自容啊。
　　多思无益，相夫光子告诉自己，先脱离了这地方再行打算，天高地阔，总会有她的容身之处、安身之所。
　　她让人传了口信给帝恒，将在结缡礼殿等他，当月升天中、一国储君彻底忙完了整整一天的繁杂工作后，他们在这里相见了，炎之帝恒的脸上不见一丝疲惫，脚步还是优雅稳妥、从容不迫，他的身边还跟随着助手旋律，不像光子，送走了千灯四人，只能独自来此。
　　“为什么选在这里？”夜光里，他容颜如旧，清秀温和。
　　“从这里开始的，自然要在这里结束。”她淡淡的，面色素净而略显苍白，冲着储君殿下行了个鞠躬的大礼后，恳切道：“特权令我已托人送到白帝楼，现在，相夫光子是来跟殿下辞行的，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特权令？”仿佛明白了什么，帝恒舒展的眉头缓缓收拢：“这是什么意思？”
　　“林林总总的理由，已不需要逐个罗列了吧，不论棋子还是替罪羊，想必，我于你来说的利用价值已然用尽，你曾经帮助过我，我不会反击你什么，现在只想离开这。”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走的。”
　　“难道，我这棋子，还能榨出什么油水来吗？”
　　“你一定要这样认为吗？”帝恒的口吻，尚能保持平稳：“那么有没有听说过物尽其用呢？作为修罗道，你觉得你的作用已经发挥了吗？”
　　听到他的亲口所言，她到了此时此地，居然还能没志气的感到心痛，物尽其用吗？说到底，她终究只是杞夫人说的那样，是个棋子吧，什么伤透了心，根本不会得到对方的愧疚和怜惜吧？
　　想起那天用朱砂自证了清白以后，杞夫人在殿外拦住了她，她对光子说：“如果他爱你，就不会在跟你订婚以后，还心安理得的去娶别的女子，这已经无关出身了，就算你也是公主，他说不定还会先你一步把其他女人抱上床，反过来说，如果他真的爱你，他就会不顾一切只拥有你一个，不论贫贱富贵，他都只要你一个，只娶你一个，眼前一个歌莺公主，就是他心中无你的铁证！”
　　相夫光子永远也忘不了，听到这番话以后，锥心刺骨到了极点的崩溃感，如果大婚之夜是失望，那么这一刻的恍悟，便是彻头彻尾的绝望。
　　“在我发挥出修罗道的价值以前，不晓得你还要让我背多少次黑锅，当多少次挡箭牌，火之国尊贵的储君殿下，如果你还要找人玩这种‘回收再利用’的把戏的话，麻烦另请高明，我真的没有力气陪你耗下去了，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所以才老早请来了焰神国主的特权令，我想，你不会不顾及的。”
　　“即便你有失去作用的时候，我也没有做出承诺。”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只说过，不会放你走，可从来没有说过给了你自由来去的机会。”
　　“不要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话，我不是你的臣下！”光子怒意翻腾，象征反抗的怒焰，正从她的心底，烧到表象：“担心我会公布遗诏么？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你，那么我走不走，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并不是在担心这个，我是不希望你走。”
　　“还嫌把我坑的不够惨？尽管你把该澄清的都澄清了，该兑现的也都兑现了，可我已经受够了你的利用，我说过了！要找棋子你另寻他人吧！”
　　随着她语气的激动化，帝恒的眼神也跟着冷了下去：“不要让我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相夫光子，回你的白帝楼去。”
　　“当初也说好了，找到瑞拉以后，你我就分道扬镳，你想食言吗！”
　　“然而那只是你一厢情愿，我并没有答应。”
　　这一回，光子连同初次发现被骗的感受，一股脑的宣泄出来：“真是够了炎之帝恒，我不想跟你咬文嚼字，我只是来通知你的，我要离开火之国了，我这个修罗道没有义务听从你的指示！你是什么样的人需要我来告诉你吗？今天我有用处，你就强硬的挽留，有一天我连回收利用的价值都失去了，你就会把我踢得远远的！对待没用了的人，毫无恻隐之心、怜悯之情，你这种把所有人都当成棋盘上的棋子去摆弄的家伙，我相夫光子看不上，所以我要离你远远的！”
　　原本只是目光冰了下来，临近此时，炎之帝恒的冷漠已经遍布了整张容颜。
　　“我不想对你品头论足，但你继续阻挠我的话，我会一直嚷到你不得不赶我走为止！你这种人，只是在做理论上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吗？口头上的甜言蜜语，都是为了达到目的做出的表演，并非发自内心，你与我不在一个世界里，不论哪种方面！”
　　“你指什么，难道是……小女儿家萌动的情愫？”一脸冷漠的炎之帝恒忽然挑起嘴角轻笑出声：“呵，堂堂修罗女将，居然相信所谓的爱情。”
　　“你没有的，就去否定其他人的希冀吗？”即便心还在隐隐作痛，她也不再流露出一分一毫。
　　“我并没有否定理论会化为真实的可能性，而且退一步说，你未免太钻牛角尖了，我承认过对你的欣赏，这难道不是一种感情吗？”
　　“……”
　　“再退一步，即便有你所谓的‘利用’，那么利用和喜欢，是不发生冲突的，喜欢一个人，并且从这个人的身上汲取有用处的价值，这有何不可？”
　　虽然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可再一次亲耳听说，相夫光子那种被震惊到的真情流露还是浮出表象了，毕竟，她是一个实在不懂得伪装的人。同时，她沉落谷底的心，击破了最下层的寒冰，坠落到更深更深的地渊里去了。
　　没救了，凉薄寡情，只怕是炎之帝恒骨子里固有的东西，很难想象他会真心爱一个人，很难想象，他会真心的对待谁。
　　旋律听了许久，本无意插话，但局面胶着，连向来不管闲事的他，都看不下去了：“少妃要考虑清楚，即便您是废弃之人，也无法离开这座皇城，这从您嫁给储君开始就已经注定，如果您一定要远离储君身边，那就只能到皇城边角去度过余生了，至于特权令，昔年也不是没有得到特权令的废弃女眷，但如果当今国主不准允的话，也是徒劳无用的。”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来这并非请求你们，只是相处多日，出于礼节，我有必要道一声别而已，我相夫光子真的想走，普天之下还没有谁能困的住我，我已经是自由之身，我就是要离开这里，离开火之国！”
　　她不打算再废话了，该交代的该讲明白的，她已仁至义尽，撂下上述这些，她转身往礼殿广场的外面，大步流星而去，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当她发现空间传送装置匆忙之中不知丢到了哪里，就只好徒步逃离了。
　　炎之帝恒看着她飞快远去的背影，眼中是深入骨髓的寒意，忽然爆发出来的气场，让旋律暗暗心惊，帝恒平日里不是没有生过气，只是他的愤怒和他的修养始终捆绑在一起，那是一种任何人都看不见的东西，但一旦惹上了身，便必须为之承担后果。
　　作为炎之帝恒最信赖的臣下，旋律不得不唏嘘一番，平时的他温和儒雅睿智冷静，可真面目暴露起来，就真如前任储君曾公开评判的那样、是个冷酷到了极点的人吧。
　　因此他向相夫光子起步追赶的时候，旋律的意外并没有太大，这个女人，这次是真的触怒帝恒了，帝恒往日不会为了得失计较，但这次不同，可见，她对他还没特别到一定地步，但，已经算是特别的了。
　　皇城巡卫队赶来阻止相夫光子的逃离，但他们又岂会是红发修罗的对手？如入无人之境，迅速突破到了礼殿广场的外围，没有人能够拦住她了。
　　忽从背后涌来一阵寒气，相夫光子回手抵挡，胸口已经挨上了这无声袭来的一击，等她反应过来时，出手之人已然收手，而她，在无力抵挡之下飞跌出了老远，落地后，吐血不止。
　　赶上来的旋律心下大惊，从未见过帝恒这样的眼神，冰冷到出奇，更惊世骇俗的是，他暗金色眼眸中，猫一般的竖状瞳孔赫然可见。
　　“瞳孔形状……改变了。”
　　并非旋律眼花，意识濒临溃散之际的光子，也看到了他眼睛的变化，十三队长们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才会在觉醒力量更多之后得到竖瞳，那就是神之觉醒者，而且，还必须是创世神的觉醒者，这样机密的情报，普天之下除了十三禁卫军，估计也只有创世神觉醒者的组织谙晓内情了。
　　“这是你应得的惩罚。”他这样说着，伸出手，想帮助她起身。
　　光子瞪着他，一把甩开这只骨骼分明的手，用自己的力量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往出口走去，但是没几步，她就昏倒了。
　　炎之帝恒紧步跟上，一把将人横抱在怀，她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意识，嘴角的鲜血还在涔涔流淌，面容惨淡无比，无法掩饰的疼痛，从这双微微蹙起的眉间无所保留的渗透出来。他看着她，自己的神情也不觉间变得凝重。
　　把人送到医师院紧急抢救，留在急救室外的炎之帝恒久久没有离去，旋律陪伴在侧，他知道，储君有话要讲。
　　“你也认为，是我故意打伤她的吗？”
　　“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不会，当时只要限制她的行动就好，储君殿下应该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可我现在却百口莫辩。”
　　当时，他因为光子的违抗到底而愤怒，但也只是控制力道想让她失衡而已，谁知道一招出去差点把她打死，如果不是光术修炼者，又有活体元能时时护航，她此刻已经气绝。
　　“能弄清楚是谁干的吗？”
　　帝恒眉目一冷：“衍仇，也只有他，擅长借刀杀人。”
　　那次神之觉醒者之间的谈判，衍仇就有预谋的在帝恒手上动了手脚，这次打伤修罗道实数意外，衍仇不知道帝恒第一个动手的对象是谁，但只要他动手了就会发现，自己被警告了——衍仇也是无所不能的。
　　旋律跟着轻叹：“毕竟活了那么多年，经验方面是出类拔萃的。”
　　“正如他了解我一样，我同样对他知根知底。”
　　“或许是上次谈判决裂让他不满从而来报复，现在要紧的还是少妃……”
　　抢救进行了一天一夜，帝恒甚至动用了医疗元术师从旁协助，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离开医师院，国主虹端催促了他多次，他也只是派人去回话，自己的脚跟，不曾踏出医院的门槛。
　　旋律从始至终跟在旁边，但抢救少妃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毕竟当时，许多人都看到光子少妃打趴了一群护卫队，自己也被击倒，开始有传言说，储君没那么喜欢这个光之国来的少妃了，所以出手毫不容情，重伤了她。
　　流言无稽，但也非完全捕风捉影，抢救完毕的皇城医师非常遗憾的通知当今储君，即便保住少妃的性命，她此后的人生，也会在时不时就会发作的虚弱状态下度过，用再好的药，得再佳的心情，也无法洗去一个事实，那就是，病根已经落下，深入命脉。
　　他推门进入病房，雪白的床褥间，正在注射吊瓶的少女容颜安详，苍白熟睡的模样极为动人，而且，很安静，像她写字画画时候的神采，像她专注看书时候的风情。
　　帝恒坐到床畔，手指轻柔抚过她一侧的脸颊，她的皮肤很好，不知是不是活体元能滋养的缘故，不但白皙，而且细腻弹性毫无瑕疵，她鲜红如血的漂亮头发散开在枕上，映的苍白如素的人，更显得脆弱可怜，仿佛一碰就能消失一样。
　　他没有对沉睡中的人说任何的话，因为，他要等她醒来以后，亲口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