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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05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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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神香木的芬芳把她带回了还在凝光城的日子,一睁眼,还以为穿越时间回到了还做少主的时候,连身下软软的丝绵褥都跟紫恒殿竹榻上的一样,温柔的触感驱散了她体表的寒凉,蓦地想起,自己之前应该还在寒潭里泡着呢。
橙心说,是帝恒王子把她抱回来的,刚回来时整张脸白的跟纸似的,浑身上下湿透直往下滴答水,还冻得抖个不停,月橘和橙心赶忙放了热洗澡水,把她放进去泡了半天,脸色稍微好转才穿了睡衣塞进被子里的。
“少妃,喝点姜汤吧,刚煮好的。”月橘端来一杯热腾腾的糖姜水,扶了光子起身,靠在床头上,直到一滴不剩的进了肚,才温婉浅笑:“王子说,等他忙完了就回来看你。”
“你都不知道!王子有多紧张你!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可那脚步要多快有多快!生怕把你冻坏了!王子殿下对少妃这么关心,少妃就别总冷着一张脸了!”话到橙心这里,就表达的欢快多了。
光子一愣,好像恍然发现了什么:“……我,有冷着脸吗?”
“有的有的。”月橘也跟着点头:“有几次,我们都看得出来,殿下是想要亲近少妃的,可是少妃却……”
写字,下棋,煮茶,画画,这些两人共同做过的事情,历历在目,可光子也是现在才从旁人的嘴里听说,原来她和帝恒之间的态度差距,如此之大,也难怪自己给人留下冷漠的印象了。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散尽的时候,炎之帝恒回来了,先是到父亲那里做了日常工作汇总报告,紧接着往光子这边走来。光子的精神好多了,稍微复原一点就躺不住,非得到书房去练字不可,以前宁日潇说写字会上瘾,她当时还不信,直到自己真的被勾住了,才顿感所言非虚,很多事,只有亲身体会过才知道个中滋味。
柔软的羊毫蘸足了芳香的黑墨,再行云流水的挥洒在宣纸上,一幅软笔字便落成了,她喜欢写那些豪情万丈的诗句,或是潇洒不羁的话语,对文墨也颇有见解的月橘见了,笑侃少妃大人的笔触和外表截然不符,骨子里满满都是正义的斗士之气,可容貌却俏丽美艳如一朵临水羞涩的娇花。橙心没有这一肚子学问,大而化之的说,豪气也好娇柔也罢,反正帝恒王子是逃不出她家少妃的手掌心了。
光子正好口渴在饮茶,被她一句话呛到了:“橙心,你果然是成心的吧!”
“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取名叫橙心了。”月橘也跟着帮腔。
气的橙心满脸羞红,还振振有词呢:“我这是话糙理不糙!任那亡薇怎么折腾,她家王子妃就是比不得我家大人!”
“以后再说这话,就给我出去。”光子却压根不喜欢跟别人比来比去,不管输赢,都无聊至极:“我就是我,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你们都记住了。”
“是!”
“在写什么?我看看。”一进门,帝恒就看到柔和灯照下,红发女子手旁有一幅刚刚完成的字,正要过去,被光子拦个正着:“怎么了?”
“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先跟我来。”光子并非想一出是一出,她跟帝恒要商量的,正是她刚刚苏醒,就一并发觉的重大问题。
两个人最后到白帝楼院中的花圃边坐下,借着还算明朗的月光,能够看清彼此的神情:“你的热度退了吗?药有没有按时吃?”
“早就退了,醒来以后出来逛了逛,呼吸完新鲜空气就回去写字了,对了,我要跟你说的是,我想过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压制不住六化禁药带来的疯狂,请你帮助我。”
这是一个没有时间长短的期限,或许在几天之内,她会再度发作,也或许在几年之中,她也发作不了两回,她会这样请求,仅仅是因为她目前还不能从这里离开,那么,倘若再发生类似的情形,而她又无法拖延到进入冰潭水自我冷静,于是,就只能拜托帝恒,强行限制她的行动,以免她发狂伤人了。
“即便为了压制,你也太乱来了,这样的方式只能用一次,不然你的身体会遭到严重的伤害。”
“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没命也好过乱伤人命,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控制不住了,连压制都不懂得了,那不是太悲惨了吗,我不要那么悲惨,我不想等自己都控制不了的那一天、连后悔都不会了的那一天……所以,我才恳求你帮忙。”
“宽心,事实证明,药力也不是经常发作的,在你下次发作之前,我会设法找到抑制的方式,你现在,好好养着最要紧。”说着,他抬手覆上了她的额头,继而眉头微皱:“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发烧。”
光子确实有些头晕,大概是醒来以后活动太频繁了,抱歉的一笑,思考的力气不够,似乎连过往的恩怨也记不太清了:“对不起,让你操心了,冰绡那边怎么样了,我好想去看她……”
帝恒叹气,能说着说着就昏倒,可见身体并没有康复,实在太乱来了,他就像之前把她从寒潭里捞出来一样,打横抱起,直接送到了白帝楼东寝殿的床榻上,又帮人盖好被子,起身回头,嘱咐月橘和橙心好好照看,阻止她再四处乱跑。
就这样,光子在月橘和橙心的千挠万阻和恩琦的苦口婆心下,乖乖在东寝殿里休养了两天,虽然中间,千灯各种跑腿,一会儿来汇报皇城边角的开工进展,一会儿又将清焰公主脱离险境的好消息带回来,光子想,自己能够迅速的好起来,也多亏了这一重接一重的好消息。
虽说皇城现下,各处所用布料是“自产自用”,可原料用光了,还是得去外面进购,光子在光之国的时候,陪静然和小婉出去采购过杂七杂八的凝光城日用百货,不过到火之国皇城,这还是头一回,国丧期已过,各项事务回归正轨,采购原料这样的大事,自然也落到了她跟冰绡的头上,怎奈冰绡至今未醒,光子只好一人承担了。
菊央是帝恒最近身的侍者,人高马大,却长了一张如花容颜,据说他在山之国住过,后来不知怎的就投奔帝恒来了,帅气的男性外表,细腻的女人内心,比起舞刀弄qiang、战场阔论,他更喜欢谈诗写词、风花雪月。
这次,也是帝恒派他做向导,领着光子出城采购的。火之国的经济虽然及不上军力那么闻名,可也绝对不弱,尤其国都一带,商业的繁华程度,也只有历来的花之国、还有新锐光之国能够相提并论了,菊央把她带到规模最大、性价比也最高的一座采购之城里,人山人海的喧哗让相夫光子见识到了异域式的繁荣,看上去,跟光之国千岁街也差不了多少。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接下来就是考验光子眼力的时候了,还好她把江菱织造教给她的那些东西记的滚瓜烂熟,相当清楚采购什么样的原料最合适,买进什么样的东西最合理,认真仔细,又不乏干脆果断,菊央当场就大赞说,和光子少妃出来购物是非常愉快的事情,因为她果决而精准,让人感官舒畅。
光子对此表示愧不敢当,菊央是个彬彬有礼又健谈明快的人,虽然看上去对来往对象的要求很高,不过言谈措辞都让人感觉蛮舒服的,都说火之国皇城深不可测,光一个菊央,就够人玩味的,究竟还卧虎藏龙到何种地步,真的难说。
往回走的时候,光子忽然停下,想到附近的百货商城去一趟,给出的理由是“去卫生间”,还留下橙心陪着菊央,自己则带着月橘进去。可刚刚进入大楼,光子就在月橘耳边说:“五分钟后,你原路折回,告诉菊央,让他先带着采购车队回城里去,至于我,有些私事,处理完就回去。”
月橘向来乖巧少话,对于上级的命令,从来只是听从不问缘由,这也是光子选择把她领过来的原因。
十五分钟后,预计菊央他们已经率先回到皇城了,光子才出现在那个给她递暗号的家伙面前,方才,就在她和菊央相谈甚欢时,一个举着带“瑞拉”二字招牌的蒙脸男人迅速越过视野,大概担心她看不见,还反反复复溜达了两圈,随后,光子就用余光瞥见,他冲进了这座百货大楼。
到目前为止,火国皇城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瑞拉”这名字的,能够如此大胆等待时机的,也只有那个逃之夭夭不见踪影的炎之君幸了。两人最后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荒凉之地,四周都是苍黄的土石,以及一架刚搭好的钢筋架子,过不了多久,应该就有一座崭新的建筑诞生在这里了。
“炎之君幸,你巴巴的等着我出城来,究竟什么意思?你就不怕我通知帝恒他们?让他们来抓你?”光子的态度并不好,尤其看不惯堂堂储君,落荒而逃的无尊严模样。
“你不会的,为了你妹妹的安全,你只会帮我死守到底。”炎之君幸露出厚颜无耻的一笑,竟沾沾自喜的认为,自己还占着上风。
“是吗?他们为了找你,掘地三尺,如果现在我回去嚷一声,让他们知道遍寻无下落的大王子已经出现了,你说会怎么样?你以为你用瑞拉威胁我,我就会听你的?到时候,瑞拉怎么样姑且不论,你自己倒霉是一定的了。”
红发女子不再遭受这份威胁的高傲样子,刺痛了炎之君幸的脑神经,他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五官也狰狞着纠集到了一处:“我也是走投无路了!你千万别回去通知他们!我冒险来找你!是想告诉你这一切的真相!”
“你有多卑鄙,不用我一件件数给你听吧,你以为你现在的话还有什么可信度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四下无人,空旷辽阔,只有剧烈的冷风徘徊在他们周围,炎之君幸看上去潦倒落魄,衣服脏了,鞋子破了,脸上长出胡须都没刀子剃,可他执着认真眼里有泪的激愤模样,却是真实的,即便相夫光子觉得他这副尊容恶心的叫人作呕,也不能否决这一点。
他说,这一切,都是虹端父子的计划,他只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一开始,他错信只有与世无争的虹端王叔,可以带给他牢固的王者尊荣和国主大位,可惜现实一再将他掌掴,让他意识到,自己只是这对父子的利用工具,可当他确认这一切的时候,为时已晚,也才清楚,虹端和帝恒,都是冲着火之国的王者宝座去的。
光子不置可否,半信半疑,直到炎之君幸将事情经过细细的详述一番,有几个环节,刚好也解决了光子内心的那些个疑惑点,她才慢慢有了去相信的意识,可,她不是蠢货,仍不打算百分百的信赖此人的单方面指控。
炎之君幸给出的来龙去脉是,不久前,父王焰神曾对他抱怨过处死君俊君秀一事,这让炎之君幸十分惶恐,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虹端王叔听说后,就给他出“一不做二不休”的主意,因此,刺杀国主开始,就是虹端在发出阴谋启动信号了。君杨是他们叔侄共同锁定的背黑锅对象,等解决了老三以后,虹端又暗示大王子可以去给国主下药,让他在传位诏书上盖章了,到了这里,储君大王子还没发现自己只是鱼饵。
当时,焰神国主喝令他滚出去,他落荒而逃后,想起自己的诏书还没拿回来,留在那样的地方不是不打自招吗?他急着回来拿证据,还打定主意,如果父王告诉其他人他这个储君有野心,他就反咬一口,说父王得了失心疯,诬赖他这个儿子。正想着如何让谎言更显得天衣无缝,王妹冰绡倒在血泊里的一幕吓破了他的胆,离开不过几分钟,这里就发生了杀戮事件?他正要过去试探冰绡的鼻息,自己的后脖根一疼,醒来以后,就流落到皇城之外了,还铺天盖地都是大王子弑父成功的新闻。
原来,趁他不在皇城的间隙,相夫兰咏这个老家伙跑出来指控他是儿童拐卖案的主犯,炎之君幸说,他压根不认识这个老太太,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帮着虹端诬赖自己,但,虹端王叔兔死狗烹的计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解决了君杨,再用一个半路杀出来的老太太使他这个储君失尽人心,再难翻身,可不就是为了冲击最后的王权吗?
相夫光子沉思着,大王子后面一连串喊冤叫屈的废话,她没听进去,她现在只知道,君杨和君幸都有可能是虹端父子拉下马的,不仅如此,还把那个兰咏老太顺手干掉了,这就是所谓的“合则两利”吗?可是,冰绡也因此受伤了啊,焰神国主也因此去世了啊,这让她如何心安理得?
“为了扫平障碍,他们甚至连你的妹妹都抓去了,之前是我骗了你,其实瑞拉在他们手里呢!他们父子为了让你对付我,连你妹妹都不放过!”
大王子确实有添油加醋的意图,想反过来激发她内心的仇恨,反过头去对付虹端父子,这些光子一清二楚,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便是,虹端父子为了夺权,确实将她们姐妹牵扯到了其中,一系列的阴谋,都关乎火之国自己的王室内斗,她本无心理会,可牵涉到瑞拉和冰绡,她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当做不存在了。
“炎之君幸,我找你之前,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你想活命,就听我的。”为了让这个蠢家伙别再胡来坏事,打草惊蛇,光子只好暂且安抚住他,还在他身上留下了千影元能式。
炎之君幸为了活下去,除了连连点头答应,也没有其余的退路了。
而光子,比起被算计个底掉的炎之君幸,则更加细思恐极,如果瑞拉真的在帝恒手里,那么他们之间的“合作”就是一场新的谎言戏目,她要如何,从这阴险的家伙手里,平安救下自己的妹妹呢?
还真得指望炎之君幸了,做足最坏的打算吧,或许有一天,炎之君幸会成为她换回妹妹的唯一筹码。